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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风和星叫人来安排的吗?就算他们是好心,她也不能领受!
从此,她再也不要西夜王廷里的任何东西,再也不要看见、想起!
所有的悲酸与屈辱、愤恨翻涌而来,她一把扔掉了手中的细软包裹,大哭着冲上前,奋力将那崭新的床帐与被褥扯下来掀到地上。
可不知道是她力气不够,还是西夜王廷送来的布料太好太结实,她怎么撕扯也撕不破。
山茶越发崩溃,她疯了似的爬起身从屋角箱笼的笸箩里翻出往日做针线用的剪子,抓起地上的床帐、被褥和新衣,颤着手一阵狂剪乱铰,直到它们变成了一片片零碎的布片,飞扬着落在四周,她才力竭般伏地痛哭。
山茶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从地上踉跄着爬起身时,天色已经有些微沉了。
腹中空空,但她什么也不想吃。
爹娘的首级已经被弃在了西夜,他们的尸身去了哪儿、有没有坟地,她无从得知,也就无法祭拜。
从此她就要一个人在这山中,守着这间茅屋独自过活了。
吃什么、穿什么、一应物资从哪儿来,都要靠她自己筹谋、解决。
再难她也不怕,只要能逃离西夜的魔窟、逃离那个魔鬼,她就能咬牙活下去。
这间屋子里,有着她最不堪的记忆。她无法再睡在这里、睡在那张记载着她失去贞洁的巨大屈辱的床榻上。
山茶走出她睡了十年的屋子,将门掩上。反手推开了旁边的屋门。
以后,她还是住在爹娘曾经住过的屋子里吧。
她翻出了爹娘的几身旧衣裳,怔怔地发了会儿呆。
以后,在家就穿娘的旧衣裳吧。
她走到外屋,揭开米缸、面缸看了看,里面还有大半缸米、约摸半缸面,够她吃些日子了。至于菜,她可以每日在山里挖野菜、去山溪里摸鱼,饿不着。
爹当日砍柴用的斧子还立在门后,往后,就要她把它重新拿起来了。要是米面都吃完了,她就砍柴捡草拿到山下镇子里去卖了换钱粮布匹、油盐酱醋。只是,下山的时候要穿爹的衣裳,扮作男子,免招是非……
样样都打算好了,山茶从里面上好了屋门和房门,和衣躺在了爹娘早先睡过的床榻上,带着疲惫凌乱的思绪恍惚睡去。
西夜王廷。月殿。
“父王,母后走了,茶姑姑也走了,就剩下思跟父王了。父王不要再回垂光殿了,对着空空的屋子,会伤心的。你跟思一起住在月殿好不好?”
久久不肯入眠的百里思悲伤地拉着父亲的衣袖恳求着。
百里玄月眼中发湿,强作无事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好,父王陪着思留在这里。以后,就咱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好不好?”
思往父亲怀里偎了偎,小手紧紧贴着父亲的胸膛:“父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很伤心。我也舍不得茶姑姑,她那么好。她为什么一定要走?她是不是还在生我跟母后的气,气我们害她没了自己的孩子?”
百里玄月觉得自己的心揪得生疼生疼,疼到难以呼吸。
他怜爱地抚弄着女儿柔顺的头发,哑声说道:“乖,思,别胡思乱想。不怪你。她怎么会恨你呢?她也一直那么喜欢你。离开这里,她心里一定也舍不得你。她恨的是父王,父王对不起她。”
思仰起脸,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父亲:“父王,你对茶姑姑很不好吗?为什么?是因为茶姑姑的父亲杀死了王祖父、害得王祖母跟着自刎的吗?”
百里玄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问话。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对她,他觉得自己永远也解释不明白。更解释不明白他此刻的悔恨。
见父亲直着眼睛愣神,不答话,思懂事地不再纠缠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父王,我听大王伯说,母后犯下的大错,是再也不能回到这里来了。可茶姑姑并没有犯错啊。你说,茶姑姑会去哪儿呢?时间久了,她会不会就原谅我们、想我们了?她会回来吗?”
