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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两岸什么人物都有,士人平民还有一些带着幕篱的仕女站在高处想要看看舟上的男儿到底是如何的健壮。
时下风气混杂胡风奔放的很,女子多看几眼男人也没什么。长安里的贵妇尤其是那些公主们看见几个俊俏儿郎还会直接抢了去,驸马们基本上也是忍气吞声当做不知道。
与其观舟不如来看看这秦地的风景。窦湄也曾经和李孝谨两人驰马奔驰。只不过后来父亲去世后,她再也没有骑马过了。
五月之后是夏季,此刻也有稍微的暑热。窦湄一手提着裙裾一边走在绿茵茵的草地上,一眼望去全都是人。她抬头看看那边的高地走了上去。当年在扬州的时候,她也是这么不拘束着跟着母亲去寺庙里礼佛。一处清净的寺庙,靠着自己走上去。秦地不比江南那样水多山水间都有一种灵秀,不过却有粗犷的豪迈之风。她随性而走,芸娘也赶紧跟在她的身后。
“芸娘,我想起扬州了。”
扬州五月端午赛舟,那时候父亲窦约也会到场,作为官家小娘子她可以有很好的位置,看着赛舟男儿划桨划的飞快咻的一声便飞出去了。
那时候她和阿娘一起看,看得可高兴了,可是阿耶私底下却总是不快活郁郁寡欢的样子。
从一介地方富户成为开国功臣,可是自从太上皇让位给今上后,他就一直不快活。
“阿耶在扬州一直不快活,回到了长安也不快活。”窦湄低下头来,脚上拨拉着地上嫩绿的青草。
这话芸娘是不好接的,因此她保持了沉默只是跟在窦湄身后。这话她要怎么接呢,郎主是在功成名就之后才娶的娘子,之后便接连生下来二娘子三娘子和四郎。再之后,太上皇退位,郎主便从长安到扬州担任都督。
这里面的门道她也不明白。
窦湄很少从父亲那里听到自家和长安皇城里的牵连,她在窦约辞世以前都是无忧无虑的过着日子。
因此窦湄只是低着头踢着草,一边向着前边走。河道那边咚咚的鼓声倒是离的和她远了。
离了人声,窦湄倒是只觉得安静。芸娘知道她最近有些呆狠了,让她出来走走也好。因此也跟着她身后。
窦湄手撩开幕篱垂下的那层长直履面的轻纱,想要将外头的景色看得更清楚一些。芸娘见了连忙道,“二娘子!”
话音未落,听到嘀嗒嘀嗒的马蹄声响。
“三兄!”还带着稚嫩的少年嗓音随着初夏的风吹来,荡起一阵阵的笑语。笑语里突然冲出一些慌张和无措。
“寄奴慢些!”
长安中上至贵族下至平民甚至少女都会骑马,甚至仕女骑马奔驰在田野中更是常见风景,要是遇见那家郎君在此打马而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不过马蹄声好像越来越近。不等窦湄和芸娘两人反应过来,只见着一匹枣红马就朝自己而来。
窦湄见着那匹马离得自己原来越远,似乎她都能感觉到马呼出热热的鼻息。对方驰马的速度太快她呆在那里。
“吁——!”少年见到面前站着一名戴着幕篱的少女,情急之下赶紧拉住缰绳,缰绳拉的太急太猛,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才后落地。等到马蹄落地,马和窦湄只有几步远了。
芸娘一颗心在胸前里跳的快出了喉咙,如今看着只差这么几步,马蹄就要践踏到窦湄身上,脚上一软就瘫坐在地上。
马上少年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已经吓呆了的窦湄面前。那位少年肤色细白,眉眼纤细,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样貌娟秀的有几分女子的秀气。
