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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仁兴一缩脖子打了一个冷战,说道:“不小,不小。”转头望着林青尘,做出莫可奈何的神色说道:“不小了,不算小了。”
钦差大人冷冷说道:“林青尘以往行止,本侯略有耳闻,将功赎罪尚还不够,赏他做个巡卫统领已是法外开恩,天大的恩惠了,还嫌小了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是,是,是!钦差大人英明,赏的妥当。”吴仁兴慢慢爬起,轻掸衣襟,说道:“好了,林统领安心做你的巡卫统领,好好办差,等过个十年八年积些功劳,钦差大人自会给你升赏。快谢恩吧。”
林青尘心灰意冷,呆呆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十年······八年······呵呵······升赏······谢恩······嘿嘿······哈哈······”他冷笑不止。
林天鸿看到当年的好兄弟这么多年工于算计,终究还是难以得偿所愿,心中不禁有些痛惜怜悯。却对这个威严善断的钦差大人肃然起敬。
吴仁兴看着懊恼气苦、哭笑不得的林青尘,怒道:“林统领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怎么还不谢恩?钦差大人可要生气了。”
林青尘虽然举止失态,却没傻也没疯,他清楚钦差大人的份量,更清楚自己的份量,也清楚钦差大人生气的后果。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爬起来跪正,说道:“小人一时失态,求钦差大人恕罪,钦差大人的恩赐,小人谢恩领受。”
钦差大人这才缓和了神色,点头说道:“起来吧。”
吴仁兴却大舒了一口气,忙暗示林青尘退下。
钦差大人扫目四望,昂首说道:“此运河修缮工程乃是彪炳千秋的丰功伟业,皇上授意要在此段修建庙宇殿堂,为白老先生和各位功臣塑碑立传以瞻百姓敬仰。吴大人最为熟知此地民情风俗,就由你来负责此事吧。你尽快安排画师匠人选址造图,本侯还要等着回京复命。”
吴仁兴听说又命自己负责工程事宜,心中大喜,欣然领命,激感满怀地说道:“皇上圣明,钦差大人英明,正该如此,方不至辱没白老先生和各位大人功绩,卑职这就差人去办。”
待众人散去,钦差大人对白英说道:“朝廷用人如此之多,难免良莠不齐,让老先生见笑了。”
白英说道:“天地本不全,世上百行各业都有良莠不齐,这是常情,不足为怪。白英一介草夫不敢评论国事,但知,做人交友但求志同道合者,若能出尘而不染,则是大智者真君子也!钦差大人颇善于断事识人,着实令老夫佩服,朝中若多有一些像钦差大人、宋尚书、河道总督潘大人这样的官员,何愁天下不宁百姓不安呢?”
钦差大人闻言,欣喜上前执住白英之手,颇有相见恨晚之意,说道:“运河如此雄伟壮观的工程足显老先生经天纬地之才、鬼斧神工之技,却不想老先生还有如此心系天下苍生万民之心,这更是令人敬佩,能得白老先生真乃我马三保造化也!我大事可成矣!”
