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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爹一怔,说道:“徐阿尼?那个养猫鬼的徐阿尼?”
“是啊。”
“你要找她的转世?找到她了干什么?”姥爹问道。一个答案已经在他的脑海里若隐若现。
“道歉。”赫连天说道。
姥爹还想问,赫连天却打断道:“今晚不要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哥哥吧。”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女子走了进来,凑到赫连天的耳边说了一些悄悄话。
姥爹忍不住担心是不是她们发现了自己的破绽。
赫连天听完黑衣女子的话,站了起来,对姥爹说道:“前面出了点小事儿,我要去前面看看。你如果一个人坐在这里觉得无趣,就跟我一起去看看。”
姥爹便跟他一起回到了馆里。
这时馆里已经只有十多个鬼贩子排队了。另有一个人跪在平台上,吓得哆哆嗦嗦。两个黑衣女子摁着那人的肩膀。
赫连天走到那人面前,厉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那人恐惧道:“我是城南焦家狗肉馆的,你们家的狗肉味道一直比我们家的好,把我们家狗肉馆挤得快活不下去了。我见你们今晚有许多卖狗肉的来交易,就偷偷爬墙进来看看。”
“你看到什么了?”赫连天冷笑一声,问道。
那只鼓胀如小猪的白猫见赫连天冷笑,突然精神了不少,扭头去看跪着的人,玛瑙一样的眼睛睁得圆溜溜。正在称魂魄的黑猫也时不时扭头来看那人。
那是一种渴望的眼神,那是一种饥饿的眼神,那是一种冷漠而残忍的眼神。
那人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敢说……求求你绕过我吧……”
“你倒是说说看。”赫连天的眼神又变得冷峻如鹰。
“我……我看到你们买卖鬼魂……”
“你知道就好。”赫连天说道。
那人以为赫连天说这话是要放过他,连忙磕头道:“大爷,我一定不敢说出去,一定不敢!我知道我不该惹到大爷您的,我知错了,我知错了……”他的头在地上磕得蹦蹦响,好像敲熟了的瓜一般。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你既然知道,就可以死了。”说完,赫连天将手一挥。
“啊?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我再也不做狗肉生意了!大爷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那人要挣扎着爬起来,那两个黑衣女子看似羸弱,摁着那人的时候似乎没怎么用力,却让那人站不起来。
白猫见赫连天挥手,立即精神大震,朝那人扑过去。黑猫置称重而不顾,紧随其后扑了过去。
姥爹看见那两只猫的身体在空中拉长,再拉长,变瘦,再变瘦,当它们落在那人的身上时,身体又缩成了一个球。白猫黑猫张开嘴,露出嘴中尖牙,朝那人的脖子咬去,其动作跟一般的猫吃老鼠没有两样,只是这只“老鼠”太大了而已。
那人吓得大叫。他身后的两位黑衣女人依旧面不改色地摁住他。
但他只叫了一声便咬住了嘴唇,脸色变紫,眼睛鼓胀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时,侧门那里蹿出来一大群白的黑的黄的小猫。它们纷纷爬到那人身上,学着那白先生夜先生朝那人身体各处下嘴。
眼前的情景让姥爹一阵晕眩,他仿佛看见一群密集的苍蝇栖息在一具发臭的尸体上。这已经超出了姥爹所认识的猫的范畴。
很快,那人的衣服被猫爪抓烂,皮肤也被猫爪抓烂。他的身体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他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而一只只小猫的身体鼓胀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猫鬼4
变得鼓胀的小猫将那人完全覆盖。
在场的所有人都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其他奇怪的气味。仿佛过年前杀猪时散发出来的气味,有血的气味,有肉的气味,有毛的气味,有骚味,有臭味……
鬼贩子牵着的狗们纷纷狂吠不止,不知道是恐惧这样的场面,还是想上前分一杯羹。
一会儿之后,小猫散开来,纷纷从侧面溜了出去,仿佛一群被驱散的苍蝇。地上只留了一个血淋淋的骷髅。
姥爹大吃一惊,终于明白铁小姐派来的两个人是如何变成两具血骷髅的了。
而那两个黑衣女子依旧摁着跪在地上的血骷髅,表情平静得如死人脸。
赫连天皱了皱眉,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对姥爹说道:“对不起,把这里的气味搞得像牛棚里一样了。走,我们还是去后面聊吧。”
白猫回到黑衣女子的怀抱里,咧开嘴伸出舌头将嘴边剩余的血水舔舐干净。
黑猫则先回到杆秤上,重新称重之后再去嗅那些狗。
鬼贩子们都是从死人堆里乱葬岗中找魂魄的,胆子大得很,但看到这样的场面仍然忍不住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姥爹也受不了这样的场面,急忙跟着赫连天回到后面的大厅。
赫连天若无其事地继续闲聊他跟姥爹的哥哥的往事,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一只蚊子或者踩死一只蚂蚁,不足挂齿。
姥爹特别想知道哥哥在离开画眉村之后到在汉口病故之前经历过什么事情,所以也将刚才的事抛于脑后,时不时地问赫连天一些细节。
赫连天说,马辛元离开京城之前表现有些异常,时常动不动就大笑或者大哭。赫连天询问过他,他却没有说过原因。
姥爹心中一紧,心想莫非哥哥去世之前还遇到过什么事?
赫连天说,马辛元会试之前似乎曾跟一个女人有过一段情缘,同一年参加会试的好几个举人看到过那个女人,包括他。他对那个女人的印象很不错,温文尔雅,落落大方。马辛元会试殿试之后以为自己发挥失常,必定无缘金榜,急急忙忙离开了京城,而不知道读卷官已经将十份妙笔生花的文章呈递皇帝,皇帝在保和殿用朱红御笔从这十份中点了名次,恰恰马辛元的文章就在其中。
姥爹忙问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是否还在京城?
