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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且留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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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追上前几步,呆呆的。冰凉的温度不见了,她低头看着腕间的红印子,难以想象人的体温是这么地冰冷,就像那一年她偷摸姊姊的尸体,硬硬的、冷冷的,像是冬天的雪。
「还待在那里做什么?去找大夫啊!」西门笑怒叫。
她一震,脱口:「是啊!找大夫!」
她不想他死!死了就见不着他的笑!她不要他变死人,不要那张脸变得冰冷僵硬,最后被黄土掩去——
思及此,她的双腿开始有所动作。
从小到大,她没有跑过。不敢跑步,怕弄伤自己,怕一流血,就有人伤亡,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祝八、祝十谁死都好,就是不要他死!
她想起他的笑……他是唯一一个,她送花就笑的男子,胸口的疼痛让她恨不得保住他的命。
死人,不适合他!不适合他!
她踉踉跄跄地,差点跌了跤。她们一点都不了解她跳得慢吞吞的原因,每跨一步之前总要犹豫一下,怕一落脚踩滑了,受了伤,她们会受伤啊!
脚滑了一下,背先着地,让她疼得龇牙咧嘴,勉强爬起来,好象听见祝八的声音在尖叫。
她不理,继续往前跑去。
如果说,在这世上的人都要死,独留一人,她会选那个唯一一个对她伸出双手的男人,其它的人,都去死吧!即使在血缘上是姊妹、即使相处了几年,但,是她们先推开她的花、她的手,怨不得人。
这个想法……慢慢地在她心中产生,却没有任何的罪恶感。
原来,她真的就像是她们说的,躯壳里充满了族里反咒下所产生的所有怨恨啊!
夏天的夜,有些些的风,风中却带着一点的热度。
这种热度正适合他,不算热,反而有些暖和。
淡淡的熏香让他难得舒服地翻了一下身子。身子有些疲累,像被狠狠地折腾过,他轻咳一声,随即警觉地闭上嘴。
他差点忘了,这几天还有一个共睡一床的小妻子——
小妻子啊……原本没有什么真实感,但她睡觉会抱人,他本想叫兄长再安排一张屏榻在房里,但后而一想,叫她睡在屏榻上,依她翻来翻去的身子必会掉下,只能任她睡在内侧,然后半夜爬上……抱上他的身体。
他从来不知自已枯干的身体能让人这么着迷,让她连睡着也满足地在发笑……他心里微微讶异了下,终于明白为何在暖和的夜里竟突然清醒过来。
他的怀里空空的,一点体温也没有。
他吃力地张开眼,床的内侧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明明入了夜,她到哪儿去了?
他想翻身坐起,却发现体力差到身子好沉,根本爬坐不起来,蓦地回想起白日昏厥过去的刹那,还以为真是解脱了。
「原来……我还活着啊……」他抚上自已枯瘦的脸,竟摸到嘴角含笑。「我在笑?为什么?」因为自己还活着?
以往在生死之间跑来跑去,每次清醒过来,心里并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就算是生死有命,有时也觉得醒过来的身子沉重到让他不如解脱吧。这一次,却让他心里有极淡的喜悦。
为了……十五吗?
「西门笑?」半掩的窗外传来声音,是十五的。
这么晚了,她在外头做什么?
笑大哥也在?