会吗?百里玄月在心里问自己。
答案几乎不必思考。可对着思企盼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说出实情是件很残忍的事。于是,他勉力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唇角的苦笑带着剧痛的痕迹:“也许会吧。父王也盼着她有一天会回来。”
百里思似乎看懂了父亲的痛,将头埋进父亲胸口,低低地安慰道:“父王,你别难过。你还有思,思陪着你一块儿等茶姑姑回来……”
百里玄月倏地搂紧了女儿。
一连多日。孤独寂寞的西夜王经夜徘徊在垂光殿外的长廊上,却不敢推开那两扇殿门走进去,更不敢去看那张山茶终日静卧的床榻。甚至,他连伺候过山茶的那两名侍女都害怕见到——他不敢再去触及关于她的任何东西,因为骤然的失去,太痛太痛。
强留住她,只能令她枯萎凋零,仍旧是痛。既然无论如何、无论迟早都是痛,莫如放手让她离开,让她在想要的地方生存、绽放。
想是想通了,可为什么当真的这样做了,他却搞不清自己是后悔了还是了悟了。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放不下。
“启禀王,派到礡山守护的侍卫有信传回。”
当穆双的声音响起在虬云殿外时,百里玄月几乎是跃到门前拉开了门。
“怎样?她还好吗?”
“回禀王:夫人她每日都是采药挖菜、劈柴担水、浆洗缝补,十分吃苦耐劳。属下们几次看不下去,恨不得冲出去上前帮帮她,可又实在不能,怕惊了她。”
百里玄月心疼地皱了眉,略一沉默,又问:“那她……看上去心情可好些?”
回来报信的侍卫抬眼看了他一下,忙又垂下眼睑,支吾了起来。
“说话啊!”百里玄月急了。
“回王,夫人看着,心情似乎也还好。除了……除了回到礡山的当日……有些失控。”
“怎么?”
“夫人她……”侍卫迟疑了一下,将一个布包呈给百里玄月。
百里玄月疑惑地看了那侍卫一眼,接了布包,匆忙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的心仿佛也被剪刀豁开,痛得连连颤抖。
“这是……她剪的?”
“……是。属下们当时埋伏在屋外,因怕露了行迹,也不敢太近前。后来夫人进了屋子,属下们听见里面传来失声嚎啕,也有些杂乱的声音,但轻易不敢有所举动。直到第二日,夫人出来将这包东西扔到了杂草堆里,属下们悄悄捡了,才知道是她将王送去的被帐衣物都……剪了。”
百里玄月算是尝到了利箭穿心的滋味。
她就连西夜的东西都不能忍受了,何况是他这个一直伤害她的人?
他放不下对她的牵挂,她却放不下对他的仇恨。
是谁把好好的一根同心结拧成了解不开的麻绳?