赫连天摇头道,你哥哥似乎不大愿意让我们知道那个女人,他从未在我们几个好友面前提起过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你哥哥匆匆离开,恐怕是担心落榜之后无颜见佳人。
姥爹不知道哥哥还有这段往事,在京城备考之前寄回来的信中也从未提及。是女人的身份让哥哥有所顾忌,还是另有隐情?姥爹不得而知。
姥爹又问关于那个女人的其他细节。赫连天却知之甚少。
于是,话题又转到马辛元其他方面的事情。
期间黑衣女人过来说所有的魂魄都买下了。赫连天叫黑衣女人带白先生和夜先生去休息。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
那时候保定只有小的发电厂,功率不高,并且过了子时便会停电。
赫连天在停电之后叫黑衣女子点了蜡烛照明,继续跟姥爹聊过往的事。
点上蜡烛不一会儿,赫连天一边跟姥爹聊天一边东瞧瞧西瞅瞅,有点心不在焉。姥爹以为他操心的事情多,想就此告辞。
姥爹正要说告辞的话,赫连天却将食指立在嘴唇上,做出不要发声的示意动作。
姥爹以为他发现窗外有偷听者,便暂且将告辞的话咽回肚子里。可是姥爹精心倾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外面有人的脚步声或者喘息声。他心想赫连天是不是做久了买卖魂魄的事情,有点过于敏感了。
这时,一阵风吹动窗纸。窗纸可能没有粘贴好,风一吹就发出窗纸拍打窗棂的声音。
赫连天突然一震脚,“呵”了一声。
“赫连兄,你这是怎么啦?”姥爹见他喝了一声,便问道。
赫连天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然后俯身朝脚底伸手摸去。
姥爹也俯下身去看他的脚底,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赫连天的手在鞋底下抠,仿佛要从脚底抠掉黏上的一团稀泥。很快,他将手抬了起来,放在烛光下。
一个很大的人影落在烛光对面的墙壁上!
姥爹一看,原来赫连天手里拿着一个纸人!那纸人是黄表纸剪成的,粗劣不堪,但能分清哪里是人头,哪里是躯干,哪里是四肢。姥爹心中一惊,那不是小米剪成的纸人吗?
姥爹用来画符的黄表纸,很多被小米无聊时剪成了各种奇怪的形状。房子,衣服,鸡鸭,人等等。
“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在我面前弄这种小把戏!”赫连天鼻子里哼了一声,将纸人放在蜡烛的火焰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姥爹假装不明就里。当然,或许剪这种纸人的不只有小米一人,恰巧那人剪得又跟小米差不多。但这种可能性相当小。一般人是不会用黄表纸来做剪纸用的,喜事用红纸,白事用金银箔。
“邪人的小把戏而已,想借纸人来看我们馆内的情况或者偷听我们的对话。”赫连天轻蔑道。手里的纸人被火焰点燃,纸人居然有挣扎扭曲的动作,仿佛要从赫连天的手里逃走,也仿佛火烧的痛感让它无法忍受。
这纸人是有意念的!
只可惜它意念微弱,躯体脆弱,被赫连天轻易踩住捉到。
赫连天见姥爹直愣愣地盯着燃烧成灰烬的纸人,以为他担心害怕,于是宽慰道:“不用担心,想害我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这么多年来,我没见过一个真正的对手。”
他的话刚刚说完,一个黑衣女人走了进来,这次她没有凑到他的耳朵边去说悄悄话,语气有些急地说道:“赫连老爷,外面……外面突然来了好多的猫!”虽然她的语气急,可头依然微垂,表情依然平静。
“猫?”赫连天疑问道。
“是的,赫连老爷。好多好多!那些猫在外面叫唤,怎么驱赶都不离开。我们的小猫听到叫声,都跑过去了。”黑衣女人说道。
“小猫还没有成形,脆弱得很,你怎么能让它们跑出去呢?”赫连天怒道。
黑衣女人道:“我拦不住它们,它们从窗户从门缝里跑出去,好像外面的猫在召唤它们一样。”
“小猫的野性还没有完全消除,人血也没能让它们快速增长自制力。这情有可原。但是外面那些猫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突然都聚集到我们这里来了?”赫连天问道。
黑衣女人摇头道:“照理说,附近的猫都知道白先生和夜先生的厉害,平时不敢靠近来的。这些猫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姥爹从他们的对话从得出一些信息。这白先生和夜先生曾经受赫连天的指使,用吓唬或者其他的方式警告过附近的猫,不让附近的猫到狗肉馆这里来。而白先生和夜先生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还没有修炼成猫鬼的小猫。这些小猫非常脆弱,或许它们从一只普通小猫修炼成为一只恐怖的猫鬼的过程中不能有外界干扰。这跟其他的蛊在制作过程中不能被外界干扰一样。在这个过程中,它们异常脆弱,稍有不慎便功亏一篑。但一旦炼制成功,便如破茧化蝶,便如跃过龙门的鲤鱼。
“快带我去看看!”赫连天说道。
姥爹也觉得奇怪,莫非真的有人要对付赫连天?
姥爹跟着赫连天来到狗肉馆的门口。
刚跨出狗肉馆的大门,姥爹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大门前是呜呜泱泱的猫。如果说刚才扑在潜入者身上的小猫如苍蝇一般密集一般多,那么此时看到的猫就如春天池塘里成群的蝌蚪一样多!猫基本都是黑色或者灰色,几乎要融化在夜色里,只留下淡淡的影子。清晰的反而是猫的眼睛,有绿色如鬼火的,有黄色如萤火的,非常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