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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这就是大川第一个浮现的念头。肆虐全村的“那个”、总是跟大川家擦身而过的“那个”,这次终于直接命中了目标。
大川冲下楼梯,发现妻子和母亲正看着自己。
“和子,你去看看笃志。……他好像死了。”
和子大叫一声,跟瑞惠和小丰争先恐后的跑出餐斤。脚步踉跄地浪江紧跟在后。
面色凝重的大川拿起电话,内心一把无名火起。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太卑鄙、太没道理了。大川的内心充满怒火,却不知道该向谁发泄。
强忍心中的怒气,大川打电话到尾崎医院。电话很快地被对方接起,陌生女子的声音,本日休诊。
“犬子好像死了,可以请院长过来看看吗?”
电话另一头的陌生女子似乎十分为难。
“对不起,这边正在办丧事。少夫人于清晨过世,今晚要举行守灵,恐怕……”
大川啐了一口,向表示哀悼之意的女子致谢之后,旋即挂上电话。看来只好打电话到沟边町的急救医院,或是叫救护车了。对了,下外场那边似乎新开了一间诊所。
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大川突然感到十分不安。尾崎家的少夫人应该就是在沟边町开店的恭子吧?如今尾崎恭子死了,葬礼想必十分盛大。佛寺一定是全体动员替她举行一场倍极哀荣的告别式,就跟当年老院长逝世的时候一样。
几经思量之后,大川致电佛寺。接起电话的人好像是光男,大川表示儿子死了之后。对方似乎也显得十分为难。
“老板,真是不好意思……”
“听说尾崎家的少夫人过世啦?”
“是的。尾崎家的身分不一样,副住持一定要亲自主持仪式。”
“嗯,我明白。”
“如果大川老板延后发丧的话,时间上倒是可以安排一下。”
“不,我看还是算了。尾崎家又是信众代表,我不想为难副住持。”
说完之后,大川立刻挂上电话,心中的怒火却没有因此熄灭,反而愈烧愈旺。他想破口大骂,更想揍人出气,可惜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大川很清楚寺院和尾崎家的关系,却挥不去遭到漠视的愤慨。忿忿不平的他致电外场村的治丧主委村迫宗秀,表明来意之后,电话另一头的宗秀顿时为之哑然。
“尾崎家也正在办丧事,这恐怕……”
“就是说啊,可是总不能让我那个蠢儿子一直躺在家里吧?又不是只有佛寺才能举办葬礼。”
“说的也是。对了,上外场新开了一家葬仪社,前阵子社长来打过招呼,还留了一张名片,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问看看?”
“那家葬仪社我也知道,麻烦你了。这么做虽然对不起副住持,总不能一直要我们配合佛寺的时间嘛。”
宗秀将外场葬仪社的电话号码告诉大川。照着号码打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表明来意之后,葬仪社的社长立刻语气急促地反问大川。
“真得已经过世了吗?还没有叫救护车?”
“已经死了,叫救护车也没用。不过还没请医生看过,手边没有死亡证书。”
“好的,我马上派人去迎接令郎的遗体。没关系,我们会负责帮令郎净身,到时再跟您详细说明敝社的服务项目。死亡证书的问题您大可放心,我会请江渊诊所开立。除此之外,户籍注销以及死亡通报的事宜也有敝社代为处理即可,请您不用挂心。”
“那就好,万事拜托了。”
大川说完之后,用力地挂上电话。这时二楼传出妻子和女儿的哭声。
“没出息的混小子。”大川狠狠地骂了一句。“人都已经死了,还不忘找我的麻烦。”
3
加藤实发现creole的灯光还没熄灭。推开大门,里面的客人只有广泽和田代而已。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门口挂起“准备中”的牌子,长谷川老板还是满面春风地露出微笑。
“欢迎光临,好久不见了。”
加藤点头示意。店里弥漫着阴沉的气氛,或许是因为坐在吧台的广泽和田代身着丧服的关系。
“广泽兄,你今天怎么——啊,医院的丧礼吗?”
广泽点点头。加藤知道尾崎医院的恭子死了,不过他跟恭子没什么交情可言。跟敏夫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听说大川酒店的笃志也过世了。”
加藤才刚说完,长谷川就叹了口气。
“一天之内两家发生不幸。到底是怎么回事?”
“尾崎家的少夫人也是……?”
也是病死的吗?愁容满面的田代点点头,他知道加藤想问什么。
“没错,也是病死的。敏夫尽一切努力替她治疗,结果还是回天乏术。”
“院长一定很难过。”
田代点点头。
“敏夫那个人很坚强,不会让别人见到他难过的一面。不过这阵子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在恭子的床边,我看他似乎累得连难过的力气都没有了。”
加藤叹了口气,挑了张高脚椅坐了下来。
“……真是活受罪。”田代自言自语。“没见过那么冷清的守灵,互助会的人太无情了。”
加藤面露疑惑,摇头苦笑的广泽将话头接了过去。
“大家都说村子里爆发传染病,老实说大家都不想去尾崎家帮忙,连前来吊唁的宾客都少得可怜。再加上这阵子村子里的丧事那么多,佛寺根本忙不过来,昨晚的守灵难免会有一些疏漏,听说尾崎家的老夫人还为了这件事大发雷霆呢。”
“没错,老夫人把气出在护士身上。”田代摇头叹息。“护士们压抑许久的不满瞬间爆发,现场的气氛顿时僵到最高点。”
“压抑许久的不满?”