“这位小娘子,可还无恙?”少年的声线中带着尚未退去的稚嫩,甚至变声都还未完全。
窦湄抬头隔着一层细纱打量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秀气的面容上镶嵌着一双狭长的凤眼,凤眼里水波荡开便是水光潋滟。
“某方才驰马,无意惊吓到小娘子。”那少年见窦湄不答话又说了一句。那少年内着交领衣,外穿翻领胡服。
他略带青涩的模样和身上的翻领胡服映衬着,让人想起了诗经里那个穿着成人衣裳的男孩。
但是这么说他,似乎又有些不妥。他脸上除了还带着秀气尚未完全明朗的轮廓外,倒也找不出格外的违和的地方。
窦湄没有说话。
幕篱的垂纱一直到履面,少年视线微垂,并不失礼的直视她。
这时走来一个身形庞大的青年,那青年以冠束发,腰间是蹀躞带,蹀躞带上还戴着荷包,佩刀、契真、哕厥、针筒、火石袋等蹀躞七宝。蹀躞带并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窦湄抿紧了唇向后退了一步。
那青年身形实在是肥胖,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汗。他从马上下来,马立刻打了个响鼻。青年走过来,走到少年身边,打量了一下窦湄和芸娘两人。
窦湄在李家里没受冻没受饿,但是得到精细的供应却是不怎么可能了。因此窦湄身上衣料穿着落在青年眼里便是得了小家女子这么一个评语。
“算了,给她们一些财物就可以了。”那青年道。
“三兄。”少年看看默不作声的窦湄道。细纱下朦胧着一张容貌,他看得不是很清楚。
“你们驰马差点踩踏到我家娘子,还如此傲慢,快快与我家主母理论一番!”芸娘这时缓过来,从地上爬起走到窦湄身边道,一边说一边将窦湄给拨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她。
青年对芸娘那番话微微转过头去,虽然没有说什么,眉目间也不见任何的倨傲,但是举止之中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愤怒。那种连鄙视都不愿意鄙视的感觉,更加叫人不好受。
芸娘还想说话,手臂被身后的窦湄拉了一下,垂纱之下窦湄的面容似乎隔着一层薄雾。
他低头看看身上,似乎是想要找出什么东西来赔礼。
“芸娘,罢了。”那两个人她们惹不起。
“两位郎君,此时正是端午时节,出游之人甚多,还望两位郎君莫要再轻狂驰马,要是伤着人未免不妥。”说着,窦湄拉着芸娘就走。
“二娘子,这……”芸娘被窦湄拉着走,她回头看看那两个人站在原地一脸的不解。
少年看着窦湄拉着芸娘一路走远,清风撩起
等到窦湄和芸娘两人走远,青年嗤笑一声,“那位小娘子倒是知道进退,罢了,是我这个三兄将寄奴你带出来的。这礼便我替你赔了吧。”
“这人是我差点伤了的,哪里有三兄帮我的道理。”少年道。
“你还未出阁呢,能找出赔礼的物什来?”青年被弟弟的话弄得发笑了,“再说那家人要是知道你给的物什上的印记是什么意思,恐怕非吓到不可。再说你我兄弟一母同胞,何必分你我。”
“你骑术还要好好钻研一下。”身形胖大的男子笑呵呵的,“今日出来一次还是去看看端午赛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出现了咩?
