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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殿便是流珠殿,这个意思自然是说,今夜依然还是婕妤沈紫薇侍寝——靖裕帝似乎真的颇看重她,对她的恩赏越发高于旁人。
沈青蔷头也未抬,只微微点了点,示意知道。玲珑便不多说什么,回到外间,埋首在花架子上刺绣。
自那日风波过后,主仆二人虽都不曾挑明,但确已起了芥蒂。沈青蔷始终未曾开口问过,当日玲珑“失踪”之后,为何却和紫薇一道回来?而玲珑也从未提及,那日青蔷一去不归,入夜后却怎么又突然出现在内室的床榻上,一身都是伤?
以往,若有什么事,青蔷必先唤玲珑,如今,却宁愿叫两个小丫头点翠、染蓝,或者干脆觉得罗嗦,索性自己动手。
“……主子快放着我来,”点翠早抢进来,几乎是从青蔷手上夺过紫砂壶,往桌上的茶盏里注满水。青蔷笑着站在一旁,看她忙碌,突然问道:“点翠,若是让你许个愿,你会许什么?”
点翠也不答,笑吟吟拉着她坐下,回道:“主子这个话,上次便问过我了。不只我,染蓝、小乔子、小梁子……咱们这里的人除了玲珑姐姐,各个都问过了一遭——怎么,主子倒忘了?”
青蔷一呆,笑道:“我的确是忘了。”
点翠又道:“主子若想问,那我把玲珑姐姐叫进来,一次问个圆满,也是干净利落,如何?”
青蔷忽觉颇为尴尬,便笑骂她:“这些日子不管你,你越发淘气……”如此便算混了过去,终是不提玲珑。
——她想信她,却无法信她。正如同她想信他,却……绝不敢轻易放开这颗心。在这深宫之中,没有爱,只有恨;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沈青蔷手里握着茶盏,正暗自沉吟,突见染蓝风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三个丫头之中数她年纪最小,又最是胆怯,等闲时候都在外间伺候,做些杂事,并不常进来的,如此这般急切的样子更是少见。她一进门,气还没喘足,已开口喊道:
“姐姐们快给主子着装,皇上要来了!”
这话说出来,连青蔷都是一愣。靖裕帝但凡有闲,总在皇宫北侧的碧玄宫修丹打醮,只夜间于甘露殿召嫔妃侍寝,极难得到后宫来的。沈青蔷已“病”了这许久,怕是早被忘在脑后了,纵她在夜里发梦,怕也不会梦见皇上来探自己。见染蓝急得脸都白了,却只笑道:
“说我听听,到底是哪家的姐姐胡乱逗你的,你便信了?”
染蓝愈加急切,只是不住跺脚,叫道:
“才不是玩笑话!皇上真的要来,便要到这锦粹宫来,据说……据说前头的婕妤娘娘有了身子,现在各殿的主子们都巴巴赶了去呢——只瞒着咱们!”
沈青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似不可置信地问:“她……有了身孕?那孩子……孩子……”
“……自然是万岁爷的皇子公主了。”稳稳接着她的话讲下去的却是玲珑。
不知何时,玲珑已放下了绣活进来,她见青蔷依然呆坐,也不理睬,只对点翠、染蓝吩咐:“去打些水,再捧了梳妆匣子过来,手脚灵便些!”两个小宫女急忙忙去了,片刻便各自回来。玲珑也不多说什么,径直替青蔷净面,上了淡粉,又将她头上随便挽的常髻散开,早有点翠在一旁送上梳篦,玲珑取了来飞快地替青蔷梳妆。
依这一对沈家姐妹的情义,侧殿那边的消息必是不瞒到最后一刻不肯透露过来的,此时御驾大约已将至了,除了青蔷之外,别的宫妃怕也已到了七七八八。玲珑此刻下手如飞,再也顾不得替主子保养青丝,一下一下紧拉硬扯,疼得青蔷不住皱眉……她果然是梳髻的巧手,不一时便盘出一个齐整的望仙髻来。染蓝早候在一旁,捧过专盛首饰钗环的描金雕漆江山锦绣匣子,请青蔷挑选。
沈青蔷慢条斯理伸出手去,在匣中轻拨了几下。染蓝咬着嘴唇捧着匣子,两个眼睛骨碌碌地转。青蔷对她笑了笑,终拈起一根缠金绕银“喜上眉梢”的横钗。
染蓝急忙道:“主子眼光好,这个吉庆惹眼。”
青蔷听闻此言,又丢了回去。
染蓝眼巴巴望着她的主子,似有话想说,终只是咽了口吐沫下去。
青蔷又东选西拣,取了一支嵌蓝宝石的金蝴蝶簪,拿在手里,说道:“便戴这个吧。”