林天鸿和沈如月闻言动容,不知钦差大人所谓的大事是何事?还有比修缮运河兴修水利更大的事了吗?猛然间想起独孤冷月之于白莲教主,不禁心中打个冷战,冒出冷汗来,暗道:“若真如此,可难以估计要死伤多少人了,天下百姓将要大受一番水深火热了!”想到此处,二人感到毛骨悚然,不敢再往下设想。
白英果然也想到与此像似的一节,惊骇问道:“大事!何事?难道······”
钦差大人猛然惊悟,想到其三人的猜测,大为惶恐起来,拱手向北一揖,说道:“三位不可妄加猜测,我马三保对皇上的耿耿忠心天地可鉴。我说的这件大事是一件耀我大明国威,弘扬皇上仁德的大事。”说完,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望着门外的天空现出激昂的神色。回过头来又笑道:“噢!此事以后再说不迟,我们先到外面走走,好好领略这南北四六分水的分水大坝,三保还要请教呢!老先生请。”
四人出营,沿河堤边走边观赏,护卫亲兵远远跟随。钦差大人马三保不时指点着工程设施谦恭问询,如若后生晚辈请教师长,全无半点钦差大人千岁侯爷的架子。白英不禁更加刮目相看,一一作解释答。二人相谈甚欢。
一晃十余日,钦差大人与白英、林天鸿、沈如月游览了运河此段的各处景致,在岸边柳下把酒言欢畅谈天下,如若四个知己玩伴一般。林青尘每每看到此幕,便暗自伤怀愤恨不平。
吴仁兴在得到钦差大人亲命后,深感骄傲,并感到责任的重大,花重金顾了技艺高超的匠人画师把图纸做的精详细致,各殿宇楼阁的式样别致精奇,雄伟壮观之势跃然纸上。他拍案叫绝,也顾不上细看,立即送去呈给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看后也称赞不已,说道:“总体的规划布局甚是合理,式样儿也有气象,只是本侯于运河修缮无一丝功绩,如何能设庙受香火供奉?把千王殿抹去吧。自古龙王司水,在此处建一座龙王大殿更为合适。大禹乃上古治水神人,也应设殿供奉,还有,把尚书殿和潘公殿设在白公殿侧为妥。至于关帝庙、水明楼、观音阁、禅堂、戏楼等还是匹配的很合理的。吴大人费了不少心思吧!辛苦了。”
吴仁兴得到钦差大人的夸奖,心头乐开了花,搜肠刮肚地想说几句激昂悲壮之词。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他思来想去只声情并茂地说了一句“不辛苦,这是下官应该做的。”这一句倒把他自己感动的够呛,差点滴出眼泪来。
钦差大人对他真挚的话语很是满意,点头予以赞许,说道:“承建诸事就还是由你主要负责吧!本侯会派人协助于你。事关朝廷颜面,选材用料要好,匠师工人要好,不要怕花费银子,你且先下去预算所需,本侯好上报批拨。”
吴仁兴闻得此言,心里乐开的花愈发灿烂辉煌了,脑海中回响着“事关朝廷颜面······不要怕花费银子”,默默盘算着二五八、三六九·······如何巧做账目暗揩油水。若非钦差大人在场的庄重场合,他都要雀跃欢呼了。他强抑心内激喜,佯装出感恩戴德的悲壮,正色沉声说道:“此事事关国体,下官定当尽心竭力办好差事,万不会坠了朝廷颜面,万不会辜负了大人所望。下官马上去办,下官告退了。”他躬身作揖,退到门外,转身而去。身体摇摇摆摆,脚步蹒跚,如同意气风发,藐视鸭群的老鸭般迈开了八字步伐。
且说林青尘虽在巡卫处任职,耳目却时刻关注着分司衙门里的风吹草动。他是一个不认命,不安分的人,即便身处绝境也不会自甘轻贱没落,时刻寻找着机会峰回路转绝处逢生,更希望能柳暗花明。这一日,他发现钦差大人等人没有像往常一样游走于河岸堤上,便来到分司衙门前窥探情况。
守卫的官兵摄于他往日威严,还是很恭敬地行礼问道:“林统领今日怎有闲来衙门转转?可有事要小人去通报?”
林青尘问道:“吴大人在?”
官兵答道:“在。正与钦差大人在看图纸。”
“噢!”林青尘故作惊讶,说道:“图纸这么快便绘制好了?吴大人好快的动作!”
守卫官兵说道:“钦差大人亲命的差事,哪能不快些完成?吴大人为此事忙的通宵达旦,可用尽了心思!此次若办的圆满,连皇上都得龙颜大悦,指不定还会如何升赏呢?”
