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位客官,官府下令要封路,有皇驾经过,小店今天不能再营业了,两位能不能先结帐?”
我没有做声,季风也没有,他只是沉默地递过银两去,那小二是个碎嘴的,一边收银子一边还在说。
“对不住两位了啊,听说是哪个公主要回皇城,你说这公主在想什么啊?既然是个公主就乖乖待在宫里享受呗,没事出来走一圈,弄得我们鸡飞狗跳……”
他一路嘟哝着走了,包厢里安静下来,只剩我们两个,季风转过身来,伸出他的手。
多好,他并没有忘记我。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把手放上去,也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眼神悲哀。
我说,“季风,你不会带我回去了,对吗?”
~~~~~~~~~~~~~~~
海:平安,摸头,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很想在某个人身上实践我虐虐更健康的抱负,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
旁白:……你不要再欺负她了……
第 22 章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包厢里许久都没有一丝声音再响起。
季风是立着的,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张桌子,他人高,我便只能仰视。小二走时带上了窗户,包厢里有些暗,他的脸在阴影中只是看不真切,我突然心里害怕,仓皇间竟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我是父皇的女儿,不招人喜欢也是应该的,只是季风,我原以为,他会是不一样的。
还是我傻气,谁又是不一样的呢?
脸上有气息拂过,我心一惊,顿时睁开眼,季风已经到了我的身后,低头看我,手里却握着我的头发。
我这一瞬间心里闪过许多的念头,不知他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是后颈忽然一凉,我所有的头发被尽数掠起,这一下让我真的惊诧了。
季风竟然是在替我束发。
我被掳之前是带着珠冠的,一通颠沛流离也不知去了哪里,多半是被人收走,之后头发便一直散着,本宫哪里会自己束发,反正散着也并不觉得不方便,就让它去了。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仍是极低的,起伏并不大,就像在说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他说,“平安,你有些像我的小妹,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也不想说话,我只想哭。
季风手指在我发间移动,声音也在继续,“我有十个兄弟,三个早已战死沙场,剩下的也常年征战,小妹生得晚,叫成玉,是母亲唯一可以留在身边的孩子,很是疼爱,我们也是。父亲戍边,极少回京,难得回来,总是抱着成玉不离手的。”
我的头发被他用手指归在一处,他又解下自己额上的饰带将它们系起来,手势并不重,系好之后走回我面前,掠了掠我的刘海。
“成玉还小,总喜欢披着头发到处跑,我一直觉得,你跟她是有些像的,但是在那石室,我见你头发散了,平安,你跟她,还是不一样的。”
我静静地听着,终于哭出来了,眼泪笔直地掉下来,趴地一声,溅在自己一直握拳搁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我后悔了,后悔刚才露出仓皇害怕的样子,后悔在他面前闭上眼睛,我知道以后我会为此后悔一辈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伸手抹掉我的眼泪,仍是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平安,宫里要乱了,我不想你再留在那里。会有人带你走,试着治你的病,天下最好的医生并不在宫里,你到了那里就会明白的。”
我终于开口,嗓子里仿佛被人塞进无数片利刃,说话时锥心的疼,努力许久才吐出三个字来。
“我不要。”
我不要。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我已经都明白了,但是又怎么样呢?我只知道他要离开我了,我不想他离开我,有时候明知道结局终是会失去,但是闭上眼睛,蒙住耳朵,在一起多走一刻,不也是好的吗?
他转身,说了最后一句话。
“平安,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我们不能选择要或者不要的,你能明白吗?”
门外有轻响,又有人推门进来,整个酒楼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人脚步轻悄,身形如同鬼魅,转眼就到了我们面前。
石头一样漂亮的脸,是成平,不,不是他,这个人在笑,成平那个妖怪是不会笑的,他只会用整张脸冻死你,他笑着看季风,笑着看我,又笑着说话。
“就是她?眉间有黑气,成平说得没错,她活不过十六的。”
季风不再看我,回答他的话,脸上微有些倦色,“这不是你们成家最喜欢的挑战吗?带她走吧,路很远,别耽误行程。”
窗外原有的喧嚣声早已止歇,寂静中有车马声远远而来,伴着整齐的脚步声,隐隐如风雷盖地。
我的眼泪一直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开闸放水那样,噼里啪啦,让我看不清季风的脸,其实我真想再看他一眼,不过来不及了。
季风有他的家人,我也有我的家人,或许他们对天下人都是不好的,但他们对我,总是好的。
还是季风说得对,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我们不能选择要或者不要的。车马声已经到了楼下,我在他们两个话音未落的时候推开窗,一跃而下。
耳边仿佛有惊叫声,天竟然还是亮的,鸾车四周的刀枪剑戟反射落日余光,凌凌刺目,我在最后关头埋怨自己笨。
为什么要头朝下跳呢?如果是仰着脸的,说不定还能多看他一眼。
~~~~~~~~~~~~~~
海:平安,你干嘛跳下去……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不是你跳下去人家就会知道一切的……这世上跟你这么聪明的人实在不多啊,叹息
平安:……你过来一下
海:干吗?
平安:过来一下
海:……你想咬死我,对吗?
