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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义闻言,脸色微变。
「是那巫女的妹妹?」
「怎么了?有何不妥?」
「没……没有。」西门义转身又走,明显地掩饰住心里的激动。
西门笑见状,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有主动问他,只是,少见义弟为了恩弟之外的事感到惊惶失措。十五不曾下过山,会与他有什么纠缠?
「恩弟此时在房里午睡吧?睡了也好,免得见那丢脸的场面——」
「咳咳,他现在……恐怕在照顾十五吧。」
「照顾她?恩弟?大哥,你不知道恩弟体虚病弱吗?你要他照顾那女人?」
「我也是回了府才知道的。有丫鬟先通报恩弟了,所以十五一被送回来,就先送到他房里去。我也问过祝八她们……她们坦承怕祈福舞失败,所以给十五服了点药,头一回做这种事,下药下得太重,只怕现在她还没有清醒呢。」恩弟想必担心极了。
一个精神狂乱的女人会做什么事来,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哥怎会不知呢?恩弟他连捧个书以上的东西部捧不起了,要如何制住那女人?
西门义虽暗暗质疑,也不再主动询问,干脆加快步伐,走进守福院。
取名「守福」,便是希望这座楼院能守住主人的所有福分,一点也不要漏失,但,到底守住了什么?
院内没有一个仆役,想是被遣走了。西门义走近房前,听见低低的啜泣声,吓了一大跳。
「好了,别哭了,你再哭,整座南京城都要教你的眼泪给淹了。」
是恩弟的声音?这种温柔又气弱的声音的确是恩弟的,却不曾听过他用这种口气跟哪个丫鬟说过话。
他往西门笑看去,瞧见西门笑面有神秘、唇畔含笑。
他轻轻推开门,进入视线的是他可怜的恩弟,不能好好养病,反而坐在床缘,附在那据说是祝氏巫女之妹的女子耳边不知在低语些什么。
他微一楞,目光突然被柜上那祝氏一族的鬼面具吸引过去。
「义三哥,你回来了?」
西门义回过神,道:「我……」
西门恩立刻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外头说去。」他替尚在啜泣的祝十五盖好棉被子后,又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才扶着床吃力地站起来。
西门笑贴心,快西门义一步稳住他,顺手拿起被风,慢慢扶着走出门。
西门义回头阴沉地望了她一眼,才跟着出门。
「不,大哥,我靠着门说话就可以,别扶我到凉亭,我怕十五叫我。」
「十五还好吧?」西门笑关心地问道,遭来西门义的瞪视。
「大夫来瞧过了……」
「你们请大夫来了?」西门义难以置信:「万一那大夫传出她服药之事,岂不是真毁了西门家的名声?」
西门恩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多作反驳,只道:「大夫说,她服药过多,加上体质关系,所以会发作……一阵子,幸而她是头一回吃这种药,完全清醒了就没事了。」
「以前没服过?那她以前怎么骗人的?」
「义弟,我不是说过她是一个真正的巫女吗?」西门笑轻声提醒,想要让西门恩充满信心。「我想这是一个意外,十五算是自家人,她会尽力为恩弟祈福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同是一家人,难保一条心。」
「义弟!」西门笑轻轻斥道,瞧见西门恩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注意屋内不断传来的啜泣声。「恩弟,既然十五会因药效发狂好一阵子,不如你先到客房住几天,我差阿碧来照顾她,等她恢复了,你再搬回来。」
「不。」想都没想地否决了。「我来照顾十五就够了。」瞧见兄长们不信的眼光,他绽出温笑:「十五的发作与人不同,她没有精神狂乱,她只是……一直哭。」哭得连他也心疼了,短暂的相处,没见她哭过,而她哭,是为他。
「一直哭?」两人同声惊讶。
「她被送回府时,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好象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又好象知道她的祈福舞失败了……便一直哭着,一直在道歉……」西门恩的语调更软,仿佛充满怜惜,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她多看重这一场祈福舞,花了多少时间在上头……我根本没有一丝期望她会成功,更没有怪她之心,她却怪起自己来。」
西门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充满柔情的神色。
门内,又传出泣语,听不真切,西门恩频频回首,明显地不再专注与兄长的谈话。
西门笑道:「我扶你进去,你好好照顾十五,我让阿碧在门外候着,要什么就告诉她,由她来做,免得你先软了身子,没法顾到十五。」
「这是自然,多谢大哥。」
西门笑扶他进去之后,再出门时,瞧见西门义将窗子推了一条小缝,他暗叹,轻步走上前,窥见西门恩正坐在床边抱住祝十五的身子。
他越过西门义的肩,轻轻推上窗子,附在耳边说道:「恩弟早已成年,许多事由他自己作主吧。」
西门义像是受了惊吓,立刻转身瞪着他,虽力持镇定,但西门笑知他有异,讶道:「怎么了?」
「没……我是教你吓了一大跳。」顿了顿,像要刻意改变话题,道:「我没料到恩弟他竟然也陷进这种感情里。」
「那不是很好吗?」
「好?」西门义低声嗤笑:「他从出生就几乎不曾出过大门,能见到的姑娘都是丫鬟……最多也不超出十个,或老或幼,严格说来,祝十五应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姑娘,现在,他只是被迷惑了,将来他若病好了,见到这大千世间,必会发现这世上胜于祝十五的姑娘满街满城都是!」
西门笑望他良久,心里只觉这兄弟好象有些变了,却不知哪里有变。他耳尖,听见西门恩低声哄道:「我在这儿……对,我不走。我……我答允你我不走就是了,唉,明明是不该承诺的,人的生死岂能由我来定……偏偏见不得你的泪……好了,我都说我会好好养病,就算病不好,我也不死……好,我不说死字,你不要再哭了……」声量忽高忽低,只能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哄语。
西门笑露出满足的笑来,瞧见西门义惊讶的表情,知他也听见了那一番话。
他拉着西门义的手臂,往守福院外头走去,笑道:「以往,他是生死由天,不曾坚持过什么,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死了,我们虽难过,却也有各自的生活要过,不会因他而受影响。现在,他有求生意志,却是为了十五。」西门笑转向西门义,高兴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义弟,不管十五是不是巫女,我都觉得这婚事是对了,当什么药都没有办法治愈时,没有形体的感情却能紧紧系住他的生命,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啊!」
「大哥,你呢?」
「我?」
「你年岁也不小了,不快点娶房媳妇、生个壮丁,将来若是恩弟真好了,有后代了,要怎么保护他的后代?」
「啊……真是。你一回来就提这事,也不嫌烦,我太高兴了,这事就暂搁下,等……等有机会再说吧。」
西门义闻言,未可置否,目光很阴沉、很阴沉地从他的背影慢慢移到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盯着好久好久,像……在算计什么。
世界是黑色的,一直一直是黑色的,只有天上的月亮是白的,白得让她每天都期待地看着它,看它什么时候会吃掉所有的黑色,让她身处的小房间也变得白白的。
小房间?她心一跳,定神瞧见四周小小的、窄窄的洞穴,讶异自已的身子竟能塞进这么小的洞里。她努力想要爬出来,却发现身体变小了。
她不要!
