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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走至弥彰寺主庙之前的山间大片空地之时,狐彧一个大小伙子竟是嚷着腿脚乏了,要停住歇歇。婴翦对他好生羞辱,奈何人家脸皮奇厚,坐在地上赖着不起,几人无奈,便只得作陪。
今天许是哪个黄道吉日,上香求签的络绎不绝,空地之上都是各家小姐公子,女俏男俊好生养眼。正闲闲地扫视一周,微风乍起竟是细雨悄至,头顶之上还出着太阳,想是这雨不会下大。
“真是赶了个好时候啊!这弥彰寺内出奇难遇的一道美景,晴空映日的杏花细雨,却被我等撞个正着!”
婴翦惊喜地推搡狐彧,许是被她扰得烦了,狐彧转转眼珠另寻开心:“我说罹乱妹子,刚一路上我们几个加上丫鬟随从,可就差你还没赋诗一首了。你家那个奚汀文采不错,想你这主子也不差吧!赶快赶快,别往回缩,咱们几个就等你了,才不放过!”
这雨虽是下得极小,空地之上金贵娇弱的或进到檐下,或避于树荫,一时之间庙前竟得宽敞少许。忙着看雨,浅浅笑着不去理会那嚣张的狡狐,目光正往旁侧眺去,少了这些纷杂游人的遮挡,远处杏花林下小径之间那个素衣剪影,却是进了眼中。
一时之间,忘记笑,忘记时空,沾衣欲湿的杏花雨中,只剩了那个轻抬袍袖,慢拂微风的拈花仙人。
“春日游……”见我虽是怔愣,却缓开口,几个人停了笑闹静静听来:“……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正要继而往下接续,突然回魂过来,意识到彼之情境的不恰之处。我连忙垂下头去,不再痴望那抹雪色。
“嗯?怎么没啦!”闭着眼睛正在回味这半阕词句,断了下文,狐彧看了过来疑惑问我。
“罹乱自然是怯于启齿罢的……那个陌上风流少年,可就在……”
早随我的目光望得通透,焦曲这般儒雅的人,此刻竟也弦外之意带了揶揄。
“在那!那呀!小嫂莫急,这家伙是我哥婴之!”自个儿却急得等不到焦曲卖完关子,抚掌奸笑的婴翦瘦得尖削的下巴一扬,锥子一样就直指去了林中。
“喂——!哥——!”顾不得旁人暗中侧目,这得了天大喜讯似的姑娘以手搭唇,向那少年高声呼喊,而后一把攥了我的腕去,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起来。
不及推却,不及挣扎,还没抚下突兀跑动后的剧烈心跳,我已是气息不稳,鬓发微乱地眼含水汽跌入了那人身前。
体力跟不上婴翦这姑娘跳脱般的节奏,疾喘着气正觉双颊稍烫,还未站稳的身子右侧,一只素净的手,稳稳伸出,轻扶了我一把。
抬起眼眸,隔着方才喘息之间溢上眼眶的些微泪光,我隐隐看见了那个漫过天地的花海之中白裳广袖的柔雅少年,正在静静对我微笑。
“这是婴之,我家长兄!”等了半天没人说话,婴翦那内心莫名正值激动的姑娘,大杀四方般挥退挡她者死,逆她者亡的焦曲狐彧,插了进来终开尊口。同来寺内的其余两位,则并未跟来凑这乱子。
一旁奚汀这才得空,刚刚将我扯到身后,婴翦姑娘哪能允她,又是将我扯回人前:“哥,这是嫂子!”
接稳了奚汀瞬时甩出的锋利眼刀,才意识到自己一急,说错了话的婴翦忙捂上嘴,而后却又赶快摆了摆手,在那少年又是疑惑又是诧然的注视之下讪笑解释:“我是想说,这是罹乱……”
“你这人精,心里想的都说完了,红口白牙还想着怎么补救!”狐彧生生一副鼻子都被气歪的不满模样,戳着婴翦的头又训又责。
“我这不是见了家兄姻缘到了,喜难自抑么!实在不行,干脆罹乱她就嫁进来呗。怎么样啊,婴之?”婴翦一手牵我,一手拍他:“我说哥啊,你到底是喜她不喜?”
