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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相龙兄弟都是用剑的行家,府中的护院武师用剑者也很多,所以崔成所学的剑法也甚是繁杂。打了不到一百招,他便连换了十几种剑法,只是贪多不烂,火候尚浅,他东一剑,西一招的,并不能显出多少威力。
所谓:专则纯熟生巧,杂则生疏有滞。一套完整的剑法在攻守之间通常隐有相互照应的牵连,可以解救上一招疏漏上的危险。林天鸿一贯以这套剑法在家拆招玩耍,已能熟中生巧,施展的得心应手。虽只用一套剑法抵挡,在步法的辅助之下,任由崔成将剑舞的繁花似锦,极尽花哨,他还能应付得来。
围观众人看在眼里,不明真相,只认为他们少爷招式层出不穷,大占上风,便大声喝起彩来。
崔成见自己无论如何变招,全被对方以简化繁地抵挡住了,心中又惊又疑又欢喜,暗道:“原来招式并不在于繁多,关键在于纯熟。”
林天鸿有心试试昨晚学的‘捕风捉影手’,挡了一剑向后跃开,说道:“你那擒拿拳很是不错,再拆几招如何?”
崔成说道:“那擒拿拳我只会八式,你已见过,还能反制于我,又想到了破解的法子,那不更厉害。等过两日我向二叔学了新招再比不迟。还是试试我新学的泰山剑法吧!这一招叫做‘长虹贯日’,你可要小心。”他纵身而起,左右虚斩两剑,落下时直刺林天鸿眉心。
“哦!”林天鸿见这一招如此迅疾凌厉,很是吃了一惊,忙退后躲避。
崔成直追而上,笑道:“怎么样?厉害吧?”他以泰山剑法扭转了形势,又换做先时的招式缠斗。
林天鸿受挫之下,不免心中有些怯意,忙收敛心神,专心应对。
那身处幽园秀闺中的崔楚楚听人说新来的小子甚是了得,自己这号称‘小霸王’的弟弟没能占到多少便宜,感到很是出乎意料。她便囊裹钢镖,腰悬宝剑,在丫环们的簇拥之下来看个究竟。
远远见场中那人身着锦衣,足穿嵌花缎靴,手执青锋宝剑,举止潇洒,英气逼人,和弟弟龙争虎斗战作一团。她黛眉一扬,美目大放异彩,心中暗道:“好一派气象!倒是我看走了眼了。”
崔楚楚走到前来,才看到弟弟招来招往,剑底生花,却奈何不得对方看似平平无奇的招式,倒像是被逼迫的不得不尽出所学一般。她又是惊奇又感疑惑,耳听着小厮们呐喊吆喝,心中羞愧,有些无地自容。她姐弟二人向来自负,今日可着实被挫了高傲之心。看着场中那人迅捷利落的身手,想起那日在园子里令人哭笑不得却有趣好玩的追打,她的心中掠过异样感觉,心弦被拂乱了,榴齿磕着朱唇出起了神。
全力施为之下,崔成招式串烧似的合成剑法竟也越使越娴熟,兼之在要落败关头突然使上那一招‘长虹贯日’,情况倒也不再像先时那般窘迫。他欣喜之余,豪情顿生,说道:“再试一下这招‘云生怒涛’。”长剑横扫,锋芒如云海波涛般滚滚涌来。
这招‘云生怒涛’是泰山派剑法中一记绝妙招式。昨晚王克勉与薛刚对阵时用过两次,每次都令薛刚避之不及、挡之不易,陷入极险境地。崔成看着艳羡,便央求张若虚指点了一番。
薛刚尚且不易抵挡这一招,林天鸿更是不能。在层层叠叠的寒光之中,他被逼近了死角,已难以躲闪。情势危急之下,他深吸一口气,运力于臂,立剑竖挡。这是无招式可依的本能反应,薛刚对阵时也是如此抵挡的。但薛刚用的是厚背重刀,抵挡时给自己缓了些喘息之机。林天鸿就不行了,他剑轻力也弱,在崔成迅疾威猛的重击之下,双剑一撞,便被荡开了。崔成剑势不衰,直直斩向了他的腋肋。哇!这可是凶险之极啊!
