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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您小心一些,莫要走得那么快啊。”苏文翡急急地跟随着洪夫人身后,生怕她受到如此大的刺激之后出什么事情,但是她苏文翡此刻心中也是慌慌张张、乱七八糟,因此脚下也是很不听从自己使唤,越想要追赶,却越是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
洪夫人听到身后苏文翡呼唤她的声音,感觉更加不想要和这个媳妇并肩走在一起,她不断地加快自己的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也来不及看看周围的情况——
“母亲?!……母亲!——”
听到苏文翡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时,唐慎之的心顿时“咯噔”地重重一沉。
他赶忙疾步冲下楼去,但是当他看见马路中间,那一大滩鲜红刺目的血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轰隆隆”一声地就炸开了,然后心中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到任何内容。
直觉告诉唐慎之,若是任何一个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大人也好、孩子也罢,若是流淌出这么多的血液,此人一定是必死无疑的……
唐慎之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他承认,他的确是期盼着洪家倒霉的……而且是那种近乎仇恨地,越倒霉越好!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亲手杀死洪府的谁。
任何人都好——他从来没想过。
他确实是曾经想过要亲手夺取洪府的一切,想过要让赫赫威名的太宰洪府永无回天之力、再也翻不了身!但是“置人于死地”这种事情,他一次都没有想过。
一次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从牢中放回家的囚徒
唐大公子来到大牢的时候,洪临峰正卧在一堆干草上闭目养神。
他自然是睡不着的,无论他有多么困倦、身体感觉到是多么的疲惫,他都还是无法做到枕着干草、披着阳光,安然入睡。
唐慎之来到大牢之中,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唐慎之。”
洪临峰并未曾转过头去看他,却闭着眼睛,径自说出了这个名字。
“……咳咳咳,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唐慎之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好半天才确信自己还能够发出声音来,却是略微有些干涩沙哑地说道。
“我洪临峰所结交认识的人之中,除你之外,无一不是光明磊落、谦谦君子,再无任何一人,如同你这般的鬼鬼祟祟。”
洪大公子从那一堆干草之中起身,略略整理了一整理那身沾着一些干涸暗红血迹的牢服,侧过头看,看向唐慎之,问道:“说吧,你又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洪临峰的声音里,有疲惫、有无奈、也有敷衍和厌弃,似乎什么情绪都有,但是却唯独没有恐惧、或者落寞。
即便是事到如今,这个孩子还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态度,和从前别无二致。
唐慎之心底深处,当真是有些嫉妒他了;然而更多的,却是敬佩。
此前,他总是时常幻想过,若是洪临峰有朝一日也受到家门凋敝、门楣败落这样的烦心事缠身,他究竟会作何反应?!他这样从小锦衣玉食、从不吃过苦头的“二世祖”,又将会如何哭给他看。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洪临峰却并没有哭。
“……你,可以回家去住上七日。”
唐慎之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洪临峰那孩子的眼睛都不敢去看。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心虚什么,原本就都不是他的错。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唐慎之究竟感觉到无比的心虚。
“哦?!”洪临峰还真是吃了一惊,继而笑道,“出什么事情啦?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忽然从壅族跑回来了?……还是皇上他老人家突然想开了,要大赦天下啊。”
“……你……”唐慎之看着他那么一副处变不惊的单纯脸,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沉吟半天只好说道,“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赶快回家?”洪临峰念叨了一遍这句话,忽而觉得事有蹊跷,便立马正经起来,严肃地问道,“究竟怎么了?我家中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母亲……你母亲她。”唐慎之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母亲?!我娘亲她怎么啦?!”洪临峰突然冲到面前来,伸出手去紧紧地抓着牢门外站在那里的唐慎之胸前的衣服,力气大到几乎要把他拖进牢房里来一般,“你把话说清楚——我娘亲她,她究竟是怎么啦?!”
“……你娘亲她,昨日过世了。”
唐慎之咬着牙,终究还是将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洪临峰放开了死死抓着的衣服,说不清楚此刻究竟算得上是个什么表情。他倒退了几步,用手撑着牢房的阴暗冰冷的石头墙壁,问道:
“是壅族……?”
唐慎之摇摇头,回答道:“不是。”
“那是陛下……?”
