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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苑迎花鸟,开书见古人。
王枢向王栋道:“这个光景象是人家的花园,我们进去一玩何如?”王枢、王栋二人竟步进园来。一个小小院落,又去到里边,只见一个大月洞上有三个字,乃是“脱凡居”三字。王栋道:“好口气!”又进去,轻个弯是三间书室,倒也精洁可爱,中间挂着一幅古画,两旁一对联道:
座迎花露千秋秀色同佳调
帘卷春风万卉娇容拱丽文
王枢、王栋想道:“此园必是乡宦之家,为何人影全无,空落落的?”室中并无多物,只有花梨几一张,斑竹椅子六只。二人步下阶来,一望总是花木茂林,乔松修竹,林中有一阁,下面是粉壁玲珑,上面俱是红漆的纱窗,二人又步到阁中,壁上俱是诗画,有古有时,内一幅锦笺,楷书可爱。二人上前看时,却是两首绝句,题的是《花情》《鸟意》。二人细细的读那《花情》云:
香魂一点吐芳情,百媚临风宛有声。
绰约偏多倾国态,几朝娇艳各相争。
《鸟意》云:
春风呖呖似笙歌,巧踏花枝意若何。
舞向绿窗如诉语,共君谭笑不嫌多。
王枢道:“好佳丽文词,真个秀色可餐,一定是香闺之句。”王栋道:“观此二诗,实出于女子之口,肖清雅可爱,不知是那家的女子有此妙才?”二人疑疑猜猜,又步上阁去,见上有一扁,是“丛香阁”三字,推开纱窗,只见一带青楼相对,去阁不远,已被修竹遮着,故看不见,只听得对楼中有女子之声,似新莺呖呖,少时也推开窗来,站立着两个女子,也是一般面貌,王枢、王栋一见,竟也魂消。但看那女子,生得却是一对瑶池仙子,正是:
杏脸光含玉,春山眉黛清。
纤纤花退色,昃昃月羞明。
绿鬓云堆翠,红衣彩蔆生。
秋波留淑意,隔苑珮环声。
王枢、王栋见二女姣不胜衣,容光飞舞,不啻天姿国色,谁家生此尤物,适间所玩之诗,履是此二女所作无疑,兄弟二人竟看呆了。谁知对楼的两个女子就是雪凤、花鸾,正在园中玩赏。这园门本来是闭的,却是这管园的小童出去和人耍钱,忘记关好,所以他兄弟二人得能进去。
却说二女正与众侍婢在楼中推窗观望,只见那丛香阁上有两个少年书生面貌相同,呆呆的望着对楼二女,倒是一惊,见书生生得:
皎皎庞儿潇洒,宛然玉树临风。
满面才华秀色,一般齿白唇红。
这雪风、花鸾观之不捨,将窗儿半掩着愉看二生。雪凤道:“这两个少年不知是何方人士、大胆闯入园中,擅登此阁?”花鸾道:“一定是园门失闭,才得进来。他两人又是一般面貌,必然是兄弟二人。”众侍婢见两个小姐在那里自言自语,走将来看,见对楼上有二生倚望,就嚷将起来道:“是那里来的男子,敢大胆到这阁上来?我们去骂他。”雪凤止道:“汝等不要造次,下去好好叫他去,恐怕老爷到园中来,见了不雅。”众丫环领命下楼。王枢、王栋见二女顾盼留情,掩窗偷看,二人就意软筋酥,不能行动。正在幻想之际,只见几个丫头跑至阁下道:“你们两个是甚么人?大胆闯进来,也不问问这是什么所在。快些与我走出去!若是老爷来,了不得哩!”二人见丫环抢白来赶,谅是乡宦人家,闯将进来是自己无礼,遂走下阁来向丫环道:“小生们不是贵处人,适从宝园经过,见园门大开,花卉可观,故此到来一步,不期惊动了姐姐们。”丫环道:“不要姐姐不姐姐,快些走出去。”王枢、王栋欲要问个姓名,怎奈丫环狠恶,只得垂头丧气的走出园来。众丫环们乒乓将园门闭上,回楼去向雪凤道:“小姐,你道是两个甚么人?”雪凤道:“痴丫头,我那里晓得他是甚么人。”丫环道:“是两个少年书生,不是这里人,且是又标致,不若是二位小姐哩,真真一般面貌,好象弟兄两上。他下阁来还要问长问短的,被我们赶出去了。”二女闻言,意为不然,垂思无语,可恨丫头们逼他出去,怅恨下已,遂就回府。只因这一见,又有分教:闺阁增愁绪,窗前怨落花。正是:
相思相见不相识,意在多情无语时。
遍倚栏杆空怅恨,终朝吟出断肠诗。
不知王枢、王栋出园,怎生到钱府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16回 登金榜双成合卺 庆齐眉各受皇恩
词云:
世上荣华烟雾绕,岁岁春春人未晓。锦书日望状元头,前途杳,光阴少,利名争夺何时了。仙源踪迹谁修道,云树月花童子扫。忘怀甲子不知年,根流早,真真好,天楼近处芳名保。
右调《天仙子》
话说王枢、王栋出了钱府园门,心中怏怏,在路上要问个姓名,又不认得他邻右。正在那里出神,却遇一个老儿扶杖而来,王枢上前拱手道:“老伯请了。”谁知那老儿有些耳聋,见少年人向他拱手,就也略略的拱拱手。王枢道:“借问老伯,这所花园是那家的?”老儿只道问他园对过的花门楼,答道:“是田府。”王枢只道花园是田府的了,王枢又问田府小姐长短,老儿道:“田老爷吏部侍郎有两位小姐。”说罢笑道:“二位兄问他怎的?”王枢正要回答,有人叫了老儿去了,所以王枢、王栋将这两个女子只认是田府的小姐。田府果有两个小姐,俱已出过门了,是这老儿讹听错说,他二人见老儿已去,就回到寓处。王枢向王栋道:“这样两个才女,生于大家,一定联过姻了。”王栋道:“下天事也难料定,二女或者有貌无才。况全身未露,宦门如海,长兄徒思无益。”王枢道:“贤弟到底不识真虎丘,二女容颜宛然在画,不睹全身可知,焉有无才之理。”
不说他二人议论,却说一日钱禄拜客回来,在琼花观前经过,只见锦芳站在观门前。钱禄吩咐住轿,锦芳见了,慌忙上前叩头,钱禄道:“起来,锦芳,你有何于在这里?怎不到我府中来?老爷、夫人好么?”锦芳道:“家老爷、夫人俱好,命多多致候老爷。小人奉家老爷之命,送二位公子到老爷府中来。”钱禄惊问道:“既同公子到此,为何不到我府中?却在何处?”锦芳道:“两个公子在家欢喜出外游玩惹事,家老爷命送二位公子到钱老爷府中读书,请老爷拘束二位公子;二则明天秋闱就此北上。谁知二位公子在途中商议,恐到老爷府中不得出来游玩,所以暂寓观中数日,兴尽之后才到老爷府中去。”钱禄道:“二子可为巨顽,那有此理。”遂下轿步进观中道:“快请来相见。”锦芳遂到房中道:“钱老爷请二位公子相见。”王枢道:“那个钱老爷?”锦芳道:“就是我们到他家去的钱老爷。”二人闻知就是钱禄,觉着不好意思,也无奈何,只得拂衣起身,到外边来,钱禄见他弟兄二人翩翩年少,翠色凝人,不象庸愚浪子,先欲将年伯之势发挥他两句,及见二人飘飘然如神仙中人物,竟将此意丢入东洋大海去了。王枢、王栋下拜道:“小侄等原奉家严之命投年伯府中领教严束,恐不能玩锦城之名胜,所以逗留旬日,不期年伯驾临,望恕侄等无知之罪。”钱禄答礼扶起,笑道:“二位年侄性情钟爱花锦,正是少年所为,亦怪不得,何罪之有?”遂命家人取行李到府中去,谢了观主。钱禄同王枢、王栋步来府中,从新叙了礼坐下,茶罢,王枢取出父书呈上,钱禄启开看道:
弟王云顿首致书于
春翁年兄大人台下:
