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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娅烦躁起来,这种开头方式她可不喜欢!但她也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害怕面对。拜托,乔治娅默默地恳求,什么也别说,皮特,现在不是时候。
“有些事我得告诉你。”
她的心一沉,暗暗责怪自己不应该跟这男人走得太近,即使精神上也不该。为什么男女之间维持纯友谊就这么难呢?大家就做普通朋友,偶尔见见面享受彼此的陪伴,哪点不好呢?一方面男人总是想要进一步,想要更多。话说回来,如果他们发现你主动靠近,又会仓皇逃离唯恐不及。简直狡猾至极!经历了坎坷的感情生活以后,乔治娅并不急于投入,本以为皮特也这样想。她转过身来面对他,寻思着要怎么说才不会伤害他,又能维持他们之间的友谊。
“我正在跟凯利谈。”
乔治娅非常震惊。凯利?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前妻?”
“还不算,离婚协议书都没签。”
乔治娅顿时全身僵直:“一直都没签?”
“我的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乔治娅;而且很明显你也不想知道。”
她开口为自己申辩,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目前心情也不太好。你把精力全都花在事业上。马特的事还没完全过去。反正不是这事就是那事。”
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你不懂。”这话听起来有点心虚,连她自己也觉得。
他笑了。“我不需要懂。关键是,凯利和我决定在签字前再试一试——”
她打断了皮特。“你和前妻准备复合?”
“我们想再试一次。”
乔治娅的心绞成一团。她很失落,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站起身来。“我觉得——和好是最好的。祝福你们!”
见她快走到门口了,他喊道:“乔治娅,等等。我心情有些乱,我们再谈谈,好吗?”
她摇摇头,走到门边准备开门。
“乔治娅,拜托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迅速走了出去。
现在,已是第二天早上,她知道应该开门跟皮特谈谈,跟他解释自己并不是不想跟他好,只是心里老是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编织进她的生命里。乔治娅靠着门,但没有打开。终于,皮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公寓大楼的前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 * *
1 白噪声:收音机或电视机没有调到有节目的频道时发出的噪声,也指用以掩盖心烦时的杂音。
第24章
七月中旬,牡丹早已凋谢,玫瑰耷拉低垂,唯独黄花菜正含苞待放。我拿着除草剂在花园里晃了几圈了,努力维护我这一方小小天地的生态环境。一起除草的还有福阿德·哈姆拉,他正在专门清除马唐草。福阿德拥有自己的园林公司,但他不像其他那些只是当甩手掌柜的老板,大部分事务他都要亲力亲为。尽管只有在种植季节我才会见到他,他依然是我最信赖的朋友之一。确切地说,我还欠他一条命;而他这个人特别质朴谦逊,就是不肯承认这一事实。
他俯下身去看黄花菜。“你最近没怎么照顾花园呀,对不对,艾利?”福阿德个子很高,皮肤黝黑,目光锐利;哪怕是百米之外的任何小动作也瞒不过他。以前他比较清瘦,现在发福了,过去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几乎全白,也稀疏了不少。一年前他把胡子剃光了,只因他太太哈亚特说那胡子太扎人。福阿德站起身,用手帕擦了擦前额。
被他说中了,我的确没怎么管这花园。“最近有点忙。”我心虚地答道。他的确该责怪我,谁叫我既不护根铺地膜,又不施肥,也不努力减少碳足迹1呢?不过,至少我不像沃斯…彼得森那样把农民变成了契约佣工。
“想听听你的意见,福阿德。”
“什么事呀?”此刻他正俯身查看那些紧紧包裹着的菊花蓓蕾,似乎这样的全神贯注就会哄得这些花蕾倾情绽放。
“有这么个企业,它把农民的土地收购了,然后再雇他们回来耕种,获取所有的利益。你怎么看?”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曾经留着胡子的上嘴唇,手突然停下了,仿佛这才意识到那儿已经没有胡子了。“种的是什么?”
“玉米。”
“啊……”他的眉毛往上一扬。“玉米可是现代全球货币,在某些地方还贵如黄金。”
“不错,但跨国企业就可以随意夺取农民的利益吗?”
每当我有点哗众取宠的时候,福阿德会提醒我,但现在他只是微微一笑。“我觉得这事情得看当时的情况。正如某任总统所说的,他们现在不比过去好吗?”
“农民们卖地是得了一笔钱,现在还有薪水可拿,并且还有一两亩自留地,但那点地种菜只够自己吃。”我补充道。
“即便如此,听起来这还是一笔诚实交易。”
“但企业纯粹就是乘人之危。”
“有人还会说那是救了他们呢。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下一季的收成,也不用担心钱够不够养家糊口。”福阿德眉头一蹙。“可别忘了,土地依然在耕种。”
“什么意思?”
