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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官兵闻言更是大惊,这人竟敢辱骂林大人,太也大胆了!但他们不知灵儿是谁,更不知骨肉又指何人,纷纷回望地上趴着的那三个监工,又望向林青尘。然后才回过神来拔刀指着来人喝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快快拿下。”举刀便要冲过来。
林青尘挥手说道:“不得无礼,退下,他们是本大人的朋友。”
众官兵一愣,收刀入鞘,分退两侧,让开了路径。
沈如月面冷如霜,目灼似火,恨恨地逼上前去。
林天鸿不动声色,小声说道:“如月,不可冲动。”
沈如月站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又沉重地呼出,眼中滚动着两颗泪珠。
林青尘倒也有气量,竟像是没听到沈如月的辱骂一般,竟现出久别重逢故友的喜悦,说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走吧,那边有马,我们到营房说话。”他转身又对执法官兵说道:“还差二十,接着打。”
林天鸿抢身而上,双手一拨一揽,便卸落了那六根棍棒,说道:“他们已经伤的很重了,再打会出人命的。”
林青尘说道:“他们违抗军令,犯了大错,不打难正军纪,不打难消我恨。”
林天鸿说道:“以暴力惩罚过错只会使他们施暴于民夫百姓错上加错,小作惩罚,劝他们改过就是,何必如此重责?”
林青尘说道:“不重责,只怕他们不思悔改还会私放民夫,延误了工期我可担不起责任。”
一个监工说道:“那几个民夫年老体弱又已重病加身,实在难以支撑了,小人担心他们会死在工地上才把他们放了。小人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吧。”
林天鸿闻得此言,已断定了大概情由,便说道:“他们私放了频临病死的民夫是救人性命,怎能算是违令犯错?”
林青尘冷冷地说道:“运河水务事关京城安危、百姓生计,何等的重大!死几个民夫算得了什么?”
林天鸿见他前句说的堂而皇之,后句却视民夫之命为草芥,气的抬手指着他说道:“你······你······”手指打颤,面红舌头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沈如月冷冷说道:“这运河水务还事关你的大好前程吧?”
林青尘神色一窘,即尔也冷冷说道:“你要非这么说,我也不否认,哼!”
林天鸿平抚气血,努力调整情绪,才找到了话口,说道:“你邀功心切,便不顾民夫性命了吗?王法何在?天理何在?你良心何安?”
沈如月说道:“良心?他狼心狗肺,哪有什么良心?他这种人都能得势,还有什么王法、天理?”
“沈如月!”林青尘勃然大怒。
众官兵立时拔刀围了上来,只待林大人一声令下便将这如此无法无天的二人就地正法了。
林青尘面色铁青,唇角的皮肉痉挛抽动,一直僵直着胳膊指着沈如月。他似乎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终于恨恨地甩手放下了,对官兵们喝道:“退下,没你们的事,滚开。”
众官兵们一愣,难以相信一贯手段强硬,不容人违拗的林大人,何以对这二人如此的宽宏大量?均感无趣,收刀退下。有一人对林青尘的喝叱面露不悦的叹了一声,立时被怒气不得发泄的林青尘飘身过去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惊恐地连声告饶。
林青尘把那人扔出有一丈远,深呼吸了一口胸中的憋气,转过身来,脸色平和了许多,说道:“我念在往日的情份不与你计较,你不要再不知好歹了。你们如若愿意随我到军营走走,我以礼相待,若不认我这个朋友,请自便。”说完,他背转过身去了。
沈如月气愤之下,连此行的目的也抛诸脑后了,赌气说道:“谁跟你有情份?谁跟你是朋友?我们走!”
林天鸿拦住沈如月,对林青尘说道:“我是来见白英白老前辈的,说几句话便走,麻烦你指个路。”
林青尘回过身来,说道:“白英?狂妄自大,自视清高!你认识他?找他何事?”
林天鸿见他轻蔑白英,便争辩道:“白老前辈学识渊博高深莫测,怎是狂妄自大自视清高?我受他恩惠不小,既然知道他仙踪在此,理应来拜见一下。”
林青尘一怔,立时想到在泰山被林天鸿打败那次,说道:“你受过他的恩惠?禹龙神掌?”
林天鸿说道:“不错,那两记掌法正是白老前辈所传。但又何止于此,白老前辈字字含玄机,句句有奥理,武功还只是其次。”
林青尘若有所思,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老儿还真有些门道不成?”他的唇角弯起一弧轻浅却神秘的微笑,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林青尘招呼他们上马,沈如月心中火气还在,不肯骑他的马。他却放下堂堂林大人高高在上的架势,像当年在冷月宫时那般有些俏皮地说道:“怎么?还真生气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你不给我面子,不给天鸿面子,好歹得给白英白老前辈面子吧!”
沈如月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飞身骑上一匹马,夹腿拍了一下,提缰飞奔自去。
于是,一行人骑马在后紧追,大堤上扯起了百丈烟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到监工营前。
林青尘问巡视官兵:“白英可曾回营?现在何处?”
那官兵答道:“回大人,白老先生一早出营门,在河堤上转了一圈就不见了踪影,直到此时并不见回营。不过,老先生通常是勘察完地势后都会到对面土山上的望湖亭去打坐,说不得此刻会在那儿。”
林青尘又吩咐道:“你过去看看,如果在,就请他回来。”
林天鸿说道:“不用去请了,白老先生喜欢清静,我过去拜见就是了。”他向沈如月点头示意,二人向对岸走去。
上了土山,果然看到了白英清癯凝重的背影,他的确是在面湖打坐。他二人欣喜对望一眼,唯恐打扰了白英的沉思默想,也不敢出声,悄悄地走进了望湖亭。
白英也不回头看视,说道:“听闻脚步、呼吸,莫非是我那小朋友光临?”
