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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习惯炎热的身体,在这段日子以来都难以入眠。
那一夜,她原想请林远带她离开。
她清楚看见林远眼中闪耀而过的光芒,她心中已经肯定了他会带她走,然而他开口却是:“公主,家父求见公主。”
她一愣,林暮将军?
他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在那个荒废的园子里,她便见到了那张儿时熟悉的脸,带着岁月的刻痕,深深浅浅。
“臣参见公主。”林暮毕恭毕敬地跪下。
若水嘴角是凄然的笑:“免了。”如今我还是什么公主呢?
我已什么都不是了。
亦没有了继续争斗下去的勇气,唯一想做的便是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远远的不再回来。
可是林暮却说,公主不能走。
即便公主对连锦年下不了手,可是连蓉蓉还没有死。她只是被禁足在冷宫罢了,难保有朝一日不会被放出来……朝中支持连蓉蓉的,不止赵是一人。
若水心中惊颤,才恍惚想起。
是啊,连蓉蓉还未死,她便不能放弃。
付出这么多代价,却依然没有能杀了连蓉蓉替母后报仇,那不是骄傲的华清所能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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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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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花落去(8)
“请公主留下来,看着臣为先皇报仇之后再走。”
林暮坚决地,目光坚定。
于是她便留了下来。
看着连蓉蓉死,这是她如今在宫里残喘的唯一目标。
林远的目光暗然。
他知道公主为何要求他带她出宫。她是对连锦年死了心,以为连锦年嫌弃了她的样貌……她哪里知道,真心爱她的人,是不在乎她的样貌是倾国倾城抑或是丑陋不堪的,连锦年是,他亦是……却不晓得,连锦年常常深夜里站在啼春殿的屋顶,静静地透过窗子看她熟睡时天真的容颜,她在梦中或哭或笑,都激起他的表情波动。
他却晓得。因为在每一个夜晚,他亦都守在梨香宫外。
远处有渺茫的歌声传来。
那么空灵,那么美妙,声声如刺,在她那已不复柔软的心里。
才依稀想起,今日是连锦年特地为如蝶办的酒宴……庆祝如蝶身怀龙种。
忽然吃吃地发出笑声。
如蝶,你太傻了。
我原以为你必是个聪明的女子……也许你是真的聪明,只是要在这后宫生存,却还不够。
你忘了吗?皇后至今没有怀上龙子,董贵妃虽然是平和待人,明眼人却不难猜董家对太子之位的觊觎。至于唐贵妃,曾经怀上了龙子,却又……不明不白地掉了,你以为她们会安安分分地看着你怀胎产子,然后任由你的儿子拿走太子之位吗?
韬光养晦还来不及,你却如此大肆宣扬。
这不是明摆着,要在她们的妒火之上再浇一瓢油吗?
罢了,如今我也不再挂心这些争斗了……连锦年,你已伤透了我的心。
正想着,却听见绿萝推门进来,神色尴尬。
“怎么了?”若水淡然地问。声音虽不复从前的婉转动听,却以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只要不激动,便也听不出什么怪异。
绿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方才沈淑妃派了人来,说稍后宴席散了,请娘娘到恬芜院去,老夫人想见见娘娘。”
若水一愣,随即释然。
老夫人,是说沈如蝶的母亲吧?
要见她?
嗬,俩母女不晓得又想搞什么名堂。
若水坐了两人软轿,一路上无心欣赏这春末夏初的风景。
虽然有红蕊绿萝在身边打伞扇扇,却依然感觉到热气难当。唉,这么多年的身子都是这样,禁不得一点热。
心中烦躁亦有他因。
如今连蓉蓉被押在冷宫,虽说是凄惨,却相当安全。
她出不来,便害不了若水,便拿不到借口让连锦年杀她。
而她,一天不看到连蓉蓉死,便无法安心离开皇宫。
至于连锦年……
心中泛酸,却如隔了一层纱般疼得朦朦胧胧的,若有似无。
你不会为了这个负心的男子伤心的,傅华清。他负了你,不只这一次。
恬芜院。
院前是一片含苞的水芙蓉。
宫里有人说,按日子算来,这水芙蓉正是沈淑妃怀上龙子的那日长的苞。
连家天下以莲花为国花,说这话的意思谁都明白,却没人敢点破。
如今连锦年膝下只余一名小皇子,朝野上下对这沈淑妃的肚子是关心得紧,若真得龙子,怕真会有人上书奏请册封太子。
只是宫中孩子向来福薄,能否顺利出生都是未知之数。连锦年虽然口中亦对这孩子疼得紧,却始终不见他拿出什么措施来保护沈淑妃的肚子……可以下手的人太多了,如果此时她们脸上露出什么不满,将来万一有个不测,难免惹祸上身。
还未进屋,就听见屋中传来的娇柔的轻笑,似乎不只沈夫人与如蝶两人。
原来还有淑媛宁馨儿和修仪李双月在场。
见若水来,几人脸上都收了笑容,款款站起不甘不愿地向若水施礼,只有如蝶依然坐着,笑道:“姐姐进来身子重,不便起来,想来妹妹不会怪姐姐无礼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二章 花落去(9)
若水瞄了一眼如蝶那尚未有任何迹象的肚子笑道:“自然,姐姐肚子里可怀着龙种,自然比妹妹要金贵些。”说着也不客气,拣了一张靠近窗子的椅子施施然坐了。
这时沈夫人上前来,特地向若水施礼道:“参见贵妃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民妇与娘娘也不是外人,为何要用纱布遮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莫不是嫌弃我们乡野俗妇玷污了娘娘的花容月貌不成?”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皆嘲笑地看着若水,看她如何作答。
若水心中恼怒,语气却还是淡淡的。
“大娘还不知道吗?本宫还以为姐姐见到大娘,会把宫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大娘说的呢。”
沈夫人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打嘴:“哎哟,民妇该死!淑妃娘娘的确是说了,只是民妇愚钝,一时在宫中看了这么些金碧辉煌,记不得许多。这才想起来,娘娘的脸……”说着瞄了一眼在座的人,使了个奇怪的眼色,在场的宁馨儿和李双月都吃吃地笑起来。
若水信手拈了一枚果子,淡淡地问道:“方才绿萝说大娘有话要与本宫说,按规矩该是大娘和姐姐亲去啼春殿向本宫禀告才是。只是本宫看在大娘是长辈,又是人老身子不爽利,才过来的。怎么?只是要看大娘在这演戏罢了吗?若真是这样,本宫便不奉陪了。免得在这也被这金碧辉煌迷了眼睛,也不晓得自个儿身份了!”
