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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注意到她在偷看他,原本死灰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脸红地转回,却发现祝八在放肆地打量他。
「他在监视我们?」
「监视?他不是吧。」
「不是?那快要死的人拖着病骨来瞧咱们做什么?」祝八虽胖,但长相极为可爱,圆圆的大眼黑白分明,她瞧见西门恩唤来丫鬟,不知在吩咐什么。该不会那丫鬟去通报西门笑,说她们其实根本跳得很烂,一点也不像是祈福舞吧?「你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咱们太久没跳了,所以需要练习。」祝十五说道。
「那就是你让他起疑心了?」
「他不疑心的。」
祝十五想起他跟西门笑谈过后回房,没有像一开始的震惊排斥。这几日的相处也十分客气,待她算是极好,这就像是书上写的「相敬如宾」吧?
只是觉得……好象缺了什么一样?
「你喜欢他吧?」祝八忽地凑上圆圆胖胖的脸。
「什……什么?」她的脸微红。
「喜欢西门恩啊?你到底喜欢他了没?」
「我……我怎么会喜欢他呢?」她略嫌结巴。
祝八露出「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恼道:「说得也是。要你在短短几天内,喜欢上他这种病死人,还真难。这人,一点好处也没有,说长相,都病入膏肓了,就算貌似潘安,谁也不知道;家财又随时都会被那些义兄弟夺走,谁会喜欢这种男人?可是,你一定要喜欢上他,知道吗?喜欢上他了,就让他死在你的血里!谁也只当他病死,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的!」
祝十五微红的脸忽地罩上一层薄薄的怨气,嘴巴掀了掀,却始终没有说出想说的话来。
「我会杀死他的。」祝十开口:「等我摸透了该有的步骤,由我来咒杀。」
微怒的光芒刹那闪过祝十五的眸里,身侧已成拳。
「你以为普通人能像大姊一样当巫女吗?」祝八泼冷水道,忽见丫鬟向她们走来,她立刻闭上嘴。
「少奶奶,少爷请您跟亲家姐姐们进亭里消消暑,用些凉糕再练舞。」
祝十五还来不及反应,祝八圆眼已闪闪发亮,态度立刻大转变。
「妹婿好细心,祝十五,你真是嫁了个好夫婿呢。」她的声音提得高高的,跟着祝十五往凉亭走。
「你真会见风转舵。」祝六压低声音。
「这是为未来铺路。」祝八几乎只用唇形说:「既然祝十五没法子在祈福舞前解决他,也没法子跳好十妹编的舞,那只有一个办法。」
「一个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天降神灵附她身了,还会有什么办法?
「我去打听过了,这年头骗人的巫师不少,要学神灵附身跳舞,必先舍掉自我,我都备好药了,保证那天她吃了,精神狂乱,任何东西在她眼里都不是人了,连她自己都不是了,自然不会跳得拖拖拉拉的。」
祝六与祝十愣住不语。骄傲的祝氏一族竟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进了凉亭,西门恩敏锐地发现祝十五神情不太自然,他伸出手,她立刻走到他身边握住,紧紧地。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他不动声色,对着祝八她们微微一笑:「你们跳了一上午,必是累了,我吩咐丫鬟端来梅汁,喝了解暑。对了,八姐,我听十五说,你做的包子是一流的,可惜我不宜食,不然真要好好尝尝八姐的手艺,我特地吩咐下头的去府外街上买了南京城最有名的锦记包子,你尝尝看,味道合不合?」
祝八双眼一亮,显然他此举正好切中她的要害,不再理会他们,直接扑向石桌。
西门恩原要再说话,忽觉手指头开始遭人玩弄起来,他面不改色,反手紧握住那不规矩的小手,请祝六她们自便,让阿碧取来梅子汁后,才转头瞧向坐在轮椅身边避开她姊妹视线的十五。
她已经开始咬起他可怜的手臂来了。
「十五。」他柔声说道:「你要咬随你,不过在那之前,先喝点东西,好不好?」
想答不好,却知自己没有任性的本钱,她心中好恼,一听祝八提他短命、提他不好,她的脑中就产生恨恨的情绪——
「十五?」
她抬起睑来,面容微怨地对上他温和的笑颜。
他的笑,是对着她的,她一个人的。
祝八说他长得像鬼一样的丑,可是入她眼的,却是他的笑,其它的,她再也看不见了。
心中被点燃的一把丑陋的小小火苗,被他的笑容慢慢地浇熄。她盯着他的笑,缓缓低头再咬一口,白晰见骨的薄皮立刻露出淡淡的牙印来。
「你真瘦,咬得不过瘾。」
西门恩削瘦的脸庞抹上淡红,不及反应,便听见身后的惊喘,只得低声说道:「我努力养胖,让你咬。」
她闻言,才绽出笑容来。
「十五,你在做什么?」祝八本想窃听他们的谈话,一靠近,也顾不得吃了一半的包子,大叫:「你要肚子饿,有东西吃啊,干嘛去咬妹婿的手?」想吃西门恩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啊!
