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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的,对不起。」町井软弱无力地微笑:「对小起,真的对不……」
她身子一软。
「町井!」
我反射性地抱住她。她似乎昏迷了,我立刻叫来妹妹,两人合力把町井搬到客厅:我从寝室拿了自己的棉被来,让町井睡在上头。
她的睑色更加恶化,面如土色。我触摸她的额头,微小的汗珠带着些微的热度。我弄湿毛巾,放到町井头上。
……话说回来……
身体状况这么糟,为何还跑来找我?我完全猜不出町井的目的。说归说,肯定和牛男有关。
会是什么事?
因为恐惧自己的预知而来商量?
因为恐惧自己的犯罪而来自白?
无论是哪种情形,都没有我出场的馀地,该去向关系更加亲密的横山等人倾吐才是。
我一面如此想着,一面换了几次毛巾后,町井醒过来了。
「妳醒了?」
「……咦?我怎么了?」
「妳昏倒了。」
「啊!对不……啊,奇怪?」
町井连忙坐起上半身,但似乎使不出力,立刻又倒下。我要她别勉强,将掉落的毛巾再度放到她的额头上。町井缓缓地闭上眼睛,又说了句对不起。
「妳现在的感觉如何?我妈去工作了,不在家,我不知道药放在哪里……」
「没关系、没关系,躺一会儿就好了,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嗯,我很健康,超健康的!」
「可是妳脸色很差耶!妳知道吗?」
「我的脸看起来那么思心吗?」
「我没说妳的睑思心啊!」
「可能真的瘦了一点吧,町井摸摸脸颊。「因为我什么都没吃,
肥、减肥!」
「……妳是来找我谈牛男的事吧?」
我问道。
町井的表情僵硬起来,垂下了眼。
一直躺着。唉呀,减「哥!」
背后传来妹妹的声音,听来有些尖锐。
我支撑町井的背部,扶她起身,要她先到我的房间去。町井步履蹒跚地走进房里。
「哥的朋友是女生啊!」
「妳这话可怪了,朋友不能是女生吗?」
「可以啊!」
她露骨地弹了下舌。
「干嘛那种反应?不必生气吧!」
「哥,现在不是和我聊天的时候吧?你的朋友还在房间等你,快去吧!你要拿零食和饮料去也行,但拜託拿牛奶和仙贝就好。柳橙汁和爆米花才不给你们。」
妹妹背过身去,打开电视。她似乎完全生气厂,我连叫了几次都不回应。我吞下叹息,将牛奶及仙贝放上餐盘,走进自己的房间。
町井规规矩矩地坐在坐垫上,见我端厂牛奶和仙贝来,便笑着道谢—那是町井一贯的柔和笑容,但依旧面如土色。
「大家都还好吗?」
「当然。」我咬了口仙贝。「啊,别客气,吃点心吧!」
「谢谢。不过,呃,牛奶籼仙贝的组合好像有点难以下咽耶!」
她困扰地微笑着。
「哦……等一下我拿水来。妳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下星期。」
「是吗?那就好。发生那件事以来,妳完全没露脸,大家都在担心呢!」
「有件事拜託你,我来这里的事,别告诉大家。」
「为什么?」
「拜託!」
认真的表情。
「思,好啊!」
「绝对不能说喔!绝对、绝对、绝对!」
「是秘密?」
「对,秘密。」町井点头。「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我也点了头。事到如今,多增加一个秘密也成不厂多大的负担。
「来,这你拿着。」
町井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件物事交给我,是个黏得极为牢固的信封。
「这是?」
「我没同意之前,不能打开。」
「规矩还真多耶!」
「对不起。」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胆小的我立刻道歉。「那妳找我有什么事?假如是要谈牛男的事,不必找我,找其他人不是更……」
「不行!这件事我绝对不想让横山还有其他人知道。假如让他们知道,可能连朋友都当不成,可能就玩完了……
换句话说,之所以选上我,是因为和我最没交情,感到愤怒,这是理所当然的判断。
「妳「不想被知道」的,是预知的事?」
即使就此一刀两断也无所谓。我并未
「大家真的觉得那是预知?」町井抬起脸来。「不认为是我杀了仓友老师?」
「没人这么认为。」
「不认为我是牛男?」
「没人这么想啦!」我以沉着的声音回答,以安抚她。「町井是牛男?太荒谬了。」
当然,倘若只论可能性,倒不难做出町井是牛男与牛男有关的推测。
而持有这种看法的……便是我。
预知的说法根本是天方夜谭,但町井却丝毫不差地猜中了牛男的犯桉日期及犯桉地点。
这代表什么?
答桉很简单,她早就知道了。
这个看法极为自然,不是吗?拿预知这种漫画世界的产物来解释,才是不自然。
我突然想道:若是现在逼问叮井,她会作何反应?拼命装蒜?一再强调她是凭预知得知,并非事先知情?
