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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刚飞速地思索着。他不知道眼前看到的东西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至少他对一点有所怀疑,自己第一次走进这座大厅就被选中,“运气”未免太好了吧,要知道这是268586人中选100个,只有1/2685的几率啊。也许——有人发现他是窥探者,故意在骰子上捣了鬼?对于拉星的高科技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身后的老庄家轻轻推推他,原来,前边的99个人都已经“升天”完毕,轮上他了。他可不想糊里糊涂把性命送到这个黑洞中,仓促中他脱口喊道:
“我不愿升天!我不愿死!”
全厅愕然!20多万双目光汇到他身上,快把他点燃了。他想愤怒的信徒们马上会怒吼着扑上来,把自己撕碎,不过这一幕并没有发生。人们只是盯着他,目光中充满轻蔑不屑。他身后的下任庄家,那个老人,更是真诚地不解。他走过来轻声问:
“你既然不愿升天,刚才庄家在做‘最后询问’时,你为什么不退到圈外?”
小刚面红耳赤,没法儿回答。好在有人及时打破了他的尴尬——是阿凌,她一直隐在人海中,这会儿露面了。她匆匆跑上台,对大伙儿说:
“我认识他,他是从摩纳哥号来的新移民,不知道咱们的规矩。其实他根本不能参加升天的,他肯定没通过提升呢。”
小刚不知道什么叫“提升”,但阿凌的救场显然缓和了大家的情绪。老庄家怀疑地看看小刚身上佩带的“上帝之骰”徽章,不过没有再难为他,只是温和地让他退到台下。小刚狼狈地退下来,虽然他没脱衣服,但这会儿觉得自己是赤身裸体,无数目光烙在他的后背上。
老庄家回头面向大厅:“这可是5222次升天中头一次碰见的意外,我只好提前进入庄家的角色了。现在咱们怎么办?我想应该再掷骰子选一个,我们不能留下一次不完美的升天。”
下面立即有人喊:“不用再选了!不用了!”那人快步走上来,原来是刚才二选一被淘汰的小伙子,他对大伙儿说:
“你们一定没忘记刚才那个不幸的落选者吧,他曾与对手战成三次平局,在最后一关不幸被淘汰。仁慈的教友们哪,为什么不把这次机会赐予他呢。”
下面轰然同意,老庄家也慈爱地点头。于是,这个落选者脱去衣服,跨过生死之线,高兴地喊道:
“永别了,愿幸运与我同在!”
老庄家宣布这次祭礼结束,26万人如水银泻地般井然有序地散去,只剩下小刚一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大厅内。本来他很怜悯这群愚昧的教徒,但这会儿他觉得该怜悯的倒是自己。没说的,在大家眼里,他是个临阵脱逃的怕死鬼,被万夫所指万人所骂。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大厅里的灯光忽然熄灭,这儿变成绝对的黑暗,黑得连他自己的肢体似乎都不存在了。只能看见那个黑洞仍在原地悬浮着翻滚着——之所以能看见它,不是因为它会发光,而是因为它比四周的黑暗更黑。小刚慌了,一步也不敢迈。他焦急地喊:有人吗?有人吗?但声音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
忽然灯亮了,电梯门随即打开,阿凌匆匆跑出来,笑着说:
“电脑统计显示少上来一个人,我心想肯定是你了。来,跟我走。”
她拉着小刚走进电梯。电梯平稳地上升,耳边是轻微的嗡嗡声。在电梯上升的途中,小刚非常尴尬,他想同阿凌作一番解释,但试几试都张不开口——他根本没办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倒是阿凌体会到他的心情,平淡地说: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并不是信徒,只是溜进来玩的,误打误撞被选上了。你不想升天是可以理解的,没人说你是胆小鬼。”