忆昔江都分袂,不获芝颜,忽忽数载。相隔不遥,何相聚之难。弟虽苏郡,恭闻足下诗酒陶情,与花月为友,不胜称人间之紫府。机关参透,壮年薄于仕途,消遣闲林,坐观休咎,不啻汉时司马。至于弟,不幸二小儿不肖,顽劣异常,懒习书文,惟串花柳,欺人惹事种种,助弟之愁肠,无可如何。今来贵府,特恳年兄垂德,听受大教,当子侄之论。如不遵训,加以责罚,毋得依情,足叨同榜分金之契,敢斗胆相托。来岁秋闱,望遣二小儿北上,侥幸寸进,自当图报。不胜惠爱之至。
钱禄看完,藏入袖中道:“尊翁来札,皆为二位年侄懒惰书文,游荡等情。今托老夫拘束二位年侄,却无此理。请自酌谅。”王枢道:“年伯说那里话来。小侄等奉家严之命,来轻造年伯府中,听从教训,若再游荡,非下愚而何?”钱禄道:“二位年侄立志可敬,老夫悦服。”王枢道:“请年伯母拜见。”钱禄笑道:“不敢当尊。”王枢道:“好说。”钱禄命丫环请夫人,绣珠甚喜,不知王云二子来到。丫环传请,绣珠就移步至外堂,王枢、王栋走下来道:“年伯母在上,小侄等拜见。”钱禄上前扶起道:“二位年侄常礼为妙。”二人依命揖罢,道:“家母致候伯母,小侄等轻造,全仗伯母教训。”绣珠道:“岂敢。承二位公子驾临,茅舍生辉。令堂小姐及尊大人在府纳福,妾常想小姐一会,无由得便,至今怏怏。”王枢道:“承伯母垂念。”绣珠见二生丰神潇洒,心中甚喜,遂回后堂去讫。钱禄设馆于厅之西室,与王枢、王栋读书不题。
却说雪凤、花鸾自从见过王枢、王栋之后,在闺中添了许多愁绪,增了百倍相思。那日绣珠出厅会王枢、王栋进来,雪凤、花鸾迎着问道:“母亲,何人在外,出去相见?”绣珠笑道:“是姑苏王云的两个公子,明岁要上京科试,在家贪着游戏,不肯习理书文,故命他至此读书。二子乃二母所生,倒生得一般模样,令人喜爱。”雪凤、花鸾遂不再问,竟回房去讫。有前日在花园中的丫环在外看见王枢、王栋,跑到小姐房中来道:“有桩奇事,说与二位小姐。”雪凤、花鸾道:“又有甚么奇事,大惊小怪的。”丫环道:“才到的二位公子,就是前日花园里见的两个书生。”雪凤道:“不要乱讲,他是投我府中来的,岂有隔了几日才来的道理。”丫环道:“小姐将人屈煞,分明就是,贱婢岂敢扯谎。”花鸾道:“姐姐,适间母亲云二子惯喜游玩,到此恐被吾父所拘,暂住他处游玩几日,亦未可知。”雪凤道:“贤妹所论也是。”
不谈他姊妹在闺中议论,却说钱禄陪过王枢、王栋的晚膳,就到后堂来,绣珠同二女起身,钱禄坐下笑道:“夫人,方才可曾细观王家二子?”绣珠道:“老爷说的话令人好笑,妾的眼又不花,为何看得不明白?”钱禄道:“二生才貌称足,但也算顽皮之极。他父亲书来叫下官拘束他,他恐被拘,公然到此不来我府,竟寓在琼花观中,在外游玩。”钱禄说至此,花鸾以目送雪凤,雪凤微微点首。绣珠道:“二生少年才貌,也怪他不得。”钱禄道:“二女年已长成,理应择婿,因夫人云王云之子,向有此议,耽迟至今。待二子成名之后,始与联姻,方不负二女归此二生。”雪凤、花鸾闻言暗喜,遂回房去讫。自此王枢、王栋在书房读书,每常也想起园中二女,亦无路可近,也就丢开了,虽知钱禄有二女,却也不曾见面。
光阴容易,不觉的冬去春来,又将夏初,王枢、王栋就要打点北上。钱禄亦不再留,命二人由洛阳至长安,备下了程仪。兄弟二人辞别了钱禄夫妇,带着锦芳望北进发,也说不尽途中辛苦。一日到了京中,竟投吴璧府中来。吴璧闻知接入,王枢、王栋参拜母舅毕。吴璧见两个外甥貌凝寒玉,真令人夺目,问道:“二位贤甥何日离府的?堂上父母康健否?”王枢道:“家大人托母舅之庇,俱安好在堂。甥等还是去岁离苏,在江都钱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