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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是不是早就想独占家产,干掉西门恩。我只是在窗口戮了个洞,真是吓死人了,西门恩那张脸……想来就发抖。」
像要附和自己的话,祝八可爱的身子一直在抖啊抖的。一回想到那张像骷髅却还没死的脸,真佩服极他自己竟还能揽镜自照,不怕活活吓死自己吗?
「你怎么能确定他喜欢祝十五?」话不多的祝十忽然问道。
「任谁在场,都能听出来的。」祝八酸酸地说:「他不是祝氏一族的人,自然不知道她的身分,而我们,都忘了她已经不小了,除了眼下的痣,她长大后跟大姊长得一模一样,在西门恩的眼里,她只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我猜,西门笑明儿个会先探探咱们的口风。」
「我也猜,你肚子里已经有好计策了。」祝六说道,看了床的内侧一眼。
圆圆胖胖的祝八得意地点头,道:「当年大姊没做完的事,现在我们为她做完,祝氏一族会因此再度接纳我们的。西门家绝料想不到一脉单传全是当年祝氏一族的所作所为,现在我们赶尽杀绝,绝了西门家的后,以后世世代代的祝氏巫女都不用再诅咒西门家了——」顿了下,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怕祝六的点穴功夫不佳,让祝十五随时会醒来似的,低声说道:「我们姊妹会被赶出族外,不是因为大姊死了、我们没有用,而是他们怕恶灵;我们不敢甩掉祝十五,正是搞不清楚她流了血,死的究竟是亲人还是靠近她的人……所以,我心中想了个法子可以一石二鸟,一来可以荣耀地回族里;二来也可以摆脱她这个恶灵。我们可以骗西门笑说,大姊虽死,但祝十五是巫女……」
「她不是。」祝十说道:「没有人是了。」
「我知道,但西门家不知道啊。」祝八真不知这死脑筋的祝十到底是哪个爹生的,一点也没有她的聪明。「为了保住西门恩的命,祝十五可以嫁给他,一辈子锁在他身边……呵呵呵,好妙好妙,到时,让我们看看,祝十五流了的血,会转到谁的身上去?那时她最靠近的人是西门恩、最亲近的人也是西门恩,西门恩会死在她的手下,我们就能回去了。」
祝六与祝十齐望着她,前者问道:「你……要怎么说服祝十五?」
「这需要说服吗?她不是也想要当巫女?她跟十妹一样,奢想着成为巫女,咱们就拿这个来诓她,只要她暂嫁给西门恩,只要她害死西门恩,咱们就可以回族里告诉大家,是祝十五用巫术咒杀他的,那时,她就是祝氏一族的巫女啊。」
「祝氏一族的巫女会是我。」祝十认真说道。
「不就告诉你,那是骗她的吗?等我们一确定她流了血,不会害死咱们就跟害死其它姊妹一样,我们立刻找机会离开西门家,先在城里找地方住下,一等西门恩的死讯,就回族里。」
祝十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我要睡了。」祝六说道。走到床前,又看动也不动的祝十五一眼,便翻身睡在外侧防她半夜滚下去。
「我太激动,怕睡不着呢。」祝八眉开眼笑,圆胖的身躯跳上另一张床。啊,自从被赶出族后,就再也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她眼一闭,立刻就梦见了周公。
冷冷的夜,黑黑的屋子里,祝十诡异的歌声,清清冷冷、低低地飘着——
头一个是巫女,中间的是普通人,最后一个是恶灵,血就是诅咒,带来不幸跟痛苦,记得,不流血,保平安。
月光照在床上,祝六睡的那张床内侧对着窗外的月圆。
窗,是开着的,祝十五眯眯眼张得大大的,一直一直望着白白的月亮,不肯合上。
第二章
心难定,才会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吧?