「我没饿。」祝十五撇开脸不看她。
祝八微微一楞,忽觉她的反应有异。以前她说什么,祝十五只有听,不敢反驳,眼下这种反应是摆明故意给她难堪,还是有心在玩诡计?
西门恩拉紧十五的手,笑道:「八姑娘,我瞧你们跳祈福舞,跳得挺顺利的。」不动声色地改变凉亭内的气氛。
「是……是啊,是挺顺利的。」还好这病鬼看不出来。「主跳是祝十五,呵呵呵,因为她是主要的巫女嘛,那一天咱们会穿上法衣、戴上面具——」
「面具?」是了,就是当年十五戴着那个鬼面具。西门恩看了祝氏姊妹一眼,迟疑了下,问道:「我记得祝氏一族的姑娘们在外人面前都戴着面具,除非……除非有意许终生,才会露出面貌来,当年令姊的确是戴着面具而来,你们——」
祝八等僵硬了下,祝六冷淡说道:「陈年旧规,不提也罢。」
「是啊!」祝八笑嘻嘻地说道:「咱们家大姊跟祝氏一族的老头儿们都是老式的人,走进城还戴着面具,那只会引人非议吧。若真的要嫁给第一个见着我面的人,我想想,呵呵,那不是要我嫁给一出祝氏一族就瞧见的乞丐吗?谁肯啊!瞧,祝十五一出族,瞧见的是谁?是老头子,对不对?可她嫁的是你啊!」
西门恩微笑以对,也不提起他才是第一个真正瞧见十五面貌的男子,只说道:「八姐说得是。十五,你推我回房,好吗?我有些累了。阿碧,你在这里伺候八姐她们……八姐,你们练舞虽练得顺,但我的命可要靠你们这场舞保住,为了确保没有万一,也许你们愿意上书斋去瞧一瞧?」
「上书斋?」
「西门家的书斋虽不比南京聂家藏书七、八万册,但我自幼病痛缠身,无法动弹,家兄便为我四处寻书,如果我记得没有错,书斋中与巫有关的书册不少,也许亲家姐姐们想去瞧一瞧?」
「巫术的书我读得可不少。」祝十突然说道。
西门恩身子已然有些不舒服,仍笑道:「若要论绝版书,西门家也不少。阿碧,亲家姐姐若有意,待会儿你就带她们上书斋走一遭。十五,推我回房吧。」
十五见他脸色已是极差,还要强打精神,赶紧推着轮椅下凉亭。
太阳有些大,晒得他费力地以袖袍遮面,微微喘气起来。
「是不是很难受?」她担心地问。
「还好……」
「我背你,好不好?」用背的比较快。
即使有些难受了,西门恩仍是笑了一声,轻声说道:「我虽是离死不远的病骨,但凭你,还背不起我来。」
离死不远这四字听起来真刺耳,她心里微恼,说道:「我嫁给你,不是要看着你死的。」
「十五……」她对他的生死,真是看重。他暗叹,说道:「你刚来西门家,不知我病况有多严重,但,既然你名分上目前暂是我的妻子……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我今年二十三,每个看过我的大夫都说,我最多不过弱冠,如今我已多活三年,再活多久谁都算不准,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骗你的,但……若有一天,我走了,大哥已答允我,你要另行改嫁、要留在西门府里生活,他都不能干涉;就算你要赶你的姊妹们走,你不用出面,只要暗示他,他自然会杜绝任何的纠缠。」
连她跟祝八她们之间有嫌隙,他都瞧出些端倪来,可见他的心有多细。她心里闷极,不能也不敢告诉他,他快要死,全是因为祝氏一族长年的诅咒,她不想见他死啊!