第 23 章
有一道尖锐的风破空而来,直逼我的太阳穴,冷冽刺骨,眉心被洞穿般刺痛,但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股大力斜刺里突然涌至,我的身体在这狂风般的气浪中如同一片薄叶,瞬间被送出很远,“怦然”落在地上,浑身筋骨欲碎,再也无法动弹。
我双肘支地,痛得浑身颤抖,还勉力想抬起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四下浮尘蔽日,头顶爆竹般响起无数金铁相交与喝斥叫喊声,街道两边原本紧闭的门窗里飞出无数人来,一片杂乱中有人高叫“护驾”。
虽然场面实在混乱,但我仍是突然地想笑了。
护驾,护什么驾?几百双眼睛睁睁地看着本宫从半空中坠下,然后被人大力打飞,现在狼狈不堪地滚倒在地上,摔得死去活来,这群蠢货护驾护到哪里去了?
我挣扎着想起身,但之前那道尖锐利风又一次破空直刺而来,我跌在街边深长小巷中,背后就是石墙,退无可退。那利风如附骨之蛆,浮尘中隐约望见一点亮光,挟着的杀气却汹涌如浪,逼得我双眼本能地紧闭,死亡的气息清晰可辨。
之前跳下来的时候想好了死了也罢,但这时死亡的味道第二次不期而至,我却只剩下动物一般求生的渴望,仓皇地偏过头,只想避开那道足以将我洞穿的力量。
“铛”地一声响,我猛睁眼,想看看自己身上哪里被穿了一个洞,看到的却是熟悉的背影,就立在我身前,手中持着一根长棍,上面仍包着布,棍头偏斜,尾梢点地,不动如山。
是季风,我眼眶一热,顿觉望出去的一切都模糊了,季风面前立着人,一身劲装,此时飘摇而起,踏着屋檐俯视我们,手中长剑仍有龙吟之声,开口声音极低,又硬,听上去怪异非常。
他说,“让开。”
季风不语,手中轻轻一振,只答一字,“请。”
那长棍上所包的布片如残叶飘落,露出莹白如玉的枪杆来,棍头暴长,锋锐枪尖随之显现,冰雪含霜,足足一尺有余,暮色中猛然有浩荡杀气,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那杀气直逼屋檐上的黑衣人,但我在一旁也觉雷霆压顶,禁不住浑身冰冷,只觉巷外所有嘈杂声突然在我耳边消失,所有声源俱泯灭在这凛冽锐气中,血红落日都黯了一瞬。
那人的双眼却猛地一亮,长剑一摆,仿佛快意至极,含笑低语。
“久闻季家枪盛名,万军之中取敌将项上人头,今日一会,此生有幸。”说完苍鹰般飞扑而下,剑势如决堤长河,凌冽汹涌,将整个小巷席卷淹没,我呼吸困难,却不想闭上眼睛,季风脚下丝毫不退,枪尖一摆,长棍在他腰侧挥出一道雪白的弧线,暮色中泼雪一般,凌空将那奔腾的剑势阻断,枪锋越过剑光猛扑而去,破空声尖锐如箭,整个小巷都仿佛有回声。
那人的身影在如此爆烈的枪锋中如一片碎絮,飘摇不定,最后身形猛折,瞬间脱出漩涡,又回到屋檐之上,剑尖却已经落下来,一缕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刺目的一条红线。
他又低头俯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转身便走,速度如鬼魅,转眼消失无踪。
季风也不追,仍是立在我的身前,我想说话,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哑了,根本发不出声音,突然有人从巷口闪入,正是刚才那个笑嘻嘻的成家人,飘到我身边将我捞起,又看了一眼季风,嘴里突然“呲”地倒吸了一口气,开口问他。
“你怎么样?”
第 24 章
我正欲挣扎,闻言只是一惊。
季风回过头来,暮色不知何时已经深了,他的脸在幽暗光线里冰雪一样白,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苍白的脸色,即使夜色没有一点温度,他都好像会随时融化在仅有的那点光线里。
我怕了,真的怕了,巷外的喧嚣声渐渐平息下去,到处都是血光,更多的军队涌入这条街,马蹄和铁甲声粼粼而过,金戈相交伴着无数的惨叫,一切犹如炼狱。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跳下来了,从酒楼里跳下来而已,为什么突然间风云变色,一切都让我无法理解。
季风走向我,长枪枪尖曳地,划出很轻的锐响。
我被那成家人捉在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弯下腰来,凑近我的脸。地上有血迹,暗红的,却比之前的剑光更加刺目,我哭了,眼泪冲出我的眼眶,从他身上流下的鲜血濡湿了我的脸,那血是烫的,落下时岩浆一样划开了我的皮肤,更让我痛彻心扉。
“平安。”他哑着声音开口,每个字都撞击在我最脆弱的心口处,我想伸手去碰他,但是手指颤抖得厉害,根本无法听从自己的意识移动,他又开口,游丝一般低的声音。
“为什么你不听话?你要做什么?你又要我做什么?”
他说得很慢,但我却觉得无法理解,不,不是我无法理解,是我不敢相信,这一刻,我前所未有地惊怖若狂,恐惧到只觉得身侧所有的空气都被他的句子所抽走,胸腔窒闷欲死,我颤抖地吸气,恳求他,“不……”
他没有回答我,转身向着巷口的方向一跃而去,我惊喘了一声,身子挣扎,绝望地伸出双手,只想不顾一切地拉住他。
身后有叹息声,是那个成家人,紧紧将我扣在手中,足尖点地跃上屋脊,街上已成了一片人间炼狱,许多人倒在地上,有火光,后来的骑士铁蹄飞驰,从许多尸体上践踏而过,我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想知道,我的眼里只剩下一个离我越来越远的身影,火光中持着那杆长枪,飞一般落在一切纷乱最中心的地方,落在那辆已经半截倾斜在地的鸾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