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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大人!”近卫长发现了他,连忙跑过来行礼,近卫队哗啦啦地跪成了一片。
几十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这种阵仗,连忙摆手,“都起来,无须多礼。”
都说庶民出身的右相大人最为可亲,现在看起来不是谣传。近卫队里面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调到追云王宫里面来,天天受冷面陛下的斥责,终日惶惶不安,以为王宫里面的王和官都是不近人情的,这次见到这么可亲的一位高官,心里自然是暖暖的,话也多了起来。
“大人,您劝劝陛下吧,又跟王后吵架了。”
“谁都不敢劝,有为公公多说了两句,就被拖出去打了。”
“不止这样,苏公子,叶公子都来过,却被陛下赶了出去,大家实在是没辙了。贤王这几天不在都内,只有请您去了。”
晴暖一边听一边点头,知道里面那位准是又把自己的娘挂在嘴边,把揽月殿的那位惹怒了。这小两口大吵小吵,天天不断,从大婚以来从来没有歇停过,他跟长公主的头都大了。不知道他远在彩云涧隐居的父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任性,会不会怪夜朝夕当初没教好?
正想着,他已经进入了主殿,宫女和内侍全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他长得跟苍王简直是一模一样,也正因为如此,她格外地疼爱他,却也因为溺爱落下了一些毛病。但奇怪的是,同样被苍王溺爱的永乐公主,反而乖巧懂事,除了……她的终身大事。
“陛下。”他俯身行礼,那盛怒的蓝眼睛立马变成了温柔的水波,“都下去!”
“是!”众人拍胸口的拍胸口,顺气的顺气,不一会儿就撤了个精光。
“姐夫啊!”姜茗昌扑过来牢牢地抱着他,用脑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爹跟娘都不要我了,除了哥哥你对我最好了。老陆来信说,姜茗悠那破小子已经挂牌行医了,姥姥可喜欢他了……你知道吗?他们都说,茗悠长得最像姥爷……可是他的蓝眼睛太扎眼了……你还会跟我讲神将军的故事吗?”
晴暖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孩子,在他手上犯事的人,虽然惩罚得很重,但他从来没有亲口下令处死过什么人。
“陆大人也在泰雅?”
“对啊,老陆说他的老兄弟在那儿,他也要去,不然一个人多无聊啊。偷偷告诉你,师傅偶尔也会去那儿,他们三个要是凑在一起,姥姥准又得给娘写信抱怨。”
晴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陛下,您找臣来做什么?”
“姐夫,不是说了,没有外人的时候不能喊陛下嘛?”姜茗昌笑着眨了眨眼睛,“罚你陪我下棋。”
“昌儿,你放过我吧。”晴暖连忙摆手,“你的棋艺甚得贤王真传,知道你王兄当初在永昌的名号吗?鬼见愁……连你娘都不是他的对手。”
提到娘,茗昌的脸上显露了深深的迷恋,“娘是天底下最美丽最伟大的女人……谁都比不过娘。可是能拥有娘的人,只有爹一个……我好希望娘陪伴在我身边,可是我知道她更需要卸下身上的责任,轻轻松松地去生活。”
晴暖点了点头,“你娘是独一无二的女人,在我们乃至很多人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人能超越她。所以王后的压力很大,昌儿不要再与她闹脾气了。”
茗昌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是我苛求她,是她在苛求自己。姐夫,我何尝不知道她的压力,只是,娘是她心中的阴影,她自己走不出来。状元,无冶,民望,外交,农事,水利,典章,哪一项是正常人能够轻易做到的?连我和父王都不敢轻易和娘比较,她何苦呢?”
晴暖看着他蓝色眼睛里面的无奈,笑着问道,“昌儿,如果现在问你,你最喜欢的是爹还是娘,你的答案还跟小时候一样吗?”
“当然一样,我最喜欢的人是父王,然后是王兄,然后是晴暖姐夫……但我最敬爱的人,永远仰望着的人,是我娘。”
【花年相逢】
因为姜卓的口令,姜善真随着姜瑾瑜从西地返回昊天。途中由于官道堵塞,所以他们只能从无冶借道返回。
姜瑾瑜坐在马车上看书,姜善真看哥哥的脸色似乎不是太好。
她热心地问,“哥,你怎么了呀?”
“没什么。”姜瑾瑜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脸色淡淡的,就像往常一样,可她明明就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是因为那个女扮男装的姐姐么?在王兄的棋盘上救人,可真是了不起。
然而还没等她细问,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湛锋在外面厉声问道,“你们做什么?哪有这样拦着别家的马车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官人,行行好吧,好久没有吃的了……”
姜瑾瑜放下书,撩开车帘向外看去,发现马车前面跪着十几号人,他们大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面黄肌瘦,看起来很可怜。早就听说无冶县受水灾严重,是父王的心头大患,以前只是风闻这里遍地饥民,如今亲眼目睹,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真儿,下车。”他率先跳下马车,回头看妹妹好像有些不大愿意,便拔高声调,喝道,“下来帮忙,听见没有?”