崔成第一次用这招剑法,自知生疏,便全力施为,用上了十分力气,却不能像王克勉那样收放自如。他预感到后果严重时,心中大悔,却已收势不及。
眼看着大好少年将要血溅在这把三尺青锋之下,不死也得重伤,崔楚楚花容失色,纤指捂向了榴齿丹唇。场外的丫头、小厮尽皆目瞪口呆愣住了。
“哦!”好个林天鸿!危急之下,不容细想,脚下动作快过心念转动,他双腿一分,劈叉沉身,立时矮了下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剑锋从头顶挨发而过,惊得一身冷汗。
“好险!”崔楚楚舒了一口幽息呼出了兰香之气。余众皆松气庆幸。
“妙啊!果真了得!”崔成心神激荡不已,赞了一句,也不待林天鸿起身,有一招‘长虹贯日’向他眉心点去。
林天鸿刚躲过凶险,惊魂未定,见剑又袭来,也不加思索,抡剑便砸了下去。“当”一声大响,他手中的宝剑抓握不住,脱手飞到了半空。他惊骇之下,又激发了灵智,抬手横拨,绕剑而上,双手勾缠,空手来夺白刃,竟是用上了魏荆天所授的‘捕风捉影手’里的招式。
魏荆天所教的得意招式岂同寻常?林天鸿虽说是初学乍练,但危急之下,出其不意地使出,对付的又也是个初学乍练的对手。崔成立时中招,长剑被卸飞了出去,“叮铛”有声,落在了两丈开外。正此时,林天鸿的那把剑也落了下来,“噗”一声插到地上,入土三分,与崔成那把剑相距不过七寸。
崔成哈哈大笑,说道:“好啊!咱哥俩的剑法算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实在是痛快!”其实,他自然明白是自己输了,只因一贯与姐姐赌气斗嘴,见姐姐在旁,便碍于脸面,不承认了。又说道:“午后咱们再比棍法如何?这可是我的强项,准不输于你。”
他最热衷于比武打斗,若是往日,定不管他午前午后,会接着再比。此时受了挫败,拖后延时是为了请教府内的师父再学招式。
正含糊其辞间,崔楚楚的一声娇叱如泼来一盆凉水:“空仗着一身蛮力,以主欺客,已是输了,还不知羞?你那几下子棍棒招式有什么好卖弄的?”
崔成面色大窘,一时语塞,挠头不忿说道:“姐姐总是小瞧于我!你那几招花拳绣腿定也赢不得洪大哥。”
“嗨?”崔楚楚十几年被宠出来的骄横之气立时又发作了,‘噌’一声拔出剑来,说道:“那我就打给你看看,让你知道厉害。”
林天鸿忙摆手说道:“不必了!不必了!大小姐的飞镖我已领教过了,着实厉害!还是改日再比吧。”
崔楚楚听到他提起那日之事,粉面一红,隐约现出一丝羞涩,见二人皆已汗湿衣背,便挽手还剑入鞘,说道:“这会儿日头正毒,午后再比也无妨,你可别欺我是个女儿家,手段上可不含糊。”
林天鸿点头说道:“是!是!是!大小姐出手是不含糊,说发镖便发镖,说出剑便出剑,从容果断,干练的很,绝非一般女儿家可比。”说完,他竟调皮地‘嘻嘻’笑了起来。
崔楚楚听他如此顽皮地形容自己,更感羞涩,轻轻转过头去。忽然,她发现弟弟崔成似乎有些讥笑之意,又猛地抬起头来,喝道:“哎?这是什么话?你是说我刁蛮泼辣不像女儿家怎地?”
“岂敢?岂敢?不敢!不敢!”林天鸿忙拱手抱拳,说道:“大小姐貌若春花,柔婉温和,怎能不像是女儿家?这柔中的刚强更胜须眉,我可是敬仰的很啊!”