玲珑踌躇了一下,道:“主子,按理鸳鸯、蝴蝶,必是成对的才可以戴,单则大不吉。这个髻子又定是要一边宫花一边钗釧、相称又不相同的才好看。主子喜欢这个蝴蝶,明日梳个带双簪双钗的髻子再戴吧。”
青蔷一笑:“无妨,你拆了这个,另绾个可以带一对蝴蝶的样式就好了。”
点翠和染蓝齐刷刷望着玲珑,玲珑苦笑一下,却也不再坚持,到底拆了望仙髻,从头再来。
这一下,已知定然来不及,索性也就不赶了,玲珑细细给青蔷通了头,方绾起来,才做了一半,便听得前面一阵吵闹,想是御辇业已驾临。
青蔷一手拈着那支簪,一手在盒中又一番挑拣,果找出了相配的一支,却是个翠玉的蝴蝶。青蔷将两支并起,看了半晌,口中赞:“果真好,蝴蝶、鸳鸯,原是要戴一对的……”又顿了片刻,方续道:“我在家时,总想着有这样一对簪子戴呢。”
玲珑目不斜视,手下翻飞,点翠和染蓝互望一眼,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接话。
她们正犹豫,沈青蔷自己倒先笑了。待梳好头,对着菱花镜,将那一对蝴蝶簪上,令它们相对而舞,翩翩欲飞。
——沈紫薇竟有了孕?这也寻常……她承宠的时日,原比别人多的,只是……只是……为什么自己忽然心惊肉跳?仿佛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似的。
沈青蔷阖上镜匣,站起身来,轻声道:
“走吧,咱们去给婕妤娘娘道喜。”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既然躲不过,便不如握紧双拳,准备一战。
'17'稚儿
待赶到流珠殿外,已见满院黑压压的都是人。点翠嘴快,一看这光景,便掩口笑道:“哎呀,真热闹,怕是连个蝇子都飞不进去了。”青蔷笑啐她:“你要想做蝇子,自做,可别带累旁人。”
说着已来到近前,四下一望,都是些宫女内监,三三两两站着,窃窃私语不休。间或杂着几名更衣、良娣等低位份的嫔御,各个颦眉顿足,满脸怒色。沈青蔷不声不响走过去,那些人见是她,纷纷投来或嫉恨或畏惧的目光,却也不由自主让开一条路来。
刚进了第一重院门,便见庭院里垂手立着一个小宫女,遥见了她来,抢上前两步,忽又停住,却是杏儿。青蔷大感亲切,忙道:“原来是你,可……还好?”杏儿一撇嘴,答道:“回宝林娘娘的话,可好得很!”
宫内皆知沈婕妤御下极严,杏儿的日子恐怕并不好过。她之所以被紫薇要来,九成原因定要算到青蔷头上。沈青蔷暗自叹息,却也无奈,想说什么,又实在无话可说。便只好满怀歉意地笑一笑,继续向前去。
谁料杏儿却从后面追上来,叫道:“姐姐……不,不,主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沈青蔷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杏儿还未及回答,已听见内里哐啷啷一阵响,似有什么东西打翻的样子——然后便听见了努力压抑的哭声。
不一时,一个穿浅芸色宫装的女人捂着脸哭跑出来,鬓发散乱,钗褪钏滑,口中不住咬牙骂着:“沈家的狐狸精,统统不得好死——”
还未骂完,一转头,却正和沈青蔷面对面,倒把自己唬了一跳——却是南宫的那位“病西施”韩美人。
青蔷笑对她,不动声色,她愣了片刻,转头向地下狠狠啐了一口,急急去了。
“万幸我们来的晚了,”玲珑在身后幽幽说道,“主子果然敏捷。”
沈婕妤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把一个尚算有宠的四品美人娘娘折腾得如此狼狈。今日这件大事,众位宫妃一并急急赶来,名为贺喜,其实不过是为了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令皇上多看自己两眼,也好多沾些雨露罢了——但似韩美人这样,也的确是能“印象深刻”的,只可惜这种“印象”,怕只会起了反效果。
沈紫薇的确是沈紫薇,她若挖空心思想害你,你断然是防不胜防的。
青蔷摇头苦笑:“我哪有什么‘敏捷’?不过懒待见她罢了……”
既如此,反倒真不该进去了。青蔷转身欲走,又想到外面双双眼睛看着呢。正踌躇间,突然听见一个鲜鲜嫩嫩的声音喊:“青蔷!青蔷!”
