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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坦白说,也许是这样没错。不过……已经有太多士兵为了我断送性命,还有信奈当时流下的眼泪……
我怎么说得出口……!
尽管如此,只要交出我一个人的脑袋,就能保住其他人的性命也是事实,因为土御门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
鲜血从良晴的额头上泊泊流下,强忍泪水的良晴不发一语。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吧。相良良晴,你愿意为了同伴而死吗?」
「当然!虽然再也见不到信奈有点遗憾……啊!可恶,我果然还是不想死!不过,我也绝对不会丢下同伴自己逃走!我知道我很贪心!鱼与熊掌我哪边都不想割舍!」
真像你的作风——半藏低语。
「既然如此,你就死在这里吧。相良良晴——织田家晋升最快的家臣,墨悮一夜城的英雄,只要身为头号悬赏人的你一死,土御门和那些觊觎悬赏金的落难武士狩猎者也会失去目标。要脱离眼前的困境就只能这么做了。」
「……咦?半藏?你……?」
「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终于从洞窟深处现身的土御门久修,将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
半藏施放的烟幕顿时被吹得烟消云散。
但是当烟幕散去后,土御门久修看到的却是——
浑身浴血的服部半藏——
他表情冰冷地用匕首抵住相良良晴的脖子。
原本在崖边观战的前鬼不知去向。
大概是看到胜负已定,于是逃之夭夭了。
又或者是被式神军团打倒消失了——
说起来,前鬼虽然是高等式神,身上的『气』却格外薄弱。
也许光是维持人形就已经相当吃力了。
「看样子是我赢了,只要能取得那只猴子的首级,其他杂兵的死活我才不在乎,太麻烦了,就放你们一马吧。」
接着半藏回答:
「知道了,我就用最后一颗炸裂弹,把相良良晴炸得粉身碎骨。」
※
时间往前追溯到良晴向式神军团发起最终决战之前——
信奈一路策马疾驰。
相良良晴恐怕已经……
内心隐隐作痛。
就连父亲过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
因为父亲是病死的。
但相良良晴死去的理由却是……
就算如此。
信奈已经发誓再也不哭了。
比起那些为了守护别人而死的人,残存在世上的人——被托付生命的人往往更加悲伤难过,甚至比死还痛苦。
(要是我这时候不振作起来的话,猴子就白死了。不,猴子一定还活着。没错,万千代她们在撤退之余还帮猴子确保退路……更何况还有聪明伶俐的十兵卫协助……我现在只能相信他,努力活下去!)
骑马来到通往京都的山路——若狭街道的终点时,信奈有生以来首次双手合十低下了头,此时此刻,她好像明白那些向神佛祈求之人的心情了。
在葬礼上所流的眼泪,以及把希望寄托于僧侣们的祈祷——
并不单单只是为了自我满足而已……
距离京都还剩下一小段路。
听到『织田信奈战死?』的消息,企图重新掌握京都的三好一党。
躲在甲贺伺机东山再起的六角承祯。
以及深信进军京都的路上不会再有阻碍的浅井朝仓军。
只要自己活着回到京都——
只要「织田信奈」以出人意料的速度返回京都——
就能够重挫这些势力的气势。
还坚持得住。
只要名为织田信奈的女武将还活着,织田军就能重整旗鼓。
为此信奈舍弃了重要的东西。
梦想。
尚未抓住的梦想……即使如此——
也绝不哭泣。
必须带着笑容活下去才行。
为了减轻身上的重量,信奈脱下铠甲,只穿着单薄的小袖和服策马赶路。
尽管如此,仍然有一个东西她坚持要带在身上。
收纳在怀里的良晴遗物……信奈单手紧紧握着未来的南蛮时钟。
「六!这里是哪里?」
「公主大人,我们目前在睿山(比睿山的别称)西边的山脚·云母坡一带!一旦通过这里,京都就在眼前了!」
胜家眯着眼睛回答。
「这样啊。犬千代、弹正,已经不必担心马儿会累垮了,全速前进!」
「……遵命。」
「遵命。」
朝山峰的另一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京都的景色。
(我还活着——这条命是你救的,等我,猴子。)
信奈骑马跑在众人的前头。
就在此时。
道路旁的茂密树林里,突然传出种子岛火枪的爆响。
一发。
接着——
两发。
信奈惊觉到有某种令人不快的异物穿过自己柔软的腹部。
同时,信奈娇小的身体——
也从马背上摔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顿时失去知觉。
我被击中了——信奈心想。
(……良、晴,对不起……)
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溢出。
第四卷 卷之二 粉身碎骨
早晨,京都。
「织田军在越前败退,溃不成军。」
「率领殿后部队的相良良晴,至今仍然生死未卜。」