「嘘,恩弟还在睡吗?」
「嗯。」
西门恩深吸口气,慢慢地、费尽力气地爬坐起来。
「这么晚了……你在跳舞?」
「是啊,这叫祈福舞,能保健康平安的。」
「多亏你了……咳,不是我怀疑你,十五,你真的有办法让恩弟恢复健康吗?」
窗外,沉默了会儿,才听见她低语:「我尽量。」
「我也不奢求,只要他别在生死边缘游走,只要能偶尔让他走出府外,西门家上下就感激涕零了。」
西门恩拉过床幔,气喘如牛地下床,听见西门笑说道:「等跳完祈福舞后,我会安排你见见府里其它兄弟,义弟就是西门义,当年他也是被捡回来的兄弟,他现在在内地,正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想见见恩弟的媳妇儿。」
「你们都没有独占家产的意思吗?」
西门笑微微笑道:「独占家产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在府里,我虽名为当家,但真龙是恩弟、在商场上玩狠手段的是义弟,我要独占家产,只怕还得花很多的功夫去防人,太累了,我做不来。」
好不容易走到窗边的西门恩,赶紧扶住墙,止住晕厥的感觉后,从半掩的窗往外瞧,正好瞧见笑大哥正对十五在微笑。
笑,本就没有什么不对,但十五一直抬脸望着他的笑。
「你在对我笑吗?」
同样的问题让西门恩忽地一窒,胸口郁闷起来。
「是啊,怎么了?」西门笑不知她的心结,心想自己的笑容真这么好看?为何一直痴痴望着他的笑。「我不进去打扰恩弟的休息了。你也别弄得太累,后天吉时的祈福舞就拜托你了……对了,听说祝八她们中午受了点伤,那时光忙着恩弟的病,直到入夜我才知道这事。」
听阿碧说起时,他还当阿碧在说笑话,好好的一个人在吃包子时,突然噎到,到处找水时,撞到柱子,结果祝六、祝十去拉她时,被她沉重的体重拖下阶梯,结果就三人双双受了点伤。
「她们受伤是家常便饭,没关系的。」
见她一直望着自己的笑,就算是再粗线条的人也觉得不妥。西门笑温声说道:「那我就告辞了。恩弟还有劳你照顾了。」
他离去之后,她又望着他的身影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走回石桌前,借着月光与夜明珠的光芒,翻看记载巫术的书籍,喃喃重复上头的话,再戴上属于她的鬼面具。
在半夜色的笼罩里,十足得像真鬼人身。她自言自语道:「姊姊说,我永远也没有办法为人祈福。」
因为她是恶灵,体内有太多的怨恨,所以她无法祈福。以前她相信,现在她想试看看,至少姊姊常跟别人说,心诚则灵,她心诚,应该就能灵验。
神明,不会不公平的。
她只看过姊姊跳过祈福舞,连学都没有学过,要在几天内学会有点勉强,就算学会了、跳得完美了,能不能真向神明祈福,都是一个未知数。
她小心翼翼地握起剑来,嘴里低哼着调子,慢慢套上舞步。
夜明珠照在剑上的闪光,让西门恩瞧出那是一把真剑,心里微惊!真剑易伤,祈福舞的确有时为求逼真,用上真刀实剑,但他知她们根本不行,早就谈好用假刀假剑,做做样子蒙了过去便是,她的真剑是打哪儿来的?
她的舞姿很慢,一眼就看出她根本没有学过舞,西门恩胆战心惊地看着她舞弄着剑,未见她的脸貌,却知鬼面具下的脸孔十分地认真。
他想开口阻止她,话滚到唇边,却被她美丽的身姿给迷惑。她跳得很差,但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妖艳之姿,她的双足逐渐跳快,与白天他所见的舞蹈完全不同。
她在跳什么?
长辫被打散,一头不黑的长发随舞飞起,舞姿从生涩变流畅,瞧起来有些鬼魅,尤其她面罩鬼面,似鬼已近八分了,再跳下去,他怕不妥。
「十五!」出于直觉,他大喊,惊动那舞得极快的身影。
「谁?」她回身,从面具下传出迷离的声音,像两人同时发出,随即,她一震,连退两步,一直喘着气。
「十五?」
十五卸下面具,惊喜地望着他。
「你醒了?」她丢了长剑,奔到窗前,眉梢眼角都是笑:「我还当你会睡到天亮呢!」
西门恩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竟连汗都不流,与白天那迟缓的样子完全不同。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啦?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你刚才,在跳舞?」
她点点头。「我跳得好不好?跟白天不太一样,对不对?我觉得,我好象抓住味道了,多亏你的书,我从祝十那儿拿来一本看,真的帮我好多。」
那真的是祈福舞吗?
