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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她死命挣扎,想要摆脱这种粘腻的、湿润的感觉。
这种环境总会让她想到深埋在记忆中的雨夜,那种一无所有、美梦尽碎的绝望,如何能够承受第二次?
咕嘟……
咕嘟嘟……
咕嘟……
咔……
她终于摸索到了什么东西,使劲推开。
“哗啦”一声,她猛地爬了起来。却在看清周围的景象时,脑中一片空白。
她像是身处在一座钢铁森林中,放眼望去全是摩天高楼般耸立着的方形柱子。上面排布着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单人大小的匣子,就像是人工制造的蜂箱一般。幽蓝的电流信号在匣子与匣子之间穿梭,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明明灭灭,蓝莹莹的一片。
而她正身处于其中一间,呆愣地看着周围,如同一只不小心钻出蜂巢的幼虫。
这样盯了不知多久,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无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但掌下的触感,还有肌肉的极度无力,让她立刻停下了动作。
玛莎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掌心。
映在她眼中的那个应该是“手”的东西,那里早已没有了记忆中的半点柔美纤细,皮肤更是完全不复印象中的柔滑,唯见惨白、浮肿、软烂,看着就像泡在水中的过期肉类……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响动。
玛莎木然转头,却见紧挨着的格子像抽屉一般缓缓弹出。接着罩子掀开,里面的“东西”慢慢爬了起来。“它”先是僵在原地许久,像是无法适应周围的环境,但很快也开始打量四周。而当“它”终于转过来、面对着玛莎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尖叫。
声音嘶哑凄厉,如受伤的夜枭。接着不断有尖叫加入,此起彼伏,像是来自暗夜的哀嚎。
与此同时,各个单元匣子外的电流的流动突然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耀眼。原本沉寂于黑暗中的钢铁森林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开始苏醒过来。
……
“报告,还要再等等吗?”罗伯特的副官望着前方传来的影像,不无忧虑地征求临时指挥官威利中将的意见,“那座要塞的主出入口那里有非常明显的聚能反应,虽然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但是假如那里是一个发射台……”
“再……等等吧。”面对下属的疑问,威利依旧举棋不定。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座人类最神秘的要塞还有相当的位置。有谁曾想到呢?它就躲在战神与农神的宝座之间,掩藏在两者的轨道之间,距离地球并不算太远。然而它总是这样在阴影中运行,巧妙地利用了隐形技术和混乱的磁场、行星带,躲过了来自地球的探查——当然,这同上一次入侵后,地球元气大伤,再没有大规模向外探索开发也有很大的关系……
“快看!”
在显示屏中,乐园基地已经开始明显地发亮。稍稍拉近一些就能发现,那样的光像是无数电流在外环绕,形成了惊人的障壁。并且这个屏障似乎在不断膨胀,按照这个速度,很快就会接近他们的位置。
怎么办?
威利纠结极了。再这样等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风险。可假如就这样扔下罗伯特,回去实在无法交代。
“威利中将。”沉思间,指挥台上的通讯突然接通,副舰长威利猛地抬头,却看到显示屏中正是大统领雷曼的脸。他忙手忙脚乱地行了个军礼。
“请汇报当前情况,太空防务局刚刚发来报告,说你们的位置有异动。”
“报……报告,我们刚才观察到乐园有异变,请您看一下影像……到目前为止,罗伯特长官那里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舰队离那里的位置实在是有些太近,如果出现问题,恐怕很难及时撤离……”
“不用管罗伯特了,强攻吧。”
“……”威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假如他和先信者成功的话,那么乐园现在应该是停止运行的状态,而不是开启了防护屏障。”
“这……”
“强攻。哪怕是残骸,也要把它给我带回来。”大总统留下了最后一个指令之后就直接掐断了通讯。
——对不起了,罗伯特。
威利中将想。
这是大统领的命令,不是我的错,不要怨我。
……
钢铁般的蜂巢开始坍塌。
脚下是望不到底的深渊,向上则无可攀登,无处可逃。玛莎哭喊挣扎到耗尽所有力气,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用尽了悲伤的力气后,麻木开始降临。就像是梦中的无数个雨夜,到了最后总归是这样的冰凉与凄惶。
总是这样啊,她想。
对她来说,从来就没有哪个美梦能真正实现,从来就没有什么愿望能完美无缺。她一直在找,一直在找,却怎么样也找不到。
就这样吧。她重新躺入冰凉的营养液中。
就当这是一个噩梦吧。她告诉自己。将双手在身前交叠着放好,就像一位有教养的淑女那样。
闭上眼,关好舱门,这个可怕的世界就与她再无关系。
等下次醒来吧。她微笑,等醒来的时候,也许就有了好运呢?
外面传来隆隆的巨响,像是石块滚落,又像是雷声渐起,巨响过后,整个世界开始摇晃,像是大雨倾盆前的征兆。
然后她做了一个坠落的梦境,在梦境的终点,整个世界充满了真实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左右更新结尾两章_(:зゝ∠)_还有点小尾巴修一修
请相信作者君完结时候的文力~四更哟
☆、虚幻与现实的分界
少女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中,世界依旧是黑白相间的阶梯模样。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道路并非是向上的、唯一的一条。整个世界分成了无数的岔口,就像一棵巨大的二维的树,自她脚下蜿蜒出不同的形状,走向不同的终点。
该怎么办呢?