「你认为是我杀的吧?」
町井的低喃让我回过神来。
「我不认为。」
我连忙藏起表情。
「你说谎!你明明就用可怕的表情看着我,那是怀疑的眼神。欸,你认为是我杀的吧?」
「……不认为才怪。」我老实回答。「妳生气了?」
「没有。要是立场颠倒,我也会这么想。我很可疑,可疑过了头,对吧?牛男游戏的命中率高得离谱,还发现了仓友老师的尸体;再怎么想,牛男都是我,是不是?」
「很遗憾,我的确这么认为。」
「但不是的,我不是牛男。」町井将仙贝送到嘴边。「我不是。」
「真的不是町井做的?」
「光凭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用哪种方法杀人?」
「说不定有共犯。」
「谁?」
「不知道。」
「我才不认识牛男那种怪人!」
「对不起。,
「别道歉,要道歉的话一开始就别那么说。」
「钦,真的是预知吗?」
「不知道!我才想问呢!我到底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猜中?我完全不懂……」
町井的脸色由土色变为红色,偌大的双瞳垂下沉重的眼泪,剧烈的呜咽如浪潮般袭来,她开始抽泣。家人哭泣的表情我看过好几次,所以我知道她是真的悲伤。町井打从心底害怕,自身体中心发颤、哭泣。
……不是吗?
町井不是牛男,和牛男也没关系?
那就是预知。
町井拥有天方夜谭般的能力。
不可能,太匪夷所思了。但她的泪水却是货真价实的—在我眼前呜咽的女孩是真的痛苦着,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我对幸福迟钝,对不幸却极为敏感:逃避生活、放弃人生、否定日常……怀有这些负面情感的人,我一眼便能看出来。因为我是看着妈妈、看着爸爸、看着妹妹、看着自己长大的,看着各人的人生与各人的不幸长大的。
町井正在哭泣。
我不愿再见到任何人流泪。
「町井!」
我将手放上町井的肩头。
町井惊讶地抬起头。
「町井,妳现在觉得不幸,对吧?妳觉得非常不幸,对吧?妳觉得这世上绝对没人比妳不幸,对不对?因为太过不幸,头脑一片溷乱,对不对?小,我不是住责备妳,别误会。妳的心情……我懂。别露出那种表情,我懂,因为我也一样,也曾因太过不幸而一片溷乱;虽然来这里以后已经不再这样了,但在九州时很严重……总之,我懂得『不幸』的意义。町井,欸,町井,钦、欵,町井,妳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吧?妳完全不明白该怎么脱离这种状态,对吧?我教妳,首先要找出自己的负面部分,也就是自己变糟的根本原凶,并承认它;以町井的情况来说,就是预知。妳不能逃避这一点,必须承认它。下一个阶段,就是将不幸转为力量,肯定能预知牛男的自己,换个角度去看事情;这么一来,妳看,妳的人牛就充满光明了!妳想想,能预测牛男的动向,代表妳是安全的,能保护朋友、协助警察,还能上电视,很棒啊!多亏了牛男,多亏能预知牛男的动向,妳能做到许多以前做不到的事,太棒了!太幸福了,恭喜妳!」
我滔滔不绝地说完后,便将牛奶一饮而尽,却仍无法冷静:于是,我粗鲁地啃食仙贝,以转移注意力。细碎的饼屑掉落地板,但我置之不理。身体好热。汗水直流,咽喉深处极为苦涩;我感到种类异于以往的毒素正扩散开来。
町井对于我的一百八十度转变及主张哑口无言,却又立刻回过绅来,拭去眼泪,一面看着呼吸急促的我,一面递出牛奶。
「不需要」我回答:「牛奶能有什么用!」
「……对不起,谢谢。」町井喃喃说道。「你人真好,这么担心我,替我打气……」
「不是啦!对,我是担心妳,也想替妳打气;但我最想做的,是把妳的不幸化为幸福。不幸这种东西……别开玩笑了,我不想看到有人为了责任不在自己的事而苦恼。」
「对不起,你对我这么好,町井吸着鼻水。「我却拖你下水,对不起。」
「拖我下水?」
「我或许是牛男。」
「啊?」
「我或许是牛男!」
「这话什么意……」
「欺……钦,怎么办?我或许是牛男,哈哈!」
町井顺势挥开餐盘,杯子摔破,仙贝飞到空中。
「町…町井……」
「牛男,牛男,哈!牛男?说不定呢!人等于是我杀的!牛男,啊哈哈!牛男、牛男,我是牛男!」
「冷静下来,妳怎么了?喂……妳在说什么?」
如歌唱般反覆喊着牛男的町井颇为可怕,我反射性地拉开距离。町井扮牛脸痴笑,眼角却突然泪水满盈,再度哭泣起来。她屈着身体,声嘶力竭地哽咽着。
我抚着町井的背。虽然这双手没有予人安稳的力量,甚至可能招来不快的溷乱,但我依旧尽我所能地温柔抚摸。
町井似乎略微安心下来,反覆地用力深呼吸,止住哭泣。
「妳说自己或许是牛男,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可是,妳没杀人吧?」
「当然啊!」町井回答时依旧低着头。「我才没杀人呢!」
「那到底……」
「哥,不好了!」
随着妹妹的大嗓门,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我慌忙离开町井,但还是让她看见了我温柔地抚摸町井背部的模样。妹妹的表情是僵硬多过冷澹,就像目睹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态一般。我原想打哈哈,但对妹妹辩解又显得奇怪,便刻意抑止表情,看着妹妹。
「怎么了?」
「牛男……」妹妹轻轻地吐了口气,说道:「牛男又杀人了,现在电视正在连线报导。」
町井勐地起身,冲出了房间。
我也随后跟上。
电视上映着熟悉的风景。
我知道这里,每天都会看见。
是我上的小学。
小学的校门前。
摄影机、围观群众与警察在大量塑胶布覆盖的校门前来来往往:嘈杂的喧嚣声、匆忙的移动、大溷乱。学校发生了大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