不想不想!
第一次见人死,是祝二。冰冷的尸体被埋在土里,她被驱赶不准上山,怕祝二的魂魄难以归天,可是她偷看见了。
祝氏一族没有棺木盖身的习惯,祝二冷冷僵硬的脸,慢慢被黄土一把一把地覆住,直到不见了,那时,她觉得那就叫死人。
一个死掉的人,不会说话、不会动了,更不会用奇异的眼神一直望着她。
后来,死人一个接着一个,她已经习惯了。当姊姊死时,她好失望,为什么一个被族人当作是神的巫女,也会死?
每个人都在哭,每个人都在哀号,每个人都说姊姊是巫女,魂归之处必是天上天,而她……只是集了所有怨恨的躯壳,所以是恶灵,所以注定死后下地府——
那……他呢?
他何辜?只因身为西门家的人,就惨遭诅咒加身。人又这么好,死了之后必跟姊姊一样飞上天……那他们就永远再无相见之日了!
「十五?」即使胸口疼得紧,也发现她的异样了。他转过身,已用尽全身力气了。
「我讨厌你说死!」
「十五?」她背着光,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觉得她美丽的脸孔好象有些模糊。
「就算是她们说要你死,我也不想!」
「她们是谁?」胸口闷得紧,连呼吸也开始顺不过来了。这是他的病,他知道,但为什么她也在喘气?
「我讨厌她们!我不喜欢她们!她们也不喜欢我,却要你死,我嫁给你,并不是要你死!」
是祝八她们?要他死?为什么?
疑惑盘旋在脑际,他没有问出口,因为在逆光之间,瞧见了她模糊的脸孔变得有些狰狞,他心一跳,想起她说过一生气就会化为鬼。
「十五!」他用力喊道。
冰凉的触感让有些恍神的祝十五微微回过神,低头瞧见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啊,是他的温度,为什么这么冰?
「恩弟!」远远地,西门笑就瞧见他俩停在大太阳中间。他快步走来,喊道:「怎么不回房或找避阴处……思弟?」长年照顾西门恩,不会不知道他此刻的状况。
快步已变狂奔,对着十五喊道:「快去差人请大夫来!」他手脚飞快,已抱起孱弱的西门恩来。「放手啊!」不放祝十五,怎么回房?怎么请大夫?怎么救人啊?
西门恩摇摇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祝十五,像要让她确确实实地听见他说话。
直到她的瞳仁里映出他的身影来,她才颤动了一下。
「听……听见我说话了吗?」他喘气道,像跑了百来里都不止,豆大的汗一直冒出白白的薄皮上。
「恩弟!」天啊,难道他不知道他的每一口气对他们这些兄弟来说有多珍贵?
「十五,你说,你一生气就会变鬼……」视线有些模糊了,如果他晕了过去,会不会在这一次就结束了他看世间的所有机会了?思及此,就算十五开始变得专注,他仍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像是抓住人世间唯一的浮木。「你听着,每一个人,都会有变成鬼的时候……」
她愣了下。恶灵不只有她?她还有同伴?
「绝对……并非只有你,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鬼……」西门恩缓缓松了手,十五翻手要握住,西门笑却已经狂奔起来。
她追上前几步,呆呆的。冰凉的温度不见了,她低头看着腕间的红印子,难以想象人的体温是这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