他叹了口气,合上一个早上没看几页的书本,说道:「阿碧,我吃不下,你拿回厨房吧。」
语毕,他微微又恍神一会儿,回过神时,想起方才似乎没有听见脚步声离去。
他从床上稍稍坐起,瞧向门后的淡影。
那人影正端着食盘站在外头,果然没有离开。
「阿碧?」叫了两声,见那人影扎着长长的辫子,辫子有些乱乱翘,他的心跳忽地加快,不由得脱口:「祝姑娘?」
外头应了一声,说道:「我是祝十五。」
是她的事实让他的头有些晕,却不意外。他张口要说话,不知该说什么,想起昨晚与笑大哥的谈话,他垂下眸,柔声说道:「这是男人的房间,你来做什么?快回去,若是想要什么,直接吩咐丫头们便是。」
外头没有再吭声,人影却还在。她怎么不说话?怎么不离去?
「祝姑娘,我这病见不得风,说话会劳累,无法陪你。」他轻声说道:「府里,还有很多可以陪你的人,若是教我传染了病,那可就不好了。」
「我是来送饭的。」
送饭?她这性子真拗。他暗叹口气,怕她站在外头太久,只得说道:「那你进来吧,把饭菜放下了,就赶紧出去——」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他瞧见她穿著另一件冬天的衣服,很干净却显破旧,心里正讶天气明明偏热了,她怎么还穿成这样?
才想这么一会儿,就见她跨步进来,把门关上。
他吓了一跳,道:「你将门关上做什么?」
「你不是见不得风吗?」她抓抓乱翘的头发,望着他死气过甚的脸色。「你瞧起来,比昨天的气色还不好呢。」
将饭菜搁在他床旁的茶几上,搬凳子过去时,发现他撇开脸,不愿正视她。
「饭送来了,你可以走了,祝姑娘,谢谢你。」
好冷淡的语气啊,祝八不是说,他喜欢她吗?是祝八的误会吗?那就表示,祝八的计画根本连开始也不会有……她皱起眉,心里有一些难以言喻的不舒服。是在生气吗?她可不能生气,一气就变鬼了。
「你……你的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换过药?」
她闻言,露齿而笑地说:「有,你瞧,我来时换过药,自己包扎的呢。」
西门恩见她自动地将袖口卷了好几层,露出白白的布来,原要她快快放下袖子,后来见到她包扎的功夫简直可以跟笑大哥相比,等到他自已发现时已忍不住握住她的藕臂,叹道:「你怎么不叫你姊妹帮你弄呢?」这种包扎法,唉。
「我姊妹……啊,你是说祝八她们吗?祝八她……她也受伤了,而且我都是自己来的。」
「这么巧?」
不是巧合!差点脱口,但她及时忍住,看着他垂眸专注地将她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他算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吧?不不,也不算,昨天西门笑见她也扎着白布,好心地询问她,还吩咐人拿上好的药来用……应该说,西门家的人都很好,如果让他们知道她的身分不是巫女,而是会害死人的恶灵,那时就会害怕了吧?
她的视线落在他又长又浓又黑的睫毛,连他束起的长发也是极黑,明明是多病的人,怎么会有一头比她还黑、还要美丽的头发呢?
西门恩细心地将她长袖拉好,抬头说道:「好了,你别再自已包扎了,叫谁都好……」心跳了下。「你……」
她正靠近自己,把玩着他的发尾。
「祝姑娘,你也该出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不好——」他不动声色地将头发从她手中抽回。
她的眼眯起一直线。「我不能生气的。」
「什么?」
「我一生气就会变成鬼的,所以我不能生气。」
「变成鬼……你……你要做什么?」
「你的手臂又冷又细喔。」
他暗暗要抽回,但力气没有她大,削瘦的脸微红,恼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不懂吗?」
「我不懂。」她很干脆地说。小心地用食指抚过他只剩骨头的手臂,似乎很喜欢他的温度。
「祝姑娘!」苍白的脸庞简直是血气上冲了。不曾有人这样摸过他的病骨,他瞪大可怕的黑眼,颤声道:「等等,你想做什么?」
手臂被举到她的唇边,她小小地咬上一口。
他不觉得痛,只觉晕厥了。「你……」
靠近腕间的地方,有浅浅的小齿印,他知一会儿印痕便会消去,但她的唇碰触到他的感觉却一直烙着。
她到底想做什么?她……不是一个害躁可爱的小姑娘吗?