他的视线从她喜悦的脸上落在那张鬼面具上。「这面具,给我瞧一瞧,好不好?」
原要答声好,后来想起姊姊的叮咛。她摇摇头。「姊姊说,每个人都有一个面具,这是我的,不能让人碰的,一碰就失了灵,会不准的。」
让人碰就失灵?可是,明明小时候他就碰过啊,怎么不像失灵的样子?小时候她戴过这面具,当时只觉过大,而且戴在小孩子的脸上,很有趣,但方才……却惊得他心神好不宁。
现在,她戴着这面具,就像第二张脸,再也不觉有异。
「对了,我煎着药。大夫说,等你醒来,就要喝的。」她将面具先放在窗棂上,转身跑去小炉上端药、倒药汁。
他讶道:「你不知我何时醒来,如何煎药?」目光没落在她身上,反而一直盯着那鬼面具瞧。
「那简单,我多拿了几帖药,煎干了,你没醒那也算了,重煎一帖就是了。」
那不是说,她要守着一整夜了吗?
「大夫说,药喝了还得多休息几天,别再像今天一样,被热气给熏着了。这大夫看起来好老喔,老得都让我怀疑他怎能帮你看病呢。」
「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大夫。城里头,多的是老大夫,他们为人治病了大半生,所学所懂的绝非年轻人可以追上的。」
目光仍是不移那鬼面具。面具此刻看来只不过是一张颇富色彩的面具而已,一点儿也不像是刚才见她戴上时,那种心里惊艳又打突的感觉。心里蓦地浮起她的话来——
她说,这鬼面具不能碰的,一碰就失了准,再也不灵了。
他的确是碰过,但毕竟已是久远之事了。如果,他再碰一次,她就不会再像方才那样跳得奇艳的舞姿……像与鬼同舞?这个念头冒出来,让他寒毛直立。
对于巫术,他虽不表任何意见,也不愿戳破兄长的期待,但他书读得多,心底还是多偏向迷信之说,他也知她并非真是巫女,所以心里明白就算她再跳,也是没有用的,可是方才——
「真怪,咱们旅里没有大夫,都靠姊姊。她是巫女,以巫治病,再也理所当然不过的了。」
他眯起眼,指腹颤了一下,突然下定决心,枯瘦的手掌覆住那鬼面具。
他的心在暗跳,掌下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在她转身之际,他立刻缩回手,向她微笑。
她望着他的笑颜,不由得也腼腆一笑,小心地将温热的药碗捧到他唇边。
「我喂你。」
「喂……」他嘴一张,药汁就灌了进来,见她含笑,他只得乖乖喝进口。
「喝完了药,还是休息吧。」
「你呢?」
她抓抓乱乱翘的发稍,想了下说道:「我再练练,说不定会愈练愈好。」
她要再练?心头又打了个突,他不动声色,露出气弱笑颜——明知自己的笑并不迷人,也不比兄长的笑来得好看,甚至病弱憔悴到连他都有些看不下自己的笑,但她似乎很迷恋他的笑……应该说,她很喜欢看人笑。
「我虽累,却有些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好吗?」她果然像着迷似的直盯着自己的笑。「十五?」
她回过神,露齿一笑:「好啊,我陪你。等你睡了,我再出来练舞。」
他闻言,心中暗暗有了计较。正要扶着墙,慢慢地坐在椅上,突然见她拿起面具,把窗关上。
他瞪着窗子一会儿,听见外头有短暂收拾的声音,随即门被打开,他回头看她已抱着面具跟书走进来。
「你还是别吹太多风比较好。」她笑道。
「是……是吗?等等,你要做什么?」
「我扶你上床啊。」
「上……上床?我还不想睡……」他的本意并非如此啊。
她硬扶着他上床,取下他披在身上的外衣,露出极为单薄的身子,尤其他穿著白色单衣,几乎完全凸显他的瘦弱,憔悴的双颊有些淡红,这种身子……薄弱到强风一吹就倒,若是女儿身也罢,但在他这个二十三岁的大男人身上实在是难看,尤其她一双美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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