少女犯了难。
该往哪里走才是正确的呢?
面对如此多的选择,少女感到由衷的害怕。
“为什么要怕呢?”有轻笑在她身后响起,温柔如风。
虽然不知道问话的是谁,但她却觉得莫名的熟悉,哪怕不回头也能感到由衷的安心。
“为什么要怕呢?”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
“因为……因为如果选错了的话,就再也无法回到起点了吧。”她犹豫着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但如果一直站在这里,就永远也不知道终点是什么样子了呢。”
“可是……万一是可怕的终点呢?”她对前方望不到头的道路感到莫名战栗。那里黑魆魆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小屋,没有礼物,没有任何她所熟悉的身影。
“但也有可能是美好的啊。”温柔的声音微微扬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那里啊。”
“你?你是谁?”
“啊,还是老样子呢……”声音叹息,“来,向这里走一步,很快就能看到我了。”
她终于像是抵制不住那邀请,向前迈了一步。
“我没有看见你啊。”少女问。
“再走一步……来,过来……”那声音一边哄着她,一边转开了话题,“说起来,我是陪你最久的人呢……最初的时候,你便是自我身上创造出来的孩子……对不起,刚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有些排斥你的,所以一直没有去看你。”
那声音像是一直在她身前飘着,只要稍稍放缓脚步,很快就听不到了。她只有努力跟上。
“但是后来伏尔甘说你的状况非常不好,所以他希望我能来多陪陪你……结果就看到了小小的多莉,还约定做了好朋友哦?记得吗?”
啊是的,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个怀抱呢?是那个人将她抱出了漆黑的高塔,偶尔还会带着她溜出去,偷偷到光明之下游玩。
她们曾经约定要一起离开那里,成为最好的朋友,以后永远在一起。
“但是后来你不见了。”
“是的。”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愧疚,“因为我答应了另外一个人……我答应他,要带他离开。我以为我可以实现所有人的愿望,但是很遗憾,我失约了……两边都是……”
“为什么呢?”她使劲向前跑了两步,想要听清楚那极轻的叹息。
“因为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假如带走他,那么就要放弃乐园,还有你。”
“你……”
“所以我干脆选择了逃开,想要逃得远远的,永远离开他,离开你,离开这个地方……这样就不用做选择了。现在想想,真是自私的做法啊,”她轻笑,“最后失败了也是理所应当呢……”
“……”
“在那之后,我被彻底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半落到了地球上,只剩下对他的思念;另一半承蒙伏尔甘的仁慈,留在了乐园中,然而除了看着你,依旧什么也做不了。如何?是不是很讨厌我?”
“嗯。”她回答得很干脆,接着只是加快了脚步,没有再说话。
“是吗?”许久,那个声音终于再度响起,听起来轻了许多,似是无比失落。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一直很讨厌你……不,我恨你。
是你把我从奥林匹斯的黑暗中带出,却又将我遗忘在了那里。有时候我总会想,如果从来没有遇到过你,从来没有接触过有人陪伴的快乐,也许我就能那样一直安安心心地呆在奥林匹斯了吧?”
“说什么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啊……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连消息都抹得一干二净。啊,最可恨的是,你还和伏尔甘一起骗我,总是回复我说什么查无此人……明明你一直就在我身边不是吗?”
一直在她身边,注视着她,守护着她,拥抱着她,和老头子一样,和海伦一样,和那个家伙一样。
“所以说到底……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啊。总是这样在原地打转,等着别人走过来,等着去被动接受……什么都不知道,总那么自以为是,找了一堆麻烦,还一副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模样……真是想想都很讨厌啊……”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哭泣。
开始的时候只是小声的啜泣,但很快就变成了嚎啕痛哭。
她跪坐在地上,紧紧攥住胸口的位置,从那里传来隐隐的炙热与疼痛,很快便随神经扩散到了全身,带来晕眩般的空白。
是的,都是她的错。
少女想,从来从来,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能更聪明一些,更坚强一切,更温柔一些,那么就不会错过那么多人,错过那么多的善意与情感。
那个被全世界所抛弃、不被任何人所喜爱的妄想总归是该走到尽头了。
“安妮斯朵拉,请看着我,注视着我……”注视着曾经那样懦弱的我,麻木的我。
“我一直与您同在,吾主。”
“请聆听我,回应我的请求……”
“呼唤我的真名吧,吾主,我一直在恭候您的到来。”
她双手合十,抓紧了那枚象征曾经誓言的胸针,开始低声祈祷:
“银白死神狄安娜,黄金羽翼阿波罗,
黑暗假面普路托,玫瑰誓约维纳斯。
疾风和弦墨丘利,深蓝哀嚎尼普顿,
丰饶吐息塞尔斯,胜利权柄密涅瓦。
不朽战魂马尔斯,烈焰锻锤伏尔甘,
混沌之主卡厄斯,希望祈愿厄洛斯……”
应古老的名姓的呼唤,混沌在她的背上化作了长长的风翅。
少女再没有任何犹豫,开始全力奔跑。然后沿着她的足迹,自黑暗的深渊中生出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