林青尘心中恼恨,却不动声色,笑道:“噢!这可太好了!吴大人在忙,我就进去不打扰了,告辞。”说完,他转身向驿馆走去。
白英独自在房中打坐,听到门外有人轻轻扣了两记门,接着有声音说道:“白老前辈可在房内?晚辈林青尘求见。”
白英启目,说道:“老夫在,林统领请进。”
林青尘推门而入,转身关上房门,走上来把粗瓷酒坛放到桌上,抱憾说道:“打扰老前辈清修了,请勿要见怪。”
白英说道:“老夫懒散闲人一个,有何打扰之说?不知林统领找老夫何事?请坐下说话便是。”
林青尘并不落座,轻叹一息,满脸的落漠神色,说道:“晚辈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过来探望一下前辈。这些时日晚辈观河自省,望柳反思,颇有一番感触,往日种种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晚辈深感愧疚。今日携粗酒一坛前来给老前辈表个歉意,往日失礼冒犯之处,还请老前辈海涵。”说完,他打开坛子,倒了满满两茶碗的酒。
白英说道:“山水怡性,宁静方可省身致远。林统领多有感悟,这是好事啊!以往林统领并无有冒犯老夫之处,何以致歉?”
林青尘凄苦一笑,说道:“晚辈如今落魄如此,活在世上也只能算作苟延残喘,这些时日一直惶恐不安,老前辈不怪罪就好。来,请前辈满饮此杯。”他双手捧杯恭敬地递了过去。
白英不接酒碗,说道:“林统领不必如此,人本无贵贱尊卑之分,何处不能修行?林统领年轻有为,暂且在巡卫处防护堤坝也未必就是件坏事,只要心存侠义、仁德、和善,以后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功业。”
林青尘妄自菲薄地笑了一笑,把酒杯放在白英面前,自己又端起一杯,在手中把玩,说道:“晚辈如今哪里还敢奢求什么功业?只要尽好职责,看护好闸门堤坝,不枉费了前辈的苦心设造,也就安心了,只要沿岸百姓不再受水患之累,能够安居乐业,晚辈也就无憾了!”他苦笑摇头,又说道:“唉!想是晚辈往日太过狂妄,做下了太多的错事,终难以得人原谅,想找个说话的人饮一杯排解苦闷的酒也不可得,真是失败!”他猛抬头,把酒一饮而尽。
白英为他前句的凛然大义而感动,又为他后句的自苦而生发了怜念,此时便不能不为之动容了。宽慰他说道:“林统领若能安然以对世事,于己于人都是莫大的善功,这可比封官进禄更为可喜可贺。”
林青尘顿然欣慰,说道:“是吗?前辈真的认为可喜可贺?如此······晚辈不恭,倒要与前辈同饮一杯了。”他又自倒了一碗酒,举过来意要与白英同干。
白英也不再推辞,点头说道:“好!”端起酒杯饮下。
林青尘大喜,说道:“前辈能与晚辈同饮,足见前辈与晚辈已无嫌隙,真是大慰平生!”说着,他捧坛又倒了两碗,甚为动情,笑道:“来,请前辈再饮一杯。”他又先一饮而尽。
白英见如此年轻后生已知仁为善,很是欣慰,目光中流露出慈蔼,为了表示心迹无隙,也没拒绝,又饮了一碗。
林青尘更是欢喜,目光一转,后退了两步,正色说道:“晚辈存为国为民之心,常以天下苍生为念,只可惜武功不济,不能有所作为,欲为天下百姓谋福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深以为憾。”说完,他颓然叹气,神情又变得落漠。
白英大不赞同此观点,驳斥道:“儒士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心存正气也一样可以为国立功、为民谋福,就算白衣村夫只要乐善好助也能福及邻里,林统领如今巡卫运河堤坝责任非小,何有此叹呢?”
林青尘说道:“晚辈少时不学,胸无点墨,如何做得了儒士文臣?白衣村夫乐善好助能施几何?晚辈这个巡卫统领成日巡视河堤闸门如同行尸走肉,说白了也就是防护堤坝的民夫领队,苦力不少出,功劳却鲜见,若是出了状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