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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后她还是得从他怀中移开身体。虽然激情过后,她却无法成眠。她想到他们走了多远的路,回忆起一段曾在一本很旧的书里看过的文字:「茫茫荒地的细薄末端,被削成一丁点儿。」
夜凉如水。她再次蜷身贴着特克,寻求他的温暖。
房子开始摇晃时,她仍然醒着。
在和苏丽安·莫埃、芮布卡太太、艾沙克共住的房里,黛安·杜普雷仍然没睡。
她把注意力放在艾沙克的呼吸上,心想生命对于艾沙克而言必然有多么奇怪。他从小无母(芮布卡太太不是十足的母亲)、无父(除非把杜瓦利博士那不怀好意的巡视也算进去),对于感情漠不关心。这是个不好照顾、顽固的孩子。
今天稍早时候,她无意间听到一部分苏丽安·莫埃和杜瓦利博士的争执,她心中浮现一些不安的疑问。
火星女人是对的,当然。杜瓦利博士和芮布卡太太不是科学家,他们是用非传统方法研究假想智慧生物。他们走在一条朝圣的路上,而在这条路的尽头,他们期望有个神圣、有救赎力量的东西。
同样的渴望曾经几乎把她带上死路。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黛安曾经热衷于她第一任丈夫的信仰,他带她去一处宗教僻所,结果她染上一种病,几乎要了命。治好她的疗法,就是转成火星人万诺文所称的第四年期阶段,成年期的成年期。
当她成为第四年期人以后,她以为自己已经丢开那种渴望了。就好像是接受长寿疗法以后,某种冷静而理智有条理的东西跃然而出,控制了她的生活。这是某种抚慰人心的东西,即使有些暮气沉沉。不再会去莽撞地怪罪上天了。她过着一种平稳而有益的生活。
不过,对于自己抛下多少,以及仍然保留多少,她会不会错了呢?当用三角测量法量出艾沙克的冲动所在,而线条在地图上交叉时,黛安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渴望感,那是在……噢,好多年来的头一次。
当她发现艾沙克能够取得一个他素昧平生而且死去已久的火星孩子的记忆时,她再度感受到这种渴望。
假想智慧生物记得埃许,黛安想。
假想智慧生物还可能会记得什么?
她哥哥杰森是在试图与假想智慧生物契合的状态中过世。他们记得这件事吗?他们是不是还真的记得杰森?
如果她问了,艾沙克会不会用杰森的声音说话呢?
她坐直身体,几乎愧疚得像是做错事一样。就在这时候,房子开始震动摇晃。恍惚中她想道:要塞被攻破了,天堂的四墙倒塌了。
等到特克好不容易点亮一根蜡烛,晃动已经停了。
那个广东女人没错,他心想。是地震!
他转头看着丽丝,她坐在床上,毯子拥在腰间。他说:「你还好吗?只是场微震。」
「答应我,我们不要停下。」她说。
特克眨了眨眼。烛光下她的皮肤显得不自然的苍白。「停下?」
「等他们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她头一撇,他才明白她指的是第四年期那些人。「我们不会停下来,对吧?我们继续往西岸前进?像你说的?」
「当然啦。你在担心什么?这只是微震,丽丝。你住在加州,一定经历过许多像这样子的小地震吧。」
「他们疯了,特克。他们听起来很理智,不过这个疯狂的盛会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我不要和它有任何关系。」
特克走到窗前,确定一下天上的星星没有爆炸或什么的,因为她的话没错,疯狂的事情正在进行。不过眼前只有中部赤道洲沙漠在那瘦小的月亮下延伸开来。这个景象,这片沙漠,会让人感觉到渺小,他心想。
又一阵微震把小桌上没用的台灯震得喀啦喀啦响。
艾沙克感觉到微震,但却醒不大过来。最近他睡得很多,已经丧失部分分辨睡醒的能力了。
星星的时钟在他体内毫不留情地移动着。在黑暗中,他会梦到一些无法用文字描述的事情。有许多事情他没有办法说,也有些话他知道但不明白,也没办法定义。比方说,「爱」这个字。
我爱你,芮布卡太太曾经在只有艾沙克可以听到的时候轻声对他说。
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不过这不要紧。她似乎也不需要回答。我爱你,艾沙克,我唯一的儿子。她说得如此轻声,然后把脸转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
当他闭起眼睛,看到绕着圈子打转的众星,或是深藏在西部沙漠底下一个看不见的东西闷烧的火时,那是什么意思?他能感觉到它的活泼和力量,这是什么意思?
他能听到一百万种人声,多到比天上的星星更多的人声,这是什么意思?而从那么多的人声中,他却能记起埃许这个死去的火星男孩的声音,这又是什么意思?是他记起埃许,还是有东西透过他而记起埃许……用艾沙克肺里的空气去记起埃许的声音?
艾沙克确实知道的是:因为他被召唤的动作,还有假想智慧生物那些坍落的机器碎片从天空中的缓慢路径上被召唤的动作,就是记忆的行为。
这记忆动作要比整个世界都大。
他感觉到它来了。行星的地壳在顫抖,颤动透过这幢旧房子的地基、透过地板、柱子、横梁、床架和床垫传上来,直到艾沙克随着它震动,这动作让他充满一种冰冷的喜悦,记忆和虚无跨着大步逼进,脚步远得犹如大陆陆块,直到终于他问自己:
这是爱吗?