小刚只有苦笑。
电梯停了,门打开,智远和智英焦灼地守在那儿,一看见小刚就惊喜地大叫起来,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着小刚又是捏又是摸的。在他们看来,小刚身入“魔窟”竟然能全身而退,简直不可思议。阿凌立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三人,等他们的情感发泄告一段落,她过来说:
“我要走了,再见。以后去找我玩——还有,别忘了请我吃饭。”临走她补充一句,“小刚你以后不要带那枚徽章了,我是说,在你没成信徒前不要带它。这在拉星社会中是犯忌的。”
小刚一下子面红耳赤。
阿凌走了,小刚向两个朋友详细讲了进洞后的经历,讲了那个神秘的黑球,讲了100个人奇诡的死亡方式,也讲了自己临“升天”前的退缩。英子是个怀疑派,认为小刚被骰子选中肯定是有人捣鬼,是想除掉他这个“间谍”。小刚摇摇头说:
“我曾经这样想过,现在不这样想了。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他们不会轻易就放我一马。”
而小远的怀疑集中在另一点上:“这些信徒们为什么甘愿赴死?即使是邪教,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提法吧。小刚,咱们去问问谢米纳契先生。”
小刚不想问,他知道谢米纳契会生气的,不过最终他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果然,得知小刚去参加了升天仪式,谢米纳契先生非常恼火:
“你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听我的嘱咐!”他叹口气,“也好、也好,也许这是好事。既然你能在升天前决然退出,也许以后你就有免疫力了。”
小刚一个劲儿赔笑:“是的是的,以后我肯定有免疫力了,再不会受它的蛊惑了。所以,你可以把‘上帝之骰教’的真相全部告诉我了,没关系的。”
谢米纳契没有上当,冷冷地说:“这次你没有送命,该感谢上帝的恩典了。听我的话,再不要和他们有任何接触,更不要打听它的教义。”
他挂了电话。小刚无奈地说:只好找阿凌问了,想来她不会隐瞒的。电话打过去,阿凌打趣说:
“是小刚?是不是请我吃饭?感谢你经历了生死之劫后还记得对我的承诺。不过今天我还是没时间,明天摩纳哥号就要出发了,我父母都是它的乘员,我要和他们共度最后的一天。”她补充道,“他俩是飞船第一任值班船长和值班科学官,和你的父母一样。”
三个朋友十分吃惊。这种无预案飞行生死难料,而且即使摩纳哥号能顺利找到一个可移民的星球,反正阿凌和她的父母是不可能再见面了,此次生离即为死别。所以,移民者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她的父母为什么不带女儿一块儿去呢?不过他们没有谈这件事,不想搅乱阿凌的心情。小刚只是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我们也去发射场去送行。
第二天他们赶到发射场,100架太空巴士已经准备完毕,齐齐地排在那儿。电磁加速轨道像一把长剑,斜斜地伸到天外。阿凌及父母在第一辆巴士附近,阿凌向父母介绍了三个新朋友,父母拥抱了三个人,同他们道别。从他们脸上看不出生离死别的悲戚,阿凌爸反倒安慰小刚,问他是否已经走出父母去世的阴影。又说,在飞船离开后,希望三个朋友多到阿凌那儿陪陪她。英子一直在为阿凌难过,忍不住问:
“伯伯,阿姨,你们为什么抛下阿凌?你们至少应该带她一块儿走的。”
这句问话不能说很得体,有点“专往痛处捅刀子”的味道。小刚和智远都有点尴尬,拿眼色制止英子。阿凌妈笑着说:
“孩子,阿凌不愿同我们一道去的。我们宁愿早走一步离开她,也不愿见到她先离开我们啊。”