不要再回到那种小身体的生活,但她的身体愈缩愈小,小到……是姊姊还在的时候!
黑色的世界开始有了变化,红的、黄的、蓝的,只要是世上有的颜色,她都看见了、都碰到了,但,颜色却是不停地在她眼前扭曲变化。
「恶灵!」
「不要喊这两个字,言咒是很可怕的,喊了它,它就会出现。」
「那……你就叫祝十五,以后不要再喊她恶灵了,懂吗?」
祝十五?她不用再被叫恶灵了?真好!可是……为什么她要叫十五?最小的姊姊是祝十二,那她应该叫十四,她会算,是姊姊算错了!
「十五?十五?」
是谁在叫她?小小的身体好象长大了一点,但是颜色不停地扭曲,让她好难受。眼前所看见的画面不停地跳动闪过,都是在山上的事,祝二死了、祝四死了、一个接着一个,连姊姊也死了——啊,这不是已经成为回忆了吗?还是,正在发生?
姊姊抓着她的手,叫出了那个在族里尘封的名字。
为什么还要叫她恶灵?
红色跟黄色扭动得像虫,遮住了姊姊死前的表情,但她知道姊姊死不瞑目,不明白以自己尊贵的巫女之身,为何会死在恶灵的诅咒里?
她……真的是恶灵吗?她没有诅咒任何人啊!
族人把她们赶了出来。她知道祝八她们一点儿也不喜欢她,没关系,她把自已包得好好的,每走一步路都小心翼翼地,不会受伤。只要不受伤,祝八她们就不会恨她。
真的,出了族,晃在眼前的颜色没有那么错乱了,甚至,走过南京城的大门时,她觉得好象脱离了过往的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
祝十说,要回族里,就要先咒杀西门恩。红色又在祝十的脸上晃动,她没有看见祝十的表情,却可以想见祝十回族里的心意有多么迫切……可是,她不想回去了!
如果她说她不回去,可不可以留她一个人下来?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却不敢问,因为早就知道答案了。她们怕她会害死她们,所以紧跟在侧。
她低头跟着她们走,才走了一步,让她一头撞上窗子。她吃痛地抬起头,见到窗子里的西门恩——
好亮,颜色不再扭曲了,红色就是红色、黄色就是黄色,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该待的位子。她的头也不痛了,一直偷偷打开的心,终于有人住进来了。
她低头一看,讶异自己长大了,刚才小小的身体竟然变成十七岁的模样,手脚也开始动起——
对了,她在跳祈福舞!
她想起来了!
姊姊说,她的身分特殊,她的身体是祝氏一族所有的怨恨形成的,所以,她一辈子也没有办法为人祈福、为人祝祷,因为神明不会接纳一个充满怨恨的身体。
她不相信!她没做过坏事,她只是想要为他祈福、为他延续寿命,所以她很努力地在练——
但,为什么她的身子如此沉重?
被下药了?被下药了?为什么要下药?她很努力在跳啊!为什么要对她下药?这个时辰是今年最有福气的时辰啊!不赶紧趁这个时辰跳完它,威力会减半的啊!为什么她每跳一步,好象被万石拖住——
是谁将她从台上抱下来?
让她跳完!拜托!让她跳完!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知道,我知道,好了,你别哭了,你哭了……我……我也难受啊。」
远处,传来温柔的声音。这是……住在她心里那个人的声音吗?
她想要看清楚,红色又在眼前晃动了——她讨厌红色,她流了血就注定有人会伤亡,神明就真这么讨厌她?既然讨厌她,为什么要让她出生?
「我讨厌当恶灵……我不想让他知道……为什么我不是一个普通人……」
「不管你是恶灵,还是普通人,我都不会嫌弃你……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那声音好象从心里钻出来的。
「我好恨……好恨……每个人都说……天意难改……姊姊也说,这就是天意……难道我真的没有办法延续他的命……我恨……」
她的心沉默了好久好久,她才听见极轻的承诺——
「我不走……你要我说几次都成……我会留在这世上,所以你不要再自责了,别再哭了好不好?」
真的吗?真的吗?就算不用跳祈福舞,就算他病得极重,他也不会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