「织田信奈抛下全军逃往京都的途中,在睿山遭到敌人狙击,好像伤得很重。」
京都的人们骚动不安。
在各种谣言满天飞的情况下,宁宁一直在妙觉寺里等待良晴回来。
不过,良晴迟迟没有回来。
唯一可以仰赖的竹中半兵卫又尚未醒来。
「听说信奈大人平安无事,现在人在本能寺。」
听到这个消息的宁宁,天一亮就独自赤脚跑到了本能寺。
正当宁宁想踏进本能寺时,却被守备的士兵拦了下来,幸好丹羽长秀碰巧撞见,于是背着宁宁进入寺内。
「丹羽大人,哥哥大人还没回来吗?」
「目前还没有接获消息喔,宁宁。」
「可是,织田军不是在丹羽大人等人的活跃下顺利退回京都吗?现在应该立刻派兵前去救援哥哥大人啊!」
「这个……眼下的事态变得很棘手,一分。」
「事态很棘手?」
「可能是听到织田军战败的消息,逃窜到四国去的三好一党又开始有了动作。躲藏在甲贺的六角承祯也再度在南近江现身,除此之外,浅井朝仓军也朝着京都逼近。」
「可是,这样下去哥哥大人会有生命危险!请让我晋见公主大人!只要当面请求公主大人的话,一定——」
「好吧……不过宁宁,接下来你看到的事情……千万不能泄漏出去喔。」
「……!?」
丹羽长秀带着宁宁来到信奈的房间。
然而……
房间里却看不到那个总是精神抖擞、一身傻瓜打扮的信奈。
没有虎皮地毯,没有熊猫皮地毯,没有地球仪,没有南蛮望远镜——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床垫。
「……公主大人!?」
信奈就躺在床垫上。
腹部缠绕着白色的绷带。
看到渗出绷带的暗红色血迹时,宁宁惊讶得说不出话。
「呜……呜……」
信奈全身冒着晶莹的汗珠,嘴里发出虚弱的呻吟。
看起来似乎没有意识。
在一旁照看信奈的人,正是被誉为「神医」的白衣老翁,曲直濑贝尔休。
「喔~~这里是战场,小孩子不该来这里喔。」
「……啊……啊……公主大人真的被狙击了……?」
宁宁两腿一软,瘫坐在榻榻米上。
牙齿不停打颤。
「腹部挨了两发子弹,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如果不是意志力坚强的人,恐怕在中弹时就当场死亡了,信奈大人的意志力果然非同凡响。」
「子弹!?」
「老夫已经动过南蛮式的手术,取出体内的子弹了。要是子弹穿透肠子的话,那就回天乏术了……幸亏有这玩意削弱子弹的劲道。」
曲直濑贝尔休把被子弹射穿的南蛮时钟拿给宁宁看。
「这是哥哥大人的……!」
「大概是遗物吧。」
「……遗、物……」
「在逃亡时连铠甲都脱掉的信奈大人,好像唯独把这个未来的南蛮时钟放在怀里。看来信奈大人是舍不得丢掉良晴大人的遗物。巧合的是,两发子弹都正好击中了这个时钟。托这玩意的福,劲道被削弱的子弹才没有深入信奈大人体内。」
宁宁这次来本能寺,原本是想先狠狠赏信奈一巴掌,然后痛骂信奈一顿。
您怎么可以弃哥哥大人不顾!过去那么重视哥哥大人的公主大人居然……宁宁真是看错您了!
可是现在……
满腔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了。
因为信奈抛下良晴逃走,内心其实也很舍不得。
宁宁明白了这一点。
「……公主大人……呜……呜啊啊啊……!」
宁宁握着信奈的手,忍不住大哭起来。丹羽长秀伸手轻抚宁宁的背,并且细声说:
「公主正处于生死关头。虽然靠着曲直濑大夫的手术度过最初的危机,身体仍然失血过多,所以现在必须静待公主恢复体力……」
「……呜、呜……丹羽大人,也就是说没办法动员织田军罗……?」
「是啊,看公主的样子,令明两天恐怕是关键期。身在小谷城的信澄大人好像也被浅井家的人抓住了,目前音讯全无,织田家正面临瓦解的危机。」
「可是、可是,再拖下去的话哥哥大人他……!」
「我知道,不过我们现在实在无能为力。浅井朝仓军正沿着琵琶湖从西近江街道向京都进军。宁宁,要是我们把兵力调离京都的话,相良大人当初牺牲自己让我们从金崎撤退就没有意义了。零分。」
长秀低头。
曲直濑贝尔休也摇摇头说:
「信奈大人虽然拥有惊人的意志力,但是她的内心似乎受到很大的创伤,接受了手术之后,她的『气』就迅速衰弱。照这个情况看来……」
「你是说……公主可能跨不过这一关……?」
「垂死之人能否得救,最终还是取决于本人的『求生意志』啊,长秀大人。老夫是个医师,不是魔法使,医术无法让人起死回生,仅能做到辅助性的治疗而已。信奈大人不知为何逐渐失去了求生意志……虽然还没有完全丧失,但是确实越来越微弱了。如此坚强的人怎么变成会这样呢?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长秀也无言以对。
到底哪里出错呢?
这样下去的话,相良大人的死就白费了……不,虽然还不能断定他已经死了,不过十之八九是没命了……
长秀一边安抚啜泣的宁宁,一边擦拭信奈额头上的汗水。
「宁宁、曲直濑大夫,公主她……好像在说些什么。」
接着长秀把耳朵凑近信奈苍白的嘴唇。
「……快逃……猴子……快逃啊……」
信奈到底是做了什么恶梦呢?
嘴里不断重复同样的呓语。
「良晴……对不起……」
说了这句话后,双目紧闭的信奈眼角流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