第五部 与无以名状之物相伴
第二十五章
他们抵达石油特区的郊外(茫茫荒地那荒凉的薄细末端)。这时,第三次也是最强烈的落尘开始了。
之前已经发出警告了,杜瓦利博士那时有时无的广播接收器传出这个消息。落尘在麦哲伦港比较轻微,但在西部却是一阵阵绵密的尘浪,仿佛就对准着这里落下。
等到杜瓦利博士宣布这个消息时,威胁已经迫在眼前了,充满不祥的意味。在两块同样平坦的地面间,车子疾驰在高速公路上,丽丝从车后窗看到云团从一片灰蓝色的天空中浮现,颜色犹如烧滚的石板。
「我们必须再躲到有掩护的地方。」她听到特克说。
朝西南方看去,特克可以看出阿兰科钻油设备那银黑色的轮麻。也许都撤走了吧。远方几座塔台似乎有些歪斜,然而这可能是幻觉。特克猜想那里应该还有人看守,有机器和武装人员在守卫。
幸好他们用不着往那个方向前进。石油特区周遭形成商业区,都是些单身者为单身者开的店:脱衣舞俱乐部、酒吧、黄色刊物商店等,这就表示再过去不远的路上就能找到比较正经的商业特区和工人住处。两辆车和从东边翻过来的乌云赛跑之际,这个商业特区也出现了:一条弯曲的路,路的大门没有用炼条锁上;一座购物中心(杂货店、媒体零售店、复合商场);许多坚固的混凝土建筑,里头像盒子般堆叠着一房或两房的公寓。
特克和丽丝及杜瓦利博士坐在第一辆车上,他回头看到第二辆车要开进购物中心停车场。杜瓦利把车调头,在杂货店前面拦下他们。
「买些补给品。」黛安解释。
「我们没有时间,」杜瓦利严峻说道,「我们必须找到掩护。」
「比方说前面那座房子?我建议你闯进去,或用任何必要的方式进去。我们找到食物就会立刻跟上。」
杜瓦利显然不喜欢这个主意。但是这话不无道理,特克心想,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们的必要物资已经所剩不多,而这落尘暴也可能会让他们孤立无援好一段时间。「那就动作快一点。」杜瓦利不高兴地说。
不管是谁设计了这个工人宿舍,他可是一点也不想掩藏这工程的疯人院气息。外头看起来,这建筑是历经风吹日晒的混凝土、路面裂开的人行道和一座空荡荡的停车场。停车场和一个网球场相连,围在一道铁网围篱内,球网凌乱松垮。特克走近一扇镂空的钢门,钢门漆成工业黄色,而且显然在这些年间,饱受上百个烂醉钻油工的靴子踹踢。门还是锁着的,不过锁不牢,用一根撬胎棒撬几次就松脱了。特克撬门时,杜瓦利显得烦躁不安,一直回头看着逼近的落尘暴。天色已经逐渐黯淡,周围的阳光也愈来愈黯淡无力。
门开了,特克走进室内的黑暗中,杜瓦利跟在后面,最后是丽丝。
「恶!老天,好臭!」丽丝说。
撤走的时候必定很匆促,许多房间的门朝走廊打开。这些房间与其说是住家,不如说是牢房,窗户又小又高,浴室也很小。房里食物任由它放到腐烂,马桶像几百年没冲水了。他们寻找一楼最适合的住处,最后选定三处,一是相邻的两间,一是隔着走廊的对面一间。之前住在这几间房间的人,已经把最易腐烂的食品都带走了。丽丝伸手要把一扇窗打开,但杜瓦利说:「不行,尘灰会进来。我们必须忍受臭味了。」
这里没有电,天色暗得很快。特克和杜瓦利把东西从车上搬下来,下午的天色已经变成黯淡的微光,尘灰开始像雪花一样落下。杜瓦利说:「他们人呢?」
「我去催他们。」特克自告奋勇。
「不用……他们知道到哪里找我们。」
黛安和苏丽安·莫埃留芮布卡太太在车上陪艾沙克,由她们去找杂货。店里东西几乎全被搬光,不过她们在店后面一间储藏室里发现几箱汤罐头,不怎么特别引人食欲,但是如果这阵落尘暴会把他们关在室内一段或长或短时间,这些可能就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了。她们运了几箱到车上,这时天色变暗。「再一箱,」最后黛安说了,一边打量那步步进逼的尘沙云,「然后我们就应该进到屋里了。」
食品店商品走道上方的天窗投下淡淡亮光,打在空荡荡的货架上。之前一次微震已经震倒了一些货架。黛安和苏丽安各抬起最后一个纸箱往门口走去,脚踩在玻璃和垃圾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刚走到人行道,就听到艾沙克的尖叫声。黛安立刻丢下手中的纸箱,某样奶油什么的罐头撒了人行道一地。她用力拉开乘客边的车门,把头伸向后面。「救我!」
男孩的叫声被挣扎着要呼吸的喘气打断。黛安忍不住心想,光是发出这种声音就很痛了,一个小孩的肺不可能承受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他又滚又踢,她抓住他两个手腕要按住他,但这需要的力量比想像的还大。芮布卡太太已经到了前面,正慌乱地把钥匙卡插进发动槽。「他突然就叫起来了……我没办法要他安静下来!」
目前重要的事是进到有掩护的室内。「发动车子。」黛安说。
「我试了!发不动!」
此刻落尘暴已经在她们头上了。已经不再只是一些尘沙碎片,而是一片浑浊的锋面,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道从沙漠中吹来。黛安还没来得及再说一个字,这阵落尘暴就散开来,立刻吞噬了她们,几乎让她们窒息。
是真的快窒息了。她张嘴作呕,就连艾沙克,也在深深吸进一口全是尘沙的空气之后变得安静了。所有光线都暗了,空气变成穿不透的漆黑和浓密。黛安吐出一嘴的恶臭气息,好不容易大喊:「我们必须把他带到室内!」
芮布卡太太听到了吗?苏丽安听到了吗?显然听到了,苏丽安看起来仅剩勉强可见的身形,帮忙黛安把男孩抱起,从车上抱进食品店。芮布卡太太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