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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条暗河。不过石板下边潮湿,又多年不曾打开,一阵晦气涌上来,迫得土匪不住后退。躲在枯骨下的涅涅茨人,也让尘土呛得忍不住了,动了这么一动。
【6】
肥振东喝道:“好哇,原来躲在这儿!”
涅涅茨人见肥振东奔他来了,抬手放了一箭。肥振东不躲不避,伸手抓住来箭,折成两截扔到地上。涅涅茨人的弓箭可以一箭射穿狼头,他没料到一箭不中,竟让肥振东一把接住,惊得不知所措。肥振东勃然大怒:“老子活劈了你!”
肥振东人称大老肥,他是横练的硬功,民间传说横练者多不能长寿,但是练成了很厉害,别看二三百斤一身五花肉,身手可真利索,直奔涅涅茨人而来。我一看不好,举起杆儿炮,对肥振东搂了一枪。混乱之中没有打到,那也惊出肥振东一身冷汗,躲在西周鼎后边,一时不敢出来。我见对方人多势众,怎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急忙拽上藤明月,连同臭鱼和涅涅茨人,一同跳下了暗河。水流湍急,卷住了人,转眼冲出好远。涅涅茨人不会水,呛了个半死。我们仨托了他,在暗河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不住地向前。
臭鱼打开头灯,看见河道中有条木槽船,只是一根倒木,当中掏空了,十分朽烂,搁浅在几块乱石边上。臭鱼攀上乱石,又将木槽船推下水。我们互相拉扯着爬上去,木槽中有几处渗了水,仅能凑合用。此番落下暗河,四人身上穿了鱼皮衣,倒还好说,杆儿炮的弹药可全进了水,再也不能用了。
我说:“多亏洞底是条暗河,否则可没这么容易脱身。”
藤明月问我:“九伯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我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仙树’?”
藤明月说:“没听过,简直难以置信。”
臭鱼说:“他们还说上了不死之树,要钱有钱,要娘们儿有娘们儿!”
我说:“你只听见这个了!”
臭鱼说:“他们这么说,还不许我听?”
我说:“你听完了信不信?”
臭鱼说:“我觉得不大可信!”
藤明月说:“你看连臭鱼都不信……”
臭鱼说:“嘿,什么叫连我都不信?我要信了这个,我不真成二的了?”
我说:“不是说你信不信,九伯他这个话没人会信,他也听得出吴老六那些手下不信,所以又说这次得到的贼赃全给吴老六,他什么也不要。”
臭鱼说:“九伯他倒大方,反正都是他出钱买回来,什么东西值什么价儿,也是他说了算,他给那些东西七折八扣,里外他都不会吃亏。”
我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臭鱼说:“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说:“土匪目光短浅,得了那些金珠玉璧,已经觉得够了,打算要撤,九伯却千方百计让土匪们跟他往下走,他想干什么?”
臭鱼说:“不还是想对付咱们吗?”
我说:“肥振东一个收拾你我绰绰有余,九伯手下还有个官锦,也不是吃素的,你不觉得带那么多土匪是累赘吗?如果只带七八个得力手下,不是早追上咱们了?”
藤明月说:“带的人多枪多,想是担心遇到危险。”
臭鱼说:“上了‘仙树’,会有什么凶险?”
我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你别看我不信他的话,可在见到‘仙虫’之前,我同样不相信明朝女尸会在枯井中几百年不朽,结果如何,你不是也看见了?”
【7】
臭鱼说:“那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信还是不信?”
我说:“不是信与不信那么简单,而是你我见识不够,还是到地方看了才会明白。”
臭鱼说:“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说话间前方已至尽头,暗河走势急转直下,一道飞流坠入迷雾。暗河跌落深渊,却听不到水声,洞口枯藤交错,挡住了木槽船。我攀住枯藤往下张望,身前是一个直上直下的巨洞,头灯几十米的光束,在巨洞中几乎等于没有。落下去的暗河,仅是一条挂在洞壁上的细细白线。原来是倒木折断之处,前边的地宫,全在横向的倒木洞穴中,身前纵向的巨洞,则是倒木的下半部分。往下十余米,暗河形成了雾,宛如云海浩荡。巨洞岩壁上断崖凸出,但是多处崩裂,摇摇欲坠。
我在上边走了两步,如临万丈深渊,让人两条腿直打哆嗦。
藤明月在后边拽住我说:“当心掉下去!”