百里玄月捧着那个盛着衣物床帐碎片的布包,长久地怔在那里,令侍卫不知所措,甚至后悔不该把这个拿给他看并如实告诉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百里玄月持续地收到了来自礡山的讯息。
“启禀王,夫人今日一切如常,平静安好。”
“启禀王,夫人今日采药险些扭伤了脚,所幸她自己识药性,就地取材,嚼了药汁敷在伤处揉搓消肿,没多大一阵子就能起来走动了。”
“启禀王,夫人今日砍柴划伤了手臂,好在伤得不重,只是破了皮,流了点血,已经无碍了。”
“启禀王,夫人……”
百里玄月就这样远隔着山水时时牵挂瞩目,忽而紧张、忽而放松,忽而忧心如焚、忽而坐立不宁。
匿身礡山的暗卫们传回来的每一个音讯,都令他如聆空谷足音,仿佛看到那间茅屋里,那个熟悉的身影顽强而沉默地过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枯索生活;仿佛听到她在那深山中每一个步子都带着回响,忽远忽近地萦绕在他耳畔。
作者有话要说:
☆、花开彼岸(上)
礡山。清晨。涂家茅屋前。
一个清秀的后生正在给屋门落锁,看样子是要出去。他穿着一身极不合体的粗布衣裤,绑着裤脚。身旁搁着一个柴担子,两头各挑着一捆柴,其中一头还用布条绑着个竹篓,上面搭着一块褐色的粗布,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何物。
后生锁好了门,弯身将柴担子挑起来搁上了肩头,动作并不轻巧熟练,显得颇拙绌吃力。他将担子稳了稳,这才抬起脸迈开了步子,正是扮作男装打算下山去镇上集市的山茶。
家里的米面快没了,做针线活计用的布料跟彩线也用得差不多了,再不下山换钱买这些东西,就快要挨饿了。
虽说在山里长了十年,身子并不娇贵,可到底爹娘是疼爱她的,从不曾舍得让她做过劈柴担水这样的重活,她只是缝缝补补、描描绣绣,再就是帮娘做个饭、收拾个屋子什么的。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什么活都要自己学着做来。
前些天头一回去砍柴,她根本抡不好斧头,险些没砸着自己,手都磨起了泡,也没砍上几根柴禾,后来索性捡了。回到家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惊带险的,才算是把砍回来那点儿劈好了。等折腾完,浑身酸痛得就跟散了架子似的,连饭都没力气做就躺下了,骨头疼了好几天。
就这么着一天弄一点儿,总算是攒够了两捆柴,再加上自己天天闲暇工夫做的帕子、荷包、香袋之类的小物件,这才值得下山跑一趟的。
山茶挑着柴担子,步子有些虚浮打飘儿,身子也是半偏着直不起来,一看就不带架儿。可为了活着,也只得咬牙豁出去了。
这会儿天虽入秋了,可暑气还未散尽。她扮作男装,为了谨慎,本来穿得严实,再这般挑着担子走起山路来,没多远衣裳就被汗打湿了。她只得每走两步就抬起袖子抹一把额上、脸上的汗,咬牙继续走,丝毫不敢歇步子、更不敢放下担子歇脚。因为她知道,这般提气鼓着劲儿,一旦松下来,再要重新挑起来走,就更吃力了。
担子前头绑着的小竹篓随着她颤悠悠的步子一晃一晃,晃得她愈发眼晕,看路眼都有些发花,让她心里不住地后悔——不该怕丢,绑在前头了。若是在后头,至少看路不会这么费劲,下回可要记住了。
山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打着飘儿晃到山下、晃进镇子里的。
她出门虽早,可奈何步子不利落,走得慢,到的时候,集市上已经满是货摊子跟人了。
她在人群里费力地左避右闪,生怕碰了人招惹是非。好容易找到一处空地,也顾不上这里没个遮挡,日头晒得慌,忙把担子卸了下来,将摊子摆好,垫了那块盖竹篓的粗布席地坐下,一面拿袖子擦汗,一面大口喘着气,一张脸被汗热蒸得通红,愈发显得长睫大眼、相貌俊美。
头一回来集市,别说张口叫卖,就是买东西,她也从没经过,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左看看右看看,听着人家相邻摊子上的吆喝声,山茶不由一阵阵发窘。也想学着人家吆喝两嗓子,可张了张嘴,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有些沮丧,只得垂头干坐着,等生意上门。
模样生得好,总归还是有用的。就在她偶尔抬脸茫然四顾的间或,已经有眼尖的女子瞧见,被她的相貌吸引,不由就走到摊子前。
一袭绿罗裙停在跟前时,山茶惊喜地抬头,见一个丰腴少妇正打量她竹篓里的小物什,忙殷勤地开口。
“这位大姐,您用点儿什么?只管挑,都是好的。”
那少妇掩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