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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我恨你做什么?”声音中有细细的哭腔,却更多的是强忍的冷淡,“我于你,既无家仇,又无国恨。”
“我知道,父皇并不是个好皇帝。你做得比他好。”
“至于父皇母后,谢谢你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一条生路?”连锦年嘲笑地。
是了,全天下的人都歌颂他们连家,歌颂他连锦年,不仅是政治上较前朝的清明,更是因为他的博大胸怀……没有将前朝皇帝斩草除根,而是“请”进道观好生供养起来。
多么伟大,多么宽广的胸襟。
“为了这个,你才不恨我的吗?”连锦年凄然,“假若事情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样呢?假若……”
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再去看那个身影。
那个已是终生难忘的身影。
再多看一眼,怕是会化作他心中的刺吧。
再睁眼,眼前只有一片茫茫的水汽。
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远处水中央孤独的亭子。
没有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苦笑。
“果然是梦境。”却是一个比以往都更加真实的梦境。她,仿佛真的站到了他的面前,那么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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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第二章 西窗烛(4)
触手可及。
忽然,目光定格在小阁外的走廊上,水台的阶梯之上。
分明是一双女子的绣花鞋。
高墙下,是华清匆匆的身影。
真是该死,没想到连锦年会来夜清宫……都这个时辰了,他该在某个妃子的温柔乡里了才对!
吓得她连鞋子都忘了拿,如今赤着脚,踩在这鹅卵石上,有着钝钝的疼痛感。
还是赶紧回到东院罢了。
反正连锦年已经把她的出现当成了一个梦境……只盼他不要发现那双鞋才好……自己就回去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即使他发现了鞋子,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的。
她是沈若水,苏州知府的次女,待选的秀女,怎么会三更半夜跑到夜清宫那么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去?
主意打定,她更是加快了步伐。
忽然,前头却传来了喧闹声。
若水不安地抬头望去,只见前头一片火光,好像是西宫的方向起了火。
怎么办?现在跑回去会不会被人发现?
怎么会突然失火呢?
心中一沉。
多年来在宫中见惯的明争暗斗使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初父皇也有一个妃子……好像是个婕妤……就是死在了火里。当时这件事被母后不了了之,说是一个宫女睡着,倒了烛台引起的火。可是后来,另一个淑媛被揭发在呈给母后的茶果里下毒时,同时却又带出了她指使放火的罪名。
这个皇宫,总是这样。
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掺杂着人为的因素。
正想着,前头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有刺客!”便有一大队人马的声音朝这边奔来。
若水一下子慌了手脚。
若是这时被侍卫抓住,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忽地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若水一惊,忍不住张了嘴要喊,却立刻被捂了嘴,拖进身后的假山中。
完了。
若水认命地闭上眼。
今日真是阎王要你三更死,无人让你过五更了。
看来老天爷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取了她这条小命,她还能怎样?
罢了罢了,也许早在三年前她的小命就该献了给阎王,白白多活了三年,该知足了。
大内侍卫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阵喧哗后,又越来越远。
走了?若水惊魂未定,小心地睁开眼。
透过假山的缝隙,看见外头是一片漆黑,似乎人都走远了。
却没敢放下那颗吊着的心。
身后的人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根据身高判断,该是名男子。
怪了,这男子身上传来一阵好闻的香味,似乎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该死!若水恨恨地在心中骂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想着男人身上的味道,待会儿他就是送你上路的那个人!
这时那男子忽然舒了口气:“都走了。”竟放开了若水。
她急走几步,转身靠在一棵小树上,盯住那男子,开口,声音是掩饰不住的害怕的战栗:“你,是什么人?”好歹也让她死个明白,自己是做了谁的替死鬼。
却看见一双闪亮的眼眸。
那男子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痛得她龇牙咧嘴起来:“你放开!”不过是想死个明白,即使不想说,干脆来一刀便罢了!
男子忽地扯下蒙住脸的黑布,却是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无法抑制的狂喜。
“公主!”他低声吼道,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无法控制地大吼起来。
若水一愣,顾不上疼痛仔细地看了,居然是……
旋涡般深沉的眸子,恭敬又狂喜的笑容。
“林远!”
是父亲在位时的大内侍卫长林远!