林天鸿笑道:“正是晚辈林天鸿到了,拜见白老前辈。”他拱手一揖到膝。
白英转过身来抬袖一拂,说道:“朋友之间何须行躬身之礼?”
林天鸿与白英相距有一丈多远,真切地感到了白英一拂之下那绵密的托举之力,不由自主地又站直了身子。
沈如月站在林天鸿之后,也有感觉,心中一惊,暗道:“好深厚的内力!此人到底是人是仙?”又见白英鹤发童颜,清澈的眸目里精光内敛,一派清奇气象,她不禁心中赞叹:“必是仙人无疑!”敬仰之心立时倍增。
白英看了看沈如月,笑道:“这女娃娃生的好生俊俏,与我天鸿小友倒真是一对眷侣璧人!”
沈如月脸面上泛起红云,羞不可胜,心中却说不出的欢喜,微微躬身说道:“老前辈取笑了,早闻老前辈道韵仙风令人敬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晚辈沈如月这厢有礼了。”
白英摆手笑道:“老夫酒囊饭袋一个,有何道韵仙风之处?不提,不提!”随即他又正色说道:“小姑娘容清貌秀、质气不凡,但老夫见你眉宇眸目之间却深隐忧怨之象,定是经历过一番波折坎坷吧?恐怕日后还会遭受一些苦楚磨难。”说完,他惋惜叹气一声。
林天鸿心中一惊,忙说道:“前辈所言甚是,如月身世离苦,遭遇很是坎坷。还请前辈指点迷津,免除日后祸患。”
白英叹气,捋须说道:“无心之错不为过,无心行善可积德。悲欢离合终有定,天机岂可人揣摩?”他轻轻摇头,又说道:“老夫也不知日后福祸,不敢胡言,不敢乱语。”
沈如月一怔,凄苦一笑,释然说道:“鸿哥不用担心,我本就是苦命之人,所受的苦楚还少吗?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过去的事已经无所谓了,没来的又想它做什么?万事尽人力而看天意就是了。”
白英说道:“很是!姑娘能如此看开处事就好,万事不可老是絮怀纠结于心。适才老夫也只是揣测之言,不必太过当真。”
沈如月婉约一笑。林天鸿轻轻点头,神色却很是黯然。
白英又说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可以安心无忧了。”
“噢!”林天鸿问道:“老前辈有什么忧心事吗?我二人有何可代劳之处?”
白英回手在身后拿出一大块绸布,摊开铺在地上,上面描画着纵横交错、弯曲回旋的线条和符号。他说道:“这是我绘制的这方圆百里的河流地势图,上面已标注出修闸筑坝的大体位置,你便代我把图送去做个交代,早些完了工程也好早些解脱那些民夫百姓的劳苦。”
林天鸿闻言甚喜,却摆手说道:“晚辈前去送图不好吧!不是晚辈不愿代劳,是因我不懂土石工程,更不懂水纹地理,此工程大事,上关朝廷大计,下关百姓生计安危,稍有差池,不但晚辈成了罪人,岂不是有损前辈声望?晚辈是担不来如此重任的。”
白英说道:“我只是想躲个懒闲让你去传个话而已,哪像你说的这般严重?这地图也只是我揣摩着绘制,并无前事可鉴,我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没有差池。这图也只能供人参考,如此浩大的工程自是需要朝廷操作、民夫百姓出力才能完成。工部尚书宋大人精通水利,做事尽心,一切还需他来定夺,你去我去都一样,我是因为不愿看他下面那帮人的嘴脸,所以才让你代劳,你若是推辞可不够朋友喽!”
“噢!”林天鸿说道:“既然如此,天鸿遵命便是。只是其中关窍还请前辈细细交代明白,晚辈传话也好说的清楚些。”
白英说道:“这个自然。其实这并不难懂,何处筑坝?何处开渠?何处设闸?方向位置都在图上有标注。至于样式、纵横尺度等,让宋大人因流量缓急、因通船大小,因地制宜自己决定就是了。”
白英正在指图解说着,有三个官兵走了上来。他们挑着食盒,抱着酒坛进了亭子,说道:“白老先生、林大爷、这位姑娘,我们大人说今日尚书大人、总督大人、知府大人、督办大人等一干大人要来工地巡视,就不请三位回营赴宴了。特差我们送来好酒好菜先将就一顿,晚间林大人再设宴款待。”
白英不耐说道:“哪来这许多大人?左一个右一个的,老夫懒得搭理。”
林天鸿说道:“如此倒好!放这儿吧。”
三个官兵放下东西出亭子下土坡去了。沈如月把食盒中的菜色一一取出摆放在地上,说道:“林青尘还算识趣,知道我们不愿看他那副奸诈嘴脸。”
林天鸿此时虽极为厌恶林青尘的趋炎附势和凶残不仁,却也为此感到深深痛惜与无奈,怅然叹气一声,摒弃杂念说道:“咱们且不去管他,老前辈快请,此处可以仰天俯地,绝对是个饮酒的好所在,此饮不失为雅饮也!晚辈一边陪前辈痛饮一边聆听教诲,呵呵······”
白英突然起身望着山下人畜奋力劳作的河堤河道,叹气说道:“泱泱九州万里河山,适合雅饮的所在比比皆是,但此情此景之下,老夫食之无味,饮之亦无味,何来雅兴痛饮?”
林天鸿、沈如月猛然一怔,不禁心中惭愧。
沈如月说道:“老前辈所言极是,民生疾苦当前,的确难以让人畅饮畅食。但民之疾苦何时绝过?老前辈纵有神能仙术,恐怕也难以改变,您老还是宽心些吧!人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