☆、户对门当
“婴翦你怎可这般胡闹!”
直白问及这般事情,少年只是凝眉望我,轻启了似那红杏含苞颜色的唇,犹豫未答,斜刺里一把隐着不快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一时几人皆惊得望去,犹以奚汀和我惊吓最甚。
那个拨开迷了眼去的缤纷落英,抄着近路大步走来的,可不正是魉世子爷?还有他身后满眼柔情,温腻而笑却是不至眸底的顾莞小弟。
“怎么是你,出来搅局!”婴翦眼见算盘打空,却又此刻不得发作,哀戚垂头霜打了般泄下了气。
“竟说爷我是来搅局!”洛魉贤侄一听这话,瞪圆了眼,懒得理会自知护主不力,躲进我身后去的奚汀,只是同婴翦抬起杠来。
随后走过来的顾莞简直是要揭穿了我般云淡风轻向我一揖,也不言语却是恭敬,慌乱得我没出息地反过来竟是要往奚汀背后藏去。
没等我揪出鸵鸟般屈于洛魉淫威之下,死活不肯与我换位的奚汀,便又被婴翦和洛魉两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吵嚷分了神去。
“春日本来到弥彰屈于洛魉淫威之下,死活不肯与我换位的奚汀,便又被婴翦和洛魉两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吵嚷分了神寺的便都是些未嫁娶的男女,小嫂子她看上哥了,我从中帮衬,乖巧懂事!你这世子仗着身份,硬是打断,还说自己没有搅局?”
“你这奸商强买强卖,本事之大我可领教过呢!她哪是随便就嫁给谁的人啊,你凭什么就叫起嫂子来了。”见婴翦走过去与婴之站作一处,伸了胳膊还想拉我,洛魉气冲冲阻下了她,过来将我护在身旁。
“我哥性子本就是软,不会你们那套什么强抢民女!喜欢他的姑娘又都是含羞带怯,哪有一个敢说上一句话的?如今好不容易让我逮着了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大方姑娘,你们自诩我哥好友,怎么还来坏他好事?”
“婴翦姐姐误会莞了。莞可不似世子那般,蛮横阴险。再者世子只是强势,‘强抢民女’却是过了。”和事老儿依旧是他,可这一次顾莞慢条斯理,我却觉得脊背微凉。
“今日来此,还是莞的提议。世子与婴之本不欲来,莞可是好言相劝才说动的。”讨了个巧,博得小佳人点头一笑,顾莞偷眼瞄我,话锋一转:“只是方才世子与莞走得远了,来龙去脉未得详解。是否婴翦姐姐会错了意……‘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姐姐可是确定,在说这位姑娘?”
“我说顾莞!虽然我与哥哥各有其好,你们同我算作两个圈子,可再怎么不深知我,你也不能怀疑我的准头不是?我可是眼光毒辣的精明商人。你要不信,就问焦曲!他可从来不屑扯谎。”
指指一旁,骄傲的姑娘几分轻怒,不再言语。
话头抛给了本在场外的无辜焦曲,他摸摸鼻子,抬头望天,狐彧一个抬掌按下了他的头来。这个可怜家伙望着更加可怜的我,再三措辞,才开了口:“方才我们斗诗,轮到罹乱,她……”
“她怎么啦!”洛小世子可没耐性,更不给焦曲一丝构思的机会。
“她便说’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至于这说的是谁,只有作诗的人自己知道了。”
焦曲还真的是个不撒谎的,知他好心,替我遮掩,可是这话到了最后,眼神飘去婴之那里,还不是将我供出个彻底。
“看看!听听!我小嫂她可是喜欢极了我哥婴之的!我们婴家行商,可不讲究那些士族门第,小嫂子你虽为京郊小户,可嫁进来也定不受气。再则你来这王城没寻到亲,住处也是未及定下,好在如今遇上我哥,这后半辈子,都一并有着落了!”