我说:“你们先别过来,我看看下边有什么!”边说边大起胆子走上断崖,脚下苍苔格外湿滑,难以立足,只好一步一挪。强光头灯照下去,但见云雾茫茫,根本看不到底。
藤明月说:“下边有什么?不死之树?”
我说:“太深了,什么也看不见。”
藤明月说:“断崖随时会塌,你先退回来!”
我往后退了两步,只听臭鱼叫道:“那边有下去的路!”
我和藤明月转头看过去,臭鱼头灯光束照在巨洞岩壁之上,有盘旋而下的道路,但是塌了几个缺口,往下走不仅冒险,也不一定可以下到洞底,稍有不慎掉下去,可别想活了。
臭鱼问我:“下得去吗?”
我说:“又深又陡,没有长绳下不去……”
话还没说完,大老肥竟从暗河中跳了上来,原来他报仇心切,不等那些炮手了,一个人当先追来,眨眼间蹿上断崖,正同涅涅茨人撞了个脸对脸。肥振东一言不发,挥起一拳打在涅涅茨人头上。涅涅茨人头骨碎裂,哼也没哼一声,立时毙命。
肥振东抬脚将死尸踢下断崖,落在云雾缥缈的巨洞中,有如风筝断线,顷刻不见。我们三人没想到大老肥来得这么快,他出手又狠,不等我们回过神来,涅涅茨人已经惨死在他的手中。三人惊呼了一声,均是眼中冒火。我和臭鱼挡在藤明月身前,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肥振东说:“让你们也尝尝摔下去是什么滋味儿!”他说罢往前猛地一冲,直接撞了过来。
据我所知,肥振东这一身的横练,不是常人可及,平时用大铁锅炒热了铁砂,天天滚进去摔打,也没什么招数套路,全凭皮糙肉厚,敢下黑手。他这么一撞过来,带起一阵劲风,快三百斤一身肉,再加上前冲之力,简直跟一堵墙似的。我们三个人无论如何也架不住他这一撞,只好退上了断崖,不过断崖又陡又窄,挤了三个人之后,绝无多容一人立足的余地,躲都没处躲。我拽出短刀在手,心想:你撞过来,先撞我这刀上!
可那断崖并不结实,早已摇摇欲坠,何况挤了三个人,肥振东又势如猛虎,用劲儿太大,此刻他一冲上来,断崖当即崩裂。我们三个人连同肥振东,只觉脚下一空,身子忽然下坠,同时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巨洞。
【8】
我翻着跟头掉进茫茫云雾,耳边只听得风声呼呼作响,想到二老肥之前的惨状,心中不免一寒。但觉折了几个跟头,呼啸的风声愈来愈猛烈,身子在不住旋转,忽上忽下。我睁眼一看,只见巨洞中的云雾在上升旋流作用下,形成了一个强劲的风洞。我们几个人让风洞卷住,持续在空中打转,却并不下坠。不知何故,巨洞中的云雾发出奇光。正当我骇异之际,忽见肥振东从高处落下来,他身子沉重,旋流卷他不住,他伸出手要来抓我,却先挨了臭鱼一脚。二人身在虚空,无从使力,一脚踹上去,各自往后飞去。臭鱼还在风洞中打转,肥振东却迅速下坠,须臾不见,不知摔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们在风洞中也是险象环生,几乎一头撞上岩壁。此时死中求活,三个人伸手拽住对方,借力摆脱风洞,穿过旋流下坠,落下一段,身子忽然一沉,直坠下去。
洞底有层朽木,受潮腐烂,又生出厚厚的苍苔,掉在上边才没摔死,可也摔得不轻。三个人晕头转向,挣扎起身,看见周围尽是朽烂的树根,粗得合抱不拢,到处湿漉漉的,又闷又热。古代戎人的不死之树图腾上有一只火鸦,似乎是指天降飞火,即火山活动,至今仍有热流上升,在巨洞中形成了旋流。我趴在粗大的树根上,喘了几口粗气,筋疲力竭,一动也不想动,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
我心想:娄子是我和臭鱼捅出来的,如今已经死了一个不相干的涅涅茨人,岂能让藤明月也跟我们死在这儿?