☆、新旧
“阿兄,阿兄?”李襄在李孝谨的保护下在人群中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李襄看的舟从面前飞驰而过,格外兴奋抬起头看着兄长的时候,发现他的心思似乎不在这端午赛舟上面。
“阿兄,阿兄!”李襄不乐的皱起眉头叫了好几声,这下子李孝谨才回过神来。他一低头看到的便是李襄在幕篱下皱着的小脸。
“阿兄为什么闷闷不乐,要是觉得陪着儿烦闷,阿兄可以回去。儿一人便好。”李襄赌气说道。
李孝谨眉头一皱,“说什么浑话,这里人来人往。要是有人性子歹毒对你如何了,你要怎样呢。”说着护着妹妹不要被被人流冲到。
果然阿兄还是更在乎她!李襄想到这个,脸上的笑又浓起来了。
“二娘子,方才那两人如此……”芸娘跟在窦湄身后,那两个人要拉到武侯铺里理论一番才好。有这么骑马的么!也不怕践踏到人。
“估计到了武侯铺,那些武侯恐怕都不敢治他们。”窦湄淡淡说道。
“二娘子?”芸娘不明所以。
“我看那两人衣着,都不像是平常阿郎。恐怕无故招来麻烦。”窦湄轻轻解释道。本朝关于服色制定十分严格,而且她看那两个人的服饰,虽然看起来朴素,其实料子却是上好,其上绣有暗纹。这种不张扬于外内敛的华美,绝非一般人家所有。她小时候也跟着父亲见过富商和那些世家的区别,富商是巴不得什么好就把什么穿上身,什么纹样看着最富贵就越往身上揽。世家倒是根本不在乎那样,就算是精致都是内敛不张扬的。
而且律法里,除非是有一定身份,那些料子基本就是穿不得的。一穿就要出祸事。那两个人恐怕不是什么能够轻易得罪的人物。
“那还真是……”芸娘叹了一口气。“二娘子没事就好。”
要是有事,芸娘才不会管那两个郎君身份怎样,冲上去直接拼命。
“我呀,将来可是贵命,哪里是这么容易被伤到的?”窦湄略带俏皮的道。
当年窦湄几个孩子还小的时候,窦约曾经请来一位相士来家中给孩子相面,头两个郎君看过之后,得到的是不能守业之人的结语,气得两位郎君差点压不住火气。倒是窦湄窦涴窦湛三人得到的话语要好的多。
芸娘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相士的话,‘此女命贵,贵不可言。而三娘子与四郎君之富贵皆由二娘子而来。’
当时府邸里还拿这话时不时的逗逗三个少主。
“二娘子本来就是贵人,自然是逢凶化吉。”芸娘道。
在岸边走了好一会,窦湄走的有些累了,沿着原路走回去。
两岸熙熙攘攘,芸娘护着她免得有些不长眼的田舍汉冲撞到她。
端午这种节日,出来观舟的人特别多。年年这里也有被心怀叵测的人拐走哪家小娘子小郎君的事情。
走了一会,见着一名少年偕同少女而来。
“阿窦!”少女如此唤道。
“二娘。”窦湄笑道。
李孝谨带着李襄走来。
“阿窦上次送我的长命缕我戴着呢。”李襄笑道。
李孝谨闻言,愣了一下,笑着道,“窦二娘子还未曾送我长命缕呢。”浓厚的笑意在墨黑的眼眸里融化开,平静的湖面上又荡开丝丝的期待。
窦湄一怔,低下头来。
端午彼此赠送长命索是习俗,窦湄看了一眼身后的芸娘,芸娘会意拿出一条五彩彩丝编织成的长命索。
窦湄点了点头,“儿为从兄续命。”
芸娘将那根长命缕系在李孝谨的臂上,此时他看着自己臂上的长命缕心中五味参杂。他原本以为窦湄会亲自来给他系上。
他们青梅弄竹马的情意,他以为他们之间都是心知肚明的。
关中五月端午的日头明晃晃的照得叫人头晕。
窦湄和李襄两人都带着幕篱,李孝谨被日头晒的已经出了一层的汗珠。窦湄隔着细纱抿了抿唇。
“二娘,这天可真热。”她说道。
李襄回道,“可不是,可真的好热。坊间里的冰卖的好贵……”说着她朝兄长看了一眼,李襄见周围没人,就将幕篱的垂纱给撩上去,想要透透气,结果瞧见李孝谨如雨的汗滴。
“阿兄!”李襄立刻就吓了一跳,赶紧塞给兄长一条干净的汗巾。
窦湄见着李孝谨擦拭着额头上密集的汗珠子,低下头来。
这日观舟等到河面上分出胜负后,也就散去了。小娘子在外太久了也不好,窦湄钻进牛车里,摘掉头上的幕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