此言一出,崔楚楚更羞,佯怒说道:“你这嘴可比脚更滑溜啊!午后比剑再让你知道本小姐这柔中刚强的剑法。”她旋身一转,在香云拥簇中翩然而去。
午饭后,崔成急急跑了出去,久不见回。这可不是他往日的性子。林天鸿知他定是临阵求技去了,心中欢喜,却也紧张。
又过多时,崔成欢跳着回来,喊起林天鸿便向练武场赶去,一路上侃侃而谈。
崔楚楚早带了一群丫头等在场中,见二人来的迟了,立生怒意,也不问青红皂白,将手中的绢子随手抛给丫头,眉梢一挑,喝道:“磨磨唧唧,让我等了半天,果真是小瞧于我。小子,接招!”她纵身一跃,彩衣似彤云,利剑如闪电,突袭了过来。
她人虽娇弱,这柔中刚强的剑法却甚是凌厉。林天鸿猝不及防,脚底生花,以‘魅形鬼影’的步法溜了开去,嘻笑说道:“大小姐的剑法果真了得,小人只有脚底抹油开溜了,招是接不住的。”
崔成忙拦住说道:“姐姐要比剑法,好歹也得等人拿把剑啊!”
崔楚楚说道:“他哪里是要和我比剑?分明是油嘴滑舌来戏弄于我。仗着步法了得,我便奈何他不得了吗?让开!我定要让他身上开出几朵红花才罢!”她像是跳顺了腿似的,又纵身跃了起来,剑更愤怒地斩来。
林天鸿见这大小姐无故生怒,得理不饶人,再也不敢有一丝轻佻言语。手中无剑,无法招架,若要闪身开溜并非难事,却又担心她恼自己仗巧开溜轻蔑于她,是以不敢开溜过甚。如此一来,他便不时身临险境了。
哦!崔楚楚果真巾帼不让须眉!她见林天鸿一味躲闪,怒气更盛,越打越勇,挽剑一抖,一招‘绵里藏针’刺了过来。
林天鸿一惊,担心不能完全避开,便在退步的同时抽出了腰间的那柄笛子向她的剑脊砸去。笛子砸出时,他又忽生悔意,担心损坏了笛子。却不料,‘当’一声脆响后,笛子无恙,崔楚楚的剑却断了,半截剑尖钉入了木靶。他又一惊,心中既喜也忧。喜的是这笛子果真不是普通材质,竟能震断宝剑;忧的是毁了大小姐的宝剑,不知她将如何恼怒。
林天鸿正自担心,却见崔楚楚并没有恼怒,反而笑道:“这才像个样子,若是一味躲闪,我可是要生气的。这把剑不济,换了再来。”
林天鸿一怔,大感意外,心道:“这对姐弟脾气好怪,比斗时不喜别人相让,却喜全力以对,倒也磊落。”
其实,崔楚楚虽是豪门富户的大小姐,但她也是喜动不喜静,偏好舞刀弄剑。但府中上下都视她如珠玉一般,因宠因惧,诸人都任她由着性子玩闹,没人跟她真正动手拆招。她为此气苦,却也无奈。先时见林天鸿拖延躲避,只认为也如诸人一般只是讨好忍让,所以恼怒。此时见他真正动手,虽折断了宝剑,却觉得他并不像别人般只是奉承讨好,便感到新鲜有趣了,所以不怒反喜。此时她却不禁对林天鸿手中的这柄丑陋不堪的笛子刮目相看。
崔楚楚这些奇怪的心思,林天鸿哪能知道?见她不恼,如逢大赦,便将笛子放到兵器架上,拿剑与她再比。
崔楚楚的剑法是崔相龙从自己武功之中精挑细选出适合女儿身的剑法传授的,她并不像崔成一味贪多,是以,施展的轻灵跳脱,倒也有精妙之处。
三人都是相仿的年纪,一连十几日练功拆招,乐不知疲,相处颇为融洽。崔楚楚虽然有时小性多疑,笑嗔无常,但对这个聪明机智的俊秀少年倒也慢慢有了些包容眷顾,有时任性发作一番,也总是事后不隔几时便阴容顿消,尽释前嫌。有切磋比斗作引子,她姐弟二人不断找府中的武师、铺子里的护卫或镖局的镖师指点武艺,有时林天鸿也会在一旁观习模仿,只是不见崔相鳌来教崔成那套擒拿拳。
有一次,林天鸿问道:“好兄弟,你那套擒拿拳可曾又学了新招式?”
崔成摆手说道:“镖局里太忙,二叔不得空,没教我。不过,副总镖头薛叔叔倒是教了我他的成名绝技‘金刚拳’,也很厉害,咱们可以过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