“知道了。”姜善真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
湛锋把能分的食物和钱财都拿了出来,姜瑾瑜分钱,湛锋和姜善真则负责把食物分到每一个饥民的手上。当一个老夫人走到姜善真面前的时候,因为眼神不好,要去拿食物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姜善真,姜善真立刻大叫了起来,“你这么脏,怎么能碰我!快走开!”她本能地推了老人家一下。
“小姐,虽然您分食物给我们,但我们都是人,我不认为你可以这样对待老人家。”一个瘦小的身影冲过来,迅速地扶住老人家,一双清灵的眼睛愤怒地看着姜善真。
她看着眼前穿的破烂,腰背却绷得笔直的男孩,心中就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原来这世间还有人不比哥哥差……她呆呆地看着少年扶着老人家走远,连湛锋把她手里的食物拿走都没有发现。他们还会不会遇见呢?再遇见的时候,她一定要亲口说一声对不起。
【梦年流光】
他看着大殿下把连理锦系到她和陛下的名牌之间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把感情深埋在心底的人,不止他一个。
在无冶的每一天,几乎都能见到她,只是那个时候,还坚定地认为自己对她的只是景仰和依赖,她是最伟大,最亲切的县令哥哥,是百官的表率。直到陛下诏告天下,她的身份大白,他才明白,有一种爱还没来得及表白,已经落满尘埃。
那个至高的男人能给她的一切,他都给不了。他听别人说了她的故事,知道夜朝夕,明皇这些最优秀的男人都曾跟她朝夕相处过。他很明白殿下不把感情说出来的原因,也很明白,自己在她的眼里只是弟弟。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她,像所有守护她的男人一样。
所以他变坏,吞下了郎中令给的毒药,暗地里面配合苍王还有治国星的所有行动。所以他不得不严词拒绝公主,避开他们所有人。他明白公主的心意,也确实为她把连理锦的事情揭露而感到生气。公主不断地向他示好,但是在他印象里面,她还是那个在无冶的街头推开老人家的任性小姐。公主哪有他的县令哥哥好,当初在无冶的时候,哪件工事不是毕守一亲为,哪户人家的老人得了重病,毕守一没去看过,喂饭,擦身,甚至连清理下身的秽物她都做过……否则哪里来的十里相送,哪里来的为官当学无冶县?
她是无可替代的存在,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仍这样坚持。
那天在花园碰到她的时候,面对她的质问,他的心里其实很委屈,看到她流血晕倒,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扑上去,要不是被大殿下的眼神制止,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殿下知道了他的一切伪装,他所有的行动,殿下都暗地里帮忙。
其实他们是最同病相怜的人,所以殿下都懂。只是殿下比他更可怜,因为殿下的爱慕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知道。
永昌之变的时候,他一面要稳住童百溪留在天都中的人,另一面,还要秘密地救出被囚禁的应人杰等人。就在他因为被盯梢而需要提前策划行动的时候,姜善真帮了他很大的忙。无论是到阴暗潮湿的天牢传信,还是从又黑又安的地洞来来回回地钻,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看着这个小姑娘执着而又真诚的眼神,他不再感到厌恶。
后来在围场,他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才会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他以为她会躲开他,会嫌弃他,再不会像以前那样跟他亲密无间。但他终究低估了她和陛下的心胸,一切都没有改变,但他已经不再适合留在永昌,且不说他需要调整自己的心态,还需要变得更强,才能名正言顺地陪在她的身旁。
所以他去了龙溪。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车行了一段距离之后,车夫从马车下面揪出了一个一身污泥的小姑娘。
“我不怕脏不怕累,就想跟着你,所以你不要赶我走哦。”
“公主……”他有些错愕。
“我就是喜欢你啊,我才不要放在心里。荷花我不种了,因为我知道,你早就不怪我了。”姜善真高兴地跳到他身边,“姐姐你是没机会了,她太好了,只有父王那样的男人才能给她她想要的,你考虑考虑我嘛。”
他刚要开口,她又马上掐断他的话,“车夫,快点走,快点走!”
“公主……”晴暖有些无奈了。
“叫我真儿啦!你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永安公主跟你私奔了么?笨蛋!”
“……”
“晴暖,你可以喜欢她,甚至一辈子偷偷地爱着她。但是你不要告诉我,只要你不说出来,我们还是会幸福的。”
很多年过去了,当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变成了眼前这个贤良淑德,偶尔有些俏皮的女子,他已经分不清楚对她的感觉是什么了。是一辈子离不开的,是一辈子依赖的,是一辈子敬重的……妻子。
“老爷,你回来了?”姜善真把手中新采的牡丹递给他,有些得意地说,“这是我种的,很棒吧?”
“真是很漂亮,夫人辛苦了。”他把花朵折了下来,插在她已有白雪的发间,她的脸上显露了少女时代那种羞涩的红晕,“啊,我还真配不起这朵花了。”
他挽着她的手,摇了摇头,“你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欣喜地抬头,眼睛里是嫁给他的那一夜所呈现的那种幸福和喜悦。直到今天,他仍记得那一夜她说,“我不要那个第一的位置,我知道你不会给我,但是请让我用妻子的身份陪在你的身边,鼓励你,支持你,走完人生剩下的旅程。”
其实,也是爱吧……只是,心有余响,口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关于宝爹宝妈。
郎艳独绝(番外)
戚沐阳这一辈子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永昌,如果还有比永昌更讨厌的地方,那就是王宫。
可他很不幸地被国王看中,当了近臣,还因为在军事上杰出的才能被赐予了龙虎令。他记得刚刚步入朝堂的那一年,就听说了一件惨事,因为一个浣衣女趁王后和几个妃子外出拜佛的期间与国王交合,被盛怒的王后投了井。
这种没有人情味的地方,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待下去。
他开始长年在外面带兵打战,逃避纷纷扰扰的谣言和猜忌。因为功劳太大,名声太响,所以当鬼狱之兵袭击圣洁的泰雅雪山的时候,国王派他前去抵御。那一年他十九岁,一副书画作品已经能卖到一千金,很多纸都因为他曾用来写字而变得很贵。
圣洁泰雅,是一个他只听说过的地方。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