林远是父亲在位时的大内侍卫长,亦是华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友。
林家世代出武将,林远的父亲林暮,祖父林业都曾任过大内侍卫长一职。在华清十岁,也便是林远十四岁时,林暮被封为镇远将军赶赴边疆,林远便接替了父亲做了侍卫长。
第二章 西窗烛(5)
父皇对林远赞叹有加,曾断言他日定有一番作为……不过傅家江山的毁灭,林远的未来也便随着毁灭了。
华清记忆中的林远,有着白净的脸,总是含蓄而羞涩地笑着,看见华清,总是恭敬地喊一声:“公主。”
完全不像是一名武将。
而如今的的林远,却给人不同的感觉。
脸庞黝黑,没有了那份含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犀利。
接过林远递来的一杯清茶,捧在手中,若水稍稍地镇定了些。
知道不好隐瞒,便也细细地给他讲了这些年在外发生的事,连如何成了沈若水,又如何进了皇宫也一并讲了。
这些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忽然全都倒了出来,不禁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最起码,这世上还有一个能用真实身份面对的人。
窗外细细地传来风的声音,带着树枝儿拍打着屋顶上的瓦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半晌,终于是讲完了这三年来的故事。
若水叹了口气,小小地啜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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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心就疼痛起来,空落落得仿佛被人抽干了一般。
脑子里又出现那个黑色的身影。
小阁的清风。
……
“是做梦吧?你总是这样,出现在我的梦里。一直笑,一直笑,却不和我说话。”
他望着那个夜幕中的身影,自顾自喃喃地:“你恨我吧?你恨我吧……”
……
展开虚弱的笑靥,她轻轻地:“屋子里太闷热,睡不着。听说夜清宫一直以来都无人看守,便动了心思。”却没想到,遇见了他。
林远若有所思。
“听侯公公说,连锦年今晚也去了夜清宫。”
望着华清忽然不安的脸色,心中亦已明白了*分。
“公主,臣斗胆请问一句,您对那连锦年……”虽然有违臣纲,却不得不问,“到底,是否动了心?”
忽然就愣住。
半晌,华清才幽幽地开口:“那些陈年旧事还提来做什么呢?如今我们已经是咫尺天涯,再无交集的了。”无论是她,还是连锦年,都明白彼此是再无缘分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儿,虚弱地蜷在椅子里,惨白的小脸,披散得如瀑黑发越发显得她的柔弱。
却无一点当年的样子。
从小,他便是看着她长大的。
他一直记得,七岁那年他被父亲领进宫面见皇上时见到华清的第一面。
彼时她还是一个三岁的小娃,依偎在那个被父亲视为终生的主人,天一般神圣的皇帝的怀里,粉*嫩的样子,黑白分明的星眸扑闪着望着殿下跪着的他,嘴角扬起甜甜的微笑,像小时候偷吃到邻家桃子的味道。
后来便被皇上留在宫中培养,陪着三皇子傅天宏温书习武。
那段时间能见到她的时间并不多。
后来,他接任父亲做了侍卫长。
那时他已经十四岁,而她亦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越发地美丽。
夜里走进他梦中的次数也越发多了,到最后,几乎是夜夜入梦。
但他明白,两人的地位悬殊,况且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皇后嫡出的公主。
于是便更加拼命地刻苦。
他想只要将来有一天,他也像父亲般做了将军,为国建立赫赫战功,便配得上她了。
没想后来,却传出了指婚左仆射之子连锦年的消息。
心,顿时像被最尖锐的箭射穿了一般,疼。
他知道自己是没法和连锦年相比的。
连家在朝中,在江湖上的势力,他们林家都望尘莫及。
更何况连锦年……他是见过的……亦是个出色的男子。
文韬武略,气质风度,都是他无法比拟的。
霎时就失了信心。
第二章 西窗烛(6)
唯有在心中祝福。
没想到后来又出了变化。
连家发动政变,夺了傅家的天下。
抗旨逃婚,出宫未回的公主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心中焦急,亦有欣慰。
只愿她能在外过得好罢了。
没想,阴差阳错之下,她又进了这皇宫。
外头的喧闹声似乎平静了些。
回身,眼底有些许犹豫,最终还是说了:“公主,您……恨连锦年吧。”
夺了傅家王朝,杀死她的父母,该是恨到咬牙切齿吧?
华清一愣,随即释然:“不恨。”
“没理由要恨。父亲不是个好皇帝,他做得比父亲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林远不信,“没有国仇,起码还有家恨。”
“他能够善待父皇母后,我已很感激他。”
林远忽然明白了,嘴角有一丝冷笑。
“原来公主也听信了那些话。”难怪会如此冷静,难怪能轻易说出不恨。
“什么?”华清茫然,“什么传言?”
“外头传说,连家将皇上皇后送进虚英观软禁,每日好吃好喝供奉着。”他眼底闪过疯狂的恨意,“实际上,连家破宫之时,就将皇上皇后下狱了。”
不可能!
“你胡说!”无法承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华清激动地大喊,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摔出清脆的响声。
“臣没有。”林远偏过头去,不忍看她惨白的脸色,“臣不敢。而且,皇上皇后……去得很惨。”
每次只要一想起,浑身的热血就会沸腾,就会恨不得杀了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
可他不能鲁莽。
父亲以及一班忠诚之士已在筹划,他不能乱了大局。
所以只好忍着,在宫中做好他侍卫小队长的职位。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明白。
华清的脸色已是惨白如冬日的白雪一般,毫无血色,一双纤纤玉手紧紧抓住桌角,关节处隐隐发白。
去得……很惨?
父皇,母后……
……
春日里的御花园。
阴凉的葡萄架下。
碧绿的葡萄藤,弯弯地缠绕在架子上,已有一串串小小的青色葡萄长出,晶莹剔透得煞是可爱。
架子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