唐慎之继续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是意外。”
“呵呵,意外?!……”洪临峰重复着这两个字,反反复复,直至自己仰头大笑,笑着笑着,晶莹的泪光就这样流淌出来了,“老天爷!你这是有心要亡我洪家吗?……若真是如此,请冲着我洪临峰来!为何要向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厚妇人下手?!……我在这里啊!你看不见我吗?!……看看清楚吧,不要搞不清楚对象就动手啊——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
“……”唐慎之站在牢房门外。
就这样沉默着看着洪临峰那孩子难得一见地抓狂哀嚎。
他是第一次看到洪临峰如此失态。或者,将那孩子逼上绝路,他也不过就会是这样的反应吧。
那般好像要被撕裂一般却又无法言说的痛苦,典型的内伤淤血型——
倘若果真如此,那么洪临峰这孩子,还真的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孩子。
收敛起自己的心思,唐慎之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此刻失心疯了一般的洪大公子说道:“快点收拾一下,回家去吧。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后悔也已然没有什么用了。
他也后悔了,早知道会这样,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去见苏文翡的……更加是打死他也不会去拥抱那孩子的,。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
他是不会去向洪临峰道歉的,因为他从来都不亏欠着洪临峰任何东西。但是——
洪夫人,对不起。
……我错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伤心人无眠
洪临峰就在他的母亲灵堂里跪了七天七夜,一粒米都没有沾过。想来已经是到了身体所能够支撑的极限。
苏文翡躲在他的身后,远远地、默默地、静静地,看着他消瘦的背影。
出事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言责怪过她。
洪府大家风范、温厚宽和的性情,她心中原本就有数。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她自己……
我的婆婆、我的母亲,谢谢您,谢谢您所教会我的一切,您所教会我的东西,绝不会比我娘亲教会我的东西少;还有,抱歉,请原谅不孝的儿媳,终究是我,对不起您……
事到如今,苏文翡总算是彻底觉悟——自己此生此世,都永远都不可能再离开洪府、离开洪临峰的身边了。
以前她曾经拼尽一切地想尽所有办法,只是希望可以逃离这段婚姻。
而今,即便有人拿着尖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离去,她也再不会同意。
……究竟,是她变了,还是这个世道变了?
时间就这样静默无声地流淌过去,到底带走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呢?
元邑城中唯一的一家开到半夜也不关门的酒馆之中——
洪七姑娘醉了酒,而且还是一场酩酊大醉。
店小二踌躇不定地,几次想要过来将这位醉得乱七八糟的女子催促离去。开店挣钱自然是要的,但是大家也都是人,也要睡觉休息不是吗?
毕竟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开张迎客的。
唐大公子唐大人找到这家酒馆的时候,正瞧见店的正中央,洪临渊就那样斜着身子靠在那里,身边几只空空如也的酒壶。嘴里嚷嚷着:“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本小姐又不是不给酒钱。”
唐慎之走上前去,拉起几乎瘫在地上的洪临渊,就要把她带走。
“……你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啊……”洪临渊醉得迷迷糊糊,却还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瞧这个赶来拉扯自己的男子,认了半晌,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哦,公子,是你来了啊……你来接我回家吗?……”
唐慎之知道她此刻心中太痛,不敢多话。只将她一把拦腰抱住,提步就向酒馆外面走。
“……公子,我娘亲死了……”洪临渊松松地挎着唐慎之的脖子,蜷缩在他的怀中,“……我的娘亲,也就是洪临峰的娘亲……公子,渊儿心里知道的,你是那么那么那么憎恨着我的那个大哥哥,现在最疼他的娘亲死了,那个‘天下才子之首’、大名鼎鼎的洪临峰洪大公子现在也变成一个没有娘的孩子了啊……公子,公子,你可觉得开心了吗?……”
‘天下才子之首’、大名鼎鼎的洪临峰洪大公子现在也变成一个没有娘的孩子了啊……
唐慎之,你开心吗?你真的感觉到开心吗?……
“……”唐慎之沉默无言,只是将自己的双唇绷得更紧些。
不开心。
他怎么可能会感觉到开心呢?
“……我是她的女儿啊,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啊,”洪临渊哭得一塌糊涂,“可是我却不能回家去给她守灵、为她奔丧……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呢?我都已经脱离了太宰洪府、斩断了一切血亲,再也不算是洪家的人了啊……公子啊,我心中好痛、我觉得自己的心疼得都快要死掉了……呜呜呜呜呜……”
亲眼看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洪临渊现在正遭受到的如此沉重的钻心痛苦,即便他唐慎之真的是一个没有心肝也没有感觉的人,他也不可能会感觉到丝毫开心畅快的。
……更何况,不知道究竟是由于什么原因。看到洪临峰那般好像要被撕裂一般却又无法言说的痛苦,他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么开心。
他原本以为,无论看到洪临峰失去些什么,随便是什么都好,自己都会感觉到无比开心、非常痛快的。
然而事实上,却并没有……
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这个世道变了?
时间就这样静默无声地流淌过去,到底带走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要休妻?!
苏文翡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床头静静地躺着一纸煞白的休书。
或许是那休书的颜色确实过于煞白……以至于几乎恍惚了苏文翡的神志、迎着窗外明媚灿烂的阳光,似乎照疼了苏文翡的双眼。
“终于……你决定要休妻了吗……”
在她居然爱恋上他的时刻。
老天爷啊,您老人家还真是爱跟人开玩笑呢。
苏文翡看着那封休书,其实若是这个场景出现在她刚刚嫁进洪府中来的那个时候,她一定是要开心地跳起来的。
但是现在,手中真的拿到了这封雪白的“休书”的时候,她苏文翡却分明地感觉得,自己只想要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他果然……还是无法原谅我的……”苏文翡那个紧紧地握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