一句话说的沈夫人和如蝶脸上都讪讪的,屋中沉默了半日,外头忽传“皇上驾到”,这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几人亟亟起身迎驾,特别是如蝶,如今更是挺了她那“不方便”的肚子直直地冲到前面去。只有若水别扭地把头扭向窗外,不肯起来。
连锦年进屋,一眼便看见窗边的若水,心中猛地一颤,鼻子泛酸。
清儿,好些日子没看见她了。
一直不敢去绵忆殿,一直不敢面对她,便只好躲着,压抑着心中日益浓烈的思念,把自己扔进一大堆的奏折和女人当中,自以为这样便会渐渐淡忘……如今一见到她,只是一个背影,他所有的努力便化为乌有!
“清……请起罢。”声音里有一丝酸涩的沙哑,连锦年不自然地,“今日沈贵妃也在吗?”
若水不答,只出神地望着窗外,仿若无闻一般。
连锦年脸上浮起一丝尴尬。
如蝶急忙起身挽了连锦年的手臂,撒娇道:“皇上,今日怎么才来。”
沈夫人亦陪笑着,口中教训着女儿,却是宠溺的语气:“娘娘,皇上公务繁忙,又怎么能每日待在后宫之中呢!”
连锦年尴尬地笑笑,疾走几步坐下,掩饰他推开如蝶的尴尬:“回乡省亲之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如蝶也跟着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皇上放心,一切都有侯公公打点呢。”
“回苏州吗?我也去。”一个沙沙的声音传来,连锦年心中一颤。
“你回去做什么?”不等连锦年发话,如蝶气恼地。
若水转过头,纱布上方那双流光星眸里是淡淡的:“苏州,也是若水的故乡,不是吗?既然姐姐回乡省亲,妹妹又为何不可同行?”宫里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不如随着沈如蝶出去透透气……从宫外直接离开,比从宫中逃出要方便得多。
“你……”连锦年心中忽地莫名恼怒,“身为贵妃,怎可轻易离宫。”
若水一双笑眸看住他:“沈淑妃身怀龙种都可以出宫,我一个失了宠的贵妃,不过挂个头衔而已,又为何不可出去呢?免得在这招人眼嫌。”话只淡淡说来,心中却是难以压制的疼痛。
第十二章 花落去(10)
连锦年亦是。
他呆呆地看着她,半日不语。
半晌,才烦躁地站起,脸上怒容已难掩:“既然沈贵妃都这样说了,便依你吧。”便起步要走,如蝶一声娇呼:“皇上……”亟亟地跟了上去,正要挽留几声,连锦年忽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如蝶心中惊喜,亦是一阵甜蜜,正要上前撒娇,连锦年却重叹一口气:“让林远跟着……随行护驾,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话毕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林远……
若水心中喃喃地唤着这个名字。
如今,也只有林远守护在我的身边了吧?
嘴角是苍凉的笑,隐在纱巾之后,无人看见。
是夜。
到处弥漫的是寒气,和这五月的天气不甚相符。
若水脚上是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一袭白衣胜雪,如瀑的青丝没有绾起,只懒懒散散地随风飘着。
她轻轻走着,昂头挺胸,每一步,都是那样骄傲。
今晚的她,不是沈若水,是傅华清。
是德馨公主傅华清。
转过一个弯,便看见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半掩,里头透出微微袅袅的烛光,似是鬼魅一般。
也不犹豫,便一脚踏进。
地上伏着一名青衣女子,表情淡然,死寂。
她的身旁,站着一名轮廓分明俊毅的男子,月牙白的袍子,玉带锦冠,腰间是一条黑色的腰带,中间嵌了一颗祖母绿。亦是前朝大内侍卫长的装扮。
“冷宫不愧是冷宫,真的让本宫有些起鸡皮疙瘩了呢。”她低声吃吃地笑着,走近那男子几步,眉眼间的明亮笑容瞬间照亮了他的眼。
“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是没来过这种地方。”林远亦是淡淡地笑,恭敬地。
华清抿嘴,歪着头想了想,便扑哧一笑。
随即敛了笑容,面目冷清。
“连蓉蓉,若你肯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容妃,这冷宫,怕是一辈子也进不来的吧?”她的眼神忽地空洞,声音因了激动而嘶哑起来。
底下的人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你后悔吗?”华清依然是愣愣地问着。
“悔,有用吗?”连蓉蓉坐起身子,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她的侧影,“我做了,便不后悔。”
“父皇很爱你。”她淡淡地,似乎在说一件与之毫无关系的事情。
连蓉蓉一愣,瞬即垂下头。
“我知道,可我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