见我一个劲地往奚汀怀里埋进脸去,这丫头不知我的为难,只当害羞:“亲亲嫂子,你别躲啊!小嫂子你爱煞了他,我看在眼里都是懂的。委屈了你,等到及笄。”一副贴心小姑模样拍我的肩,婴翦语气惆怅转了紧张:“知你心急,不过不瞒你说,我也是急!嫂子你啊,如今还好,等两年后,不知得长成何等天姿国色,还好我皇同为女子,不然我都害怕,你被收进宫去。”
婴翦越发扯得远了,洛魉无奈阻了她去:“诶诶诶你这妮子适可而止!谁说罹姑……”
“咳!”见他一顺嘴去,就要说漏,我连忙止了,出声提醒:“罹乱。”
“哦。”恍然闭嘴,洛孺子他重又说道:“谁说罹乱没寻到亲的!都是一群下人瞎了眼的,找上门来的王妃娘家表亲侄女都没认出来。后来惩了那个管通传的,母妃这两日正准备遣个人去,接她过来呢。这不赶了巧了,就又让我给碰见了呢。这怎么说,她也是个皇亲国戚,终身大事我家做主,轮不到你来胡乱编排!”
一众皆是恍然大悟,只有顾莞暗自忍笑。洛魉泼猴一般然也最是精灵,这番急智,我倒成了世子表妹。
既是说了接我过府,这会雨也已然停了,洛魉丢下此处众人,只叫顾莞同去帮衬。两个人一左一右,押我离去。可怜我到了最后,竟是未和婴翦她哥,说上一字。
“你们两个好生可恨!”出了寺门,我挽了奚汀,轻声啐道。
“你这女人才是铁石心肠!本世子好心替你圆谎,你竟然得了好处却来卖乖!”魉世子爷举了扇子就要敲我头顶。
“虽在宫外,不得无礼。”轻抬起手挡了洛魉这记狠敲,顾莞一副深明大义成熟模样:“罹也是一时心急。被你一闹,见不成那心上的人。焦急了女儿家的春心,自然是会和你计较。”
若说顾莞,才是那嘴里长了刀子的呵!明里好端端偏向我的,却是实打实在拆我的台。
本还恼着顾莞拦他,听了这话,洛魉冷笑点头:“哦……!”他拖长了声音高嚷一下,恍然大悟般合了折扇轻击掌心:“原来罹姑母您是春心动了啊!”
“你们两个私底下对着婴之客气一点,当着璨儿嘴巴闭紧,不该做的不该说的,可别让我握了把柄,咱们还能考虑考虑和平共处,否则你……”
“罹你如今是当事者迷,拎不清状况。”顾莞不耐烦候着听了,干脆出言将我打断:“你在婴翦那个急性姑娘面前,可是世子表亲,哪日人家一去登门拜会,发现干脆查无此人,你可叫她从何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呀~是呀~如何寻捏?
嘻嘻,今天的奉上~妹子们咱明儿见,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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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尔天葵
顾莞一说,即是点醒了洛魉。这死猴子立时在我面前扬起气势。最后我好说歹说劝了洛魉替我帮忙,因着这事顾莞亦知,于是也来分了杯羹,我这人情,算是全数欠给了他俩。
亮了牌子才进皇城,我回过头去,想嗔奚汀在那两个黑心的家伙面前竟没帮我,却见她额上挂着些许的汗,拧着眉峰脸色微白。一路上只顾忙着讨价还价,竟未察觉奚汀这姑娘身子不适。
“奚汀,奚汀!你这是怎么了?”停下脚步急急唤她,我拦过一个宫人连忙命道:“抱了,送去靖罹宫里!若是慢了,唯你是问。”
到了此刻,我才庆幸,宫里因为世代女帝,并不避讳。这皇宫内院,未曾立下净身规矩。此时一个成年男子抱起奚汀,跑得怎么也比什么公公快上一些。
回头四处望了又是寻来一个侍卫,差了赶到太医院去,我才放下一半的心。
匆匆忙忙赶回宫里,进了宫门,便听娇娇弱弱的孩子声音不懈问着:“那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