——姑母只叫她青儿,下人们叫她“主子”,董天悟叫她“喂”,沈紫薇连个“喂”字都不屑喊——从未有人这样唤过她的名字。沈青蔷乍听之下,一时倒怔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已有一个小小身影“忽”的一下飞奔过来,直扑进她怀里。
“……二……殿下?”她恍惚道。
“天启!我叫董天启!”他纠正她。
沈青蔷只有点头。这小人儿虽玲珑可爱,却也足有十岁,分量绝不算轻,这样挂在她身上,实在有些吃不消。她勉强挺着腰,撑着笑,说道:“二殿下,陛下在屋里呢。”
小皇子不依不饶,搂定她的脖子,撒娇道:“青蔷抱我!”
沈青蔷暗自叫苦,心道这龙子龙孙也未免太过娇纵。可她却实在不能说什么,只好咬紧牙关将董天启抱起来——向内殿走去。
谁料小皇子用手一指门外,命令道:“不是那边,我们去你的住处。”
青蔷奇了,问:“殿下不是来看婕妤娘娘的?她便要给殿下生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
小皇子道:“天启!董天启!我叫你青蔷,你叫我天启!可不要再叫错了——我才不希罕什么弟弟妹妹,能不能生下来也还不一定呢。”
沈青蔷手上一软,差点把董天启扔在地上。
“哎呀,我掉下去啦!”小皇子大呼小叫,“你们女人就是力气小!”说着从青蔷怀里挣脱出来,站在地上。
沈青蔷勉强笑道:“殿下,别乱说啊,这话叫你父皇听见,该多生气呢……”
小皇子笑起来,童颜灿烂,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父皇才不管我,我这个月还没见过他呢……”言下之意似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青蔷听着,却不禁心下恻然。
“走吧,青蔷,带我去你那儿玩儿——我早就想去了,可他们总是管东管西的,”董天启拽着她的手就向门外拉。沈青蔷正想寻个因头离了这是非之地,自然乐意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宝贝殿下替自己解围,便转脸对点翠吩咐:“去找找伺候二殿下的人,告诉他们皇子在咱们屋里……”
她话没说完董天启已喊道:“晚点儿再告诉,等我玩够了!”
沈青蔷笑着瞟了他一眼,对点翠道:“就听殿下的——不过伶俐些,别给旁人抓住话柄。”
青蔷吩咐着,董天启则拼命对点翠扮鬼脸;小丫头不服气,又不敢扮回去,便吐了吐舌头,转身跑了。
董天启便一路拉着青蔷出了沈婕妤所在的流珠殿,一见外头人多,他立时便没那么粘人了,昂首阔步,端端正正向前走,果然有几分皇子的威仪——可一走到那没人处,又嚷着脚疼叫人抱;而你才伸出手去,他却当先两步就没影儿了。
沈青蔷本不爱带太监出门,染蓝又被打发了去,便只剩下她和玲珑、染蓝追着这个小祖宗乱跑。好容易回到平澜殿自己的院子里,二殿下还有劲上窜下跳,她们三个已给累得惨了。
“没用!真没用!”董天启嘻嘻笑着,得意万分。
青蔷也笑:“现在确是没用了,小时候我比你还匪呢。”
董天启立时来了兴致,紧凑过来,在沈青蔷身上蹭来蹭去,不迭地问:“那你会抽猴不会?蹴鞠呢?空竹呢?”
他说的都是孩子们喜爱的游戏。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