“工作上的压力啦。这阵子医院不是全年无休,连星期六日都开门看诊吗?连续好几个星期没休息,就算是铁打的也挺不住,更何况是每天与病人为伍的护士?再加上互助会的排挤,把她们从厨房赶了出来,你说现场的气氛会好到哪去?不过这也怪不得互助会啦,若村子里真的爆发了传染病,医院可是站在最前线的基地呢。”
有些村民将一连串的死亡归咎于传染病,加藤对这种说法持保留的态度。村民的大量猝死固然是不争的事实,可是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久了,还是找不出症状相符的病名,不由得让加藤怀疑传染病是否真的存在。姑且不论是不是传染病造成一连串的死亡,加藤都为那几个护士叫屈。为了替村民的健康把关,她们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休假时间,想不到这种付出换来的是村民的歧视和排挤,也难怪那几个护士感到不是滋味。
“而且听说有个叫做小雪的护士失踪了,大家都替她担心得不得了。偏偏敏夫这阵子忙着照顾恭子,无暇顾及小雪的安危,才因此引起其他护士的不满。”
“失踪?”
长谷川点点头。
“希望别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田代叹了口气,神情十分黯淡。
“真不知道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才让村子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结城兄前阵子才刚死了儿子,连武藤兄也无法幸免。”
“结城兄之后还好吧?葬礼上遇见的时候,他看起来老了好多昵。”
而且加藤还听说结城的妻子丢下他一个人回娘家去了。
广泽黯然地摇摇头,苦笑不已的长谷川代为回答。
“短时间之内恐怕很难振作起来吧?毕竟是自己的独生爱子,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说的也是。”加藤小声说道。
“也只有老板能够体会结城兄内心的痛苦。”
长谷川搬到外场之前,也遭逢独生爱子先自己而去的惨剧。
“或许吧。”长谷川笑着说。“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眼泪早就流干了。”
长谷川的语气透露出一丝无奈与认命。笑得十分凄苦的他将盛满冰水的玻璃杯放在加藤面前。
“时间是我们最好的朋友,而且对大家一视同仁。相信再过不久,结城兄一定会走出阴霾。”
“希望如此。”
加藤点点头,他很明白这只是个希望。加藤也是有儿子的人,还是死去的妻子遗留给他的独生子,如果有一天裕介真的先自己而去,加藤十分怀疑自己是否能从打击当中重新站起来。
“特地从大城市里搬到这来,想不到居然碰上这种事。”
广泽叹了口气,长谷川点点头。
“就是说啊,结城兄说不定已经搬走了呢。”
的确很有可能。加藤是土生土长的外场人,这里是他唯一的故乡;结城就不一样了。或许结城真的感到悔不当初,若不是坚持搬到外场,就不会失去儿子、失去妻子了。说不定葬礼结束之后,结城就搬离了这个伤心地。
“我找一天去拜访结城兄好了。”
加藤自言自语。虽然他不知道能为结城做些什么,还是觉得自己必须去探望遭逢变故的好朋友。
“加藤兄最近似乎很忙碌。”
听到长谷川的问话,加藤点点头。
“不是在忙店里的生意。”
“哦,建材行那边吗?像加藤兄这种老经验的好手,大家可是抢着要呢。”
加藤闻言,笑得有点暧昧。加藤是水电行的老板,店门口没有招牌,村子里的水电工程几乎都是他一手包办,有时也会承揽建材行发包下来的案子。除了水电工程之外,加藤也算是半个木工和泥水工,每当人手不够的时候,建材行都会请他到现场帮忙。
“建材行真是厄运连连。”
“是啊,连德次郎都去世了。”
建材行的社长原本是安森干康。干康从父亲手中继承事业之后,德次郎满心以为从此可以颐养天年,想不到干康于今夏骤然病逝,迫使德次郎不得不重新出山接管公司的业务。如今德次郎也死了,目前是由任职多年的老员工武田师傅接掌。为了员工的生计着想,公司当然不能说收就收,以后可能是由德次郎的女婿或是兄弟之中的其中一人接管建材行。顺便继承母公司安森工业吧。
“建材行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啊?”
“也还好啦。那里现在是由武田师傅掌管,不过我的忙碌可跟德次郎的去世无关。”
广泽不解,加藤不由得露出苦笑。
“……这阵子需要整理墓地的人家突然多了起来。”
广泽和长谷川闻言,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尴尬。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村民请我在家里加装一些小东西,比如说挡雨板或是窗帘之类的。”
“什么?”
长谷川十分讶异,加藤也只能苦笑以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得如此五味陈杂。
“村子里的人好像比以前更重视隐私,这算是一种风潮吧?换掉老旧的挡雨板、或是加装窗帘的例子比比皆是,这阵子我还替不少人加装门锁呢。”
“原来如此。”
广泽也跟加藤一样,笑得十分复杂。旁边的长谷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住在隔壁的邻居前阵子改了玄关,将旧式的玻璃门改成看不见里面的铁门。原来是这阵子吹起的风潮啊?”
加藤点点头。
“还有人把家里面的日式拉门改成洋式木门,甚至是把窗户封死昵。”
“把窗户封死?”
广泽瞪大了眼睛。加藤点点头,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了。”
大家都把自己的家改建成密不通风的城堡,就好像畏惧在外面流窜的某种“东西”伤害自己或是家人。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得到的答案不外乎是东西不堪使用、用起来不顺手、或是小孩子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等等。
“感觉上大家好像正在做长期抗战的准备似的。”
4
尾崎恭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