“起码没被征来修建公寓呀。”
福阿德的看法让我大为惊讶——简直就是经济学鼻祖亚当·斯密2再世,我以前还真小瞧他了。
他耸了耸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继而俯身看着菊花。“这些花儿啊,艾利,你得好好照顾它们。”
“还没开花呢。”
“如果你再不施肥,它们可就完全开不了啦。即使开了,也是一些小花儿,七零八落的。”
我点点头,焦急地看了看表。今天我还得从日内瓦湖赶回家,给蕾切尔和老爸做安息日3晚餐。蕾切尔邀请了她的新男友。我想让那男孩感觉到蕾切尔来自一个其乐融融家庭——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共享晚餐,起码在安息日是这样。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多,但这一点他不必知道。我开始琢磨着要买些什么菜。牛胸肉是老爸的最爱,可那得要四个小时才能煮好,我得马上去夕阳食品超市。
福阿德回到黄花菜那边。“好像这些黄花菜已被小鹿们咬过了。”
自然保护区的鹿每年都会游荡过来,闯入我的花园吃点黄花菜加餐,但这也太早了吧,黄花菜还没开呢。我凑近仔细一瞧,果然有几条花梗光秃秃的,确实被嚼过。
福阿德又拿手帕擦擦额头,平时没见他这么多汗。福阿德也差不多六十好几了,依然敏锐机灵,不显老态;但那橄榄色的皮肤已显苍白,呼吸也很急促。
“福阿德,你没事吧?是不是病了?”
他没回答。
“福阿德?”
他也不看我。
“你上一次看医生是什么时候?”
他摆摆手:“我没事。”
他这人就这样。我开车去了食品店,可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也想过打电话给他妻子哈亚特,但还是决定先不打。如果福阿德下次过来还不见好转的话,再告诉他妻子。我跑进超市,直奔肉食区。正等着拿牛胸肉的时候,手机响了。
“艾利,我是乔治娅。”
“喂,乔治娅。你好吗?你回去以后还好吧?”
“你还记得跟你喝酒的那个银行IT男吗?第一次告诉你服务费的那个人。”
“科迪。科迪·魏格曼。”
“你还有他的号码,对吗?”
是有一张名片,记得我们离开酒吧时他塞到我手里的,我还留着没扔。“有。怎么了?”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
“哦?说什么呢?”
“说服他帮我潜入出纳部,我要查出德尔顿安保公司那三百万美元的下落。”
星期六早上,科迪·魏格曼、乔治娅和我在中西部国民银行外面碰头。天气潮湿闷热,连办公楼都像在冒汗。我从夕阳超市回家以后就给科迪打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他很惊讶,当我说出请求以后,他大为震惊。
“你在开玩笑吧?想硬闯出纳部?”
“严格地说,那不叫硬闯。”
“好吧。我就知道你请我喝酒的时候是在忽悠我,现在你得跟我说实话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还估摸着他会叫我滚开,然后挂断电话——这个回答可把我乐坏了。我把真相告诉了他,至少乔治娅允许透露的我都说了。“科迪,我认识的一个私人侦探正在查克莉丝·梅辛杰的死因。调查的关键部分在于银行六月初开出的三张现金支票。我们需要知道这些支票到了谁手里,而且已得知出纳部保存着银行签发的所有现金支票的纸质复印件。”
“也许吧。”
“拜托。我们需要查清楚。而我们不能让你上网去追查,那太冒险了。”
“你说的没错。”他平静下来,接着说道:“帮你们我会丢了饭碗。甚至可能会坐牢。”
“那是假定我们被抓到的情况下。”
他叹了口气:“你们怎么想到我有熟人能帮得上忙呢?”
我犹豫了一下,说:“桑迪觉得你可能。”
“塞克莱斯?她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
他清了清喉咙。我想起最初也是他透露的信息才让乔治娅找到了桑迪。
“她很安全。”我顿了顿说道。
“银行以为她是因病休假。”
“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没错。”
他再次沉默。“如果我帮了,那我是不是也得消失?”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我并不想利用科迪,但在我请他喝酒的时候,就已经利用了他。显然有人想阻止我们查清此案,并且不惜杀人灭口来掩盖真相。一旦查到德尔顿安保公司头上,我们还安不安全就难说了。我不得不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科迪。”
一阵沉默。然后他说道,“克莉丝曾是我老板。”
“我知道。”
“我喜欢她。”
“我也知道。”
他叹了口气。“出纳部戒备森严,原因不用说你们也知道。”
“出纳部你有认识的人吗?”
“我只认识琼·希勒。”
我屏住呼吸。
“我马上给她打电话。”
于是我们就在银行大楼外面等着。科迪说道:“你们运气很好,真的。我们刚开始实施礼拜六营业的政策。大厅中午才会关。”
我看了看表,十点半。
“我们的时间应该很充分。”
乔治娅皱了皱眉:“我们?”
科迪换了换脚。“呃,是的。你需要我们帮你查看银行记录,对吧?”
乔治娅戴了墨镜,这样倒好,免得科迪看到镜片后那烦躁的表情。“科迪,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但这不是拍电视剧。这是谋杀调查。”
科迪手指扣着短裤裤袋,耸了耸肩。
“你也不能进来。”乔治娅转向我。“有希勒就够了。”她再次转向科迪。“你确定她会来吗?”
科迪又挪了挪脚。“她说了会来。”
十分钟后,乔治娅说:“干吗不打个电话给她,看看她在哪。”她停顿了一下。“你有她电话吧?”
科迪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他还是拨了电话。“你在哪?”他用心听着,然后转身背对着我们走开了,但我还能听到他在恳求对方。“你一定要来呀。你不能把我晾在这。拜托了,琼。”然后他嘟囔着挂了电话,然后向我们走来,似乎肩负着千斤重担。“她就是不来,太害怕了。”
乔治娅双唇紧闭。
* * *
1 指每个人的温室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