「我生气时,都这样的。你真瘦,我真怕咬伤你。」
「什么?」他难以细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缚鸡之力的手被迫与她五指交迭。
她的神色有些紧张,稍稍抓疼了他的手指,引起他的注意来。
「以前,我曾看过一本书,是说白蛇跟许仙的故事。」
白蛇传?话题为何突转?
她又开始摸起他瘦得可怕的手掌,他忽然发现在微颤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蜜色的手指。心中微一楞,对上她很认真的目光。
「当丈夫的因为妻子是蛇,所以活活吓死了、害怕了、退却了。如果是你呢?」
「我?」
「如果你的老婆,看起来像人,事实上是个鬼呢?」
鬼?虽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事,但她神态认真专注,他也不能含糊以对。他望着她的眼睛,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这一辈子是独身一人了,所以我说的,都是…如果。如果,我真有这么个妻子,相处多年,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没有真实遇见,我自然不能告诉你细部的心态,但我绝不会遗弃她、害怕她,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说一见有异,就能收得回来的。」
她闻言,细长的眸里透着光彩,点燃她蜜色的脸蛋,不是错看,她的双颊竟染起淡淡的醉人红晕。
他的目光移不开,忽地,她松开了他的手,从怀里很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朵很眼熟的小白花——跟昨天她的那朵一模一样,跟数年前的那朵也一样,跟他房外每年都开的小白花更是同枝所生。
「送你。昨天的不算,现在才是。」她有些害躁地说。
西门恩接过花,想起她说过的「送花,笑笑」,知她喜欢看人笑。他放柔声音,露出极淡的笑意,道:「谢谢……」他笑起来跟不笑的时候,还不都是一副可怕的样子?心里微叹,抬眼正好看见她笑颜灿灿,极为高兴的模样儿,高兴之中又有女孩家的害躁——他性子极为细腻敏感,总觉方才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让她误会了?
「祝姑娘,我瞧你待在这房里也够久了,还是快出去——」
「对啊,我是送饭来的,你喝的粥怕都冷了,我吃的包子也凉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包子是祝八做的?」
「没有,祝姑娘,我还是觉得——」
「你捧不起碗,对不对?来,我来喂你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等等,祝姑娘……」
「不吃,身体不好。就算小时候,我不开心,他们拿饭来,我也得乖乖天天吃饭吃。」
他心里闪过对这句话的疑问,但汤匙到唇边,不愿给她难堪,只得勉强吞下一口。
「祝姑娘——」
「西门笑说,你博览群书,是不是?」
「不算博览,只是我久病在床,无事可做,便多读了点书,唉,祝姑娘,你还是——」
「那待会儿你说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还有待会儿?
软软的,有点儿骨头,可是,有人的体温,真好。
「祝……祝姑娘……」
远远地,好象传来很心虚、很着急的声音。是谁呢?啊,她想起来了,是西门恩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好听,不徐不缓,虽然气弱了点,又直咳着,可是他说起话来,总是面带笑容。
真好,她喜欢看人笑;他的笑,是对着她的,一点也不勉强。
「祝姑娘?祝十五……该不会是被笑大哥给迷昏了吧……笑大哥怎么会做这种事?糟……怎么摇不醒……别抱了,我不是枕头、不是棉被,我是西门恩!你再抱下去,就……就真的要毁了你的名节了!」
她知道他是谁啊,真暖。她贪恋地埋深他的胸前,好象听见倒抽一口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