臭鱼说:“我是这么想的,即使出不去,咱也不能让九伯得逞,非把他这事儿搅和黄了不可!”
我说:“他们还有几十个人,正面交手可没胜算。”
臭鱼说:“乌合之众不足为惧,肥振东厉害不厉害,还不是让我一脚踹飞了?”
藤明月说:“那些人下来了!”
我抬头望上去,但见巨洞岩壁上火把晃动,炮手们放下长绳,正一个接一个下来。巨洞当中云雾浓重,四周漆黑,我们不敢打开头灯,只怕让那些土匪看见,躲在长得比人还高的地衣丛中,偷看对方的举动。
土匪们借助绳钩下来,他们留谁在上边也不放心,全部下到洞中。吴老六让手下带好绳钩,免得让人断了退路,又说肥振东不听九伯的话,一个人在前头追,也不见个踪迹,不知道是不是掉下来摔成肉饼了。
九伯说:“各人有各人的命,该死拦不住,只要不挡了咱们就好。”
吴老六说:“九伯,你看下边可全是朽木苍苔,什么也没有,不如回去分赃,有那么多金珠宝玉,也够受用下半辈子了。”
九伯说:“吴炮头,说句不中听的,你只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整套穿衣,论秤分金,据着个山寨,称孤道寡,便是快活了,眼界未免太窄。你若十分不肯去,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你们先到上边等我,我自去看个究竟。”
吴老六忙说:“九伯我可没那个意思,我们兄弟正要跟您去大开眼界!”
【9】
我们蹑手蹑脚跟在那些土匪后边,隐隐约约听到孟瞪眼和吴老六的对话,又见一行人手持枪支火把走进了浓雾之中,心中十分骇异。九伯为何如此肯定巨洞云雾中有什么不死之树?如果真可以颠倒乾坤长生不死,要钱有钱要娘们儿有娘们儿,想到想不到的全有,古坟中那些有蛇形头饰的枯骨,生前为什么自己不去,还要让戎人献来奇珍异宝?献宝之后走进来的戎人,又都去了哪里?
炮手头子吴老六大概同我一样,不是迷信这种事情的人,土匪们只是贪心,又怕九伯有个闪失,他们得了金珠玉璧后,除九伯之外,也找不到别的大买主来收。按说他们那些人不迷信,以九伯的见识,他更不应该迷信这个。仅凭供奉在金盒中的“仙虫”,怎会如此坚信?我看那个什么“仙虫”,根本是个要人命的东西,已经有多少人为之送掉了性命?
我这么一转念,手持火把的土匪们已经走进了茫茫雾中。
臭鱼低声说:“洞壁陡峭,没有绳钩可上不去。土匪身上带了绳子,不如跟上去,趁机抢过来。”
我说:“你我二人见机行事,能不惊动他们更好。”
臭鱼说:“如果他们上树升了天,咱还跟不跟去?”
我说:“上他妈什么天,放个屁崩天上去?”
臭鱼说:“你又不信了?”
我说:“我可从没说过我信,但是不看他一个究竟,我死也不能甘心。”
我有心要看看九伯他们会找到什么东西,但是之前从高处掉下来的时候,我看见雾中有光,不知是吉是凶,不想让藤明月跟去。但是她一个人落在这儿,处境更危险,我只好让她跟在我后边。
三个人捉了脚步尾随在后,不敢跟得太紧,唯恐打草惊蛇。洞底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