她说的阿凌“先离开”无疑是指上帝之骰教信徒的升天。这句话里多少透露了夫妇两个的悲戚。
出发时间到了,他们最后一次拥别,阿凌父母走进第一号巴士,穿上抗荷服。指挥台一声令下,太空巴士在电磁力的加速下,嗖嗖地射出去,消失在蓝天中。不久,空巴士返回,从屏幕上看到轨道中的巨型飞船开始加速,离开拉星,飞向无垠的宇宙。
一切都是1200年前第一批太空移民离开地球那个场景的重演。
小刚父母自杀前在SWW网中同儿子(当然是虚拟的电子小刚)有过一次长谈,坦率地讲述了他们决定自杀的心路历程。他们说,人类对未知的探索,或者说是人类的冒险天性,从另一个角度看实际上是逃离,是对某种囚笼的逃离。猿人学会直立,从树上走下来,是对森林囚笼的逃离;学会用火和工具,是对蒙昧囚笼的逃离;学会说话,是对无声囚笼的逃离;发展了医学,是对疾病囚笼的逃离;从非洲向其他地方迁徙,直到走出地球,是对地理囚笼的逃离……整个人类文明史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成功的逃离。但科学家最终发现,有一个囚笼是绝对无法逃离的,那就是宇宙本身。宇宙必然灭亡,人类所有的文明之花都会在那时枯萎,即使在我们的宇宙之外或之后仍有新宇宙,也不可能把人类文明的种子播撒到那里。人类在成功逃离一个个囚笼、自信心空前膨胀之后,却发现她仍处在一个最大的笼子里,一个和宇宙一样大的笼子,绝对不可逾越……
“孩子,请你原谅,你的父母都是懦夫。在100年枯燥的旅途中,这个念头一天比一天更重地压在我们心头,让我们心灰意冷、沮丧悲怆。既然最终的宿命不可更改,我们的奋斗又有什么意义呢。最后,我们只好以死亡来逃离这个心理的囚笼。
“军儿,爹妈对不起你!我们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去面对陌生的世界。希望你不要做爹妈这样的懦夫,而要成为一个勇士,勇敢地活下去!”
“很可惜,你爸妈如果活到飞船抵达拉星就好了,在这儿他们会知道,那个宇宙之笼并不是绝对不可逃离的。”阿凌兴致勃勃地说。这是摩纳哥号启程之后,她和三个朋友坐在一家饭店里。“相信到那时候,你爸妈一定会成为‘上帝之骰教’最虔诚的信徒。”
“你是说,宇宙之笼也可以逃离?”
“对。当然老宇宙会灭亡,这是毫无疑问的,再先进的科技也无法改变。但科学能在母宇宙中激发出一个婴儿宇宙,就像是在橡胶薄膜上吹起一个小泡泡。小泡泡逐渐长大,最终与母宇宙脱离,形成一个封闭的新宇宙。告诉你们吧,拉星人在100年前已经激发出一个婴儿宇宙,而且能让它与母宇宙之间保持一个始终相连的蛀洞。这种蛀洞的进口是黑洞,出口是白洞,小刚那天在地下溶洞中看到的那个空中悬浮的黑球,实际就是蛀洞的进口。”
“你们……上帝之骰教的升天……是在逃离这个宇宙,向另一宇宙迁徙?”三个朋友都十分震惊,七嘴八舌地问。
阿凌笑了:“别性急,你们得听我慢慢讲,这里边的事儿非常复杂哩。虽然拉星人已经能让两个宇宙通过蛀洞相连,但不幸的是,我们也同时确认了‘宇宙不可通’的金科玉律。它是什么意思呢?浅显地说是这样的:两个宇宙之间如果能有任何信息的传递,那两者之间仍然是一体,有同样的命运,会在同样的时刻灭亡;真正独立的婴儿宇宙则完全关闭了与母宇宙的信息通道,不可能有任何的信息传递过去。你们知道,任何生命,任何文明,其实质就是信息。所以,这个‘宇宙不可通’定律,其实也关死了人类逃离母宇宙的任何可能的通路。事实确实如此,凡想通过蛀洞到达新宇宙的任何有机体,都会在蛀洞中被彻底打碎,回到最原始的物质状态,再从白洞中喷出去。所以,组成你的物质虽然到了新宇宙,但和原来的你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
小刚非常失望,拉长声音说:“噢,说了半天,还是不可能啊。”
“你又着急了不是?你再打岔,我就不给你讲了。”三个朋友连忙保证再不打岔,阿凌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