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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苏刚刚钻进已经倾斜的车里,整个车身就伴随着那些石块往河谷里翻滚。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还没有来得及拿摄像机,更没有感觉到死亡前的恐惧,他就连人带车被埋进了深深的泥土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苏才慢慢苏醒过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感到胸口像被什么挤压着,闷得喘不过气来。他迷迷糊糊地记起了刚刚发生的事,也还晓得自己被困在了车里,就在漆黑之中慢慢摸索。他的手触到了那些花,就把花紧紧地抱在胸前。
他记起自己是回车里拿摄像机的,就又拼着最后一点点力气,在车厢里摸索了一阵。他的手触摸到被砸扁了的车顶和泥土。他失望地哀叹了一下,晓得自己临死亡已经很近了,但他没有感到恐惧,只是那双紧紧地捧着杜鹃花的手,和那个已经卷缩的身子在簌簌颤抖。
“我得跟娟娟告个别。”他那渐渐迷糊的脑子里想。他老婆叫文娟,他总是亲昵地叫她娟娟。他伸手在衣服上摸,一下就摸到了,那手机还开着。老苏的眼睛也有些恍恍惚惚的了,但他还是找到了娟娟的手机号码。拨了号码就听着,却听到的是呜呜呜的声音。“哦。山里的信号不好。”他迷糊地想。
“发短信吧。”老苏心里想着,就用不住抖动的手在那个小小的显示屏上艰难地写着,手机上微弱的光映亮了他那张已经变得死灰样的脸。他只在显示屏上写了十几个字,就又昏迷了过去,这次却永远没有再醒过来。
第二十五章 紧急搜救
邱凤兰对那个腿上受了伤的汉子说“快到诊所去包扎一下,顺便,叫几个人带点工具下来。兴许还能救出些人来啊!”她很激动,也很伤心。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惨剧是真实的,不相信那些非常熟悉,非常亲昵的面孔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汉子叫王书海,他的家在中寨子上。他家的屋顶也塌了,好在没有压着家里的人。恐惧和悲伤已经使他那张黢黑的脸扭曲得变了形。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就朝上沟走去了。
王军还呆呆的坐在泥土堆上,姜玲蹲在他身边,不声不响地捂着他的头。极度的悲伤使他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各自都把安慰的话和痛苦的泪强忍在肚子里。过了好久,王军才说“我们本来已经跑出来了,老苏说回去拿摄像机,他就不该跑转去呀,如果他不转去就不会,”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泪水从他的眼镜后面流出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他的神智已经完全恢复了。
“你为啥不拉着他嘛!”玲玲泣不成声地说“苏大哥。你别离开我们哪!”
陈宏强带着几个人赶回来了。兰嫂迎上去问“俞大叔咋样了?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哪些人活着?”陈宏强和跟来的几个人脸上都挂着泪。“老俞叔没事。”陈宏强只简单的回答说,“我哥在学校那里领着人,搜救那些学生娃娃。”他不敢把老寨子的情况告诉兰嫂,那里也死了很多人,一百多间石头房子全都跨成了乱石堆。兰嫂的家也不例外。
兰嫂心里早就担心着家里,更牵挂着崔nǎinǎi的安危,只是现在根本顾及不了这些。她望着面前的惨状,心脏的跳动仍在急剧加快,“快挖呀!”她气急地说。大家就在附近挖起来,兰嫂心里清楚,这样无目的的挖是无济于事的,她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走到王军跟前问“你还记得你们的车子停在哪里吗?”
王军看了看后面的山坡,“好像就在那里。”他指着公路边的几棵杉树说。那些树已经歪斜了,树根也都裸露着,树干还在不住地颤动,好像在发出痛苦的呻呤。兰嫂走到那里观看了一下,她的脑子里想象着灾难发生时的情景,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你们都到这里来。”她爬到十几米深的坡下喊。
采访车是停在寨子上面的公路上的,剧烈的摇晃把车子推下了公路,然后被垮塌的山体埋住,不会被埋得很深。兰嫂分析到了这一点,她的分析是对的,大家刚挖下去两米多深,就发现了采访车的车顶。
玲玲和王军见了都非常激动,“苏大哥!”玲玲悲伤的喊着,不顾一切地跳进坑里。王军也一下扑到车顶上,拍着车顶喊“老苏。你哥子还活着就答应一声嘛!”大家闭着呼吸听了一阵,车里根本没有一点声音“快点把车门挖开。”王军说。
但就在这时,猛烈的震动又开始了,上面的石块和泥土又在往下滚动。“不好!快爬上来!”兰嫂对坑里的几个人喊。她赶紧伸手把玲玲拉上来,王军也被陈宏强拉了上来,其他几个刚刚爬上土坑,就听“轰”的一声响,滚下来的泥土和石块又把刚刚挖的坑填满了。
大家惊慌失措的跑到安全一点的地方才停下来,晃动也嘎然停了。但轰隆隆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那十几个羌家汉子扑通一下跪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祭拜天地。“白石大神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有几个边磕头边说。兰嫂看了他们一眼,就扭头又朝坡下走去。王军扶了扶歪在鼻梁上的眼镜,拉着玲玲的手默默地跟着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兰嫂拿起一把锄头就拼命的挖,王军也搬起那些石块往河谷里甩。玲玲的脸sè变得纸一般的白,却仍然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那样靓丽动人。惊吓,悲恸,恐惧已经把她的脑子搅得一片空白,在她眼前出现的唯一景象,只有老苏那张憨厚朴实的脸容。
时间在大家的惊慌和忙碌中很快地流逝,天sè慢慢地暗淡下来,黄昏前的夕辉在远处的山麓上挂起一道淡白sè的飘带,像是一副挂在山岭上的挽联。采访车的车门被几个汉子生拉活扯地撬开了,王军第一眼就看见了老苏,他吓得张大着嘴,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玲玲扑过来想看一眼老苏,被兰嫂拉住捂着了她的脸。“妹子。你要冷静,别太伤心啊!”她安慰玲玲说。她是怕这个娇弱的女子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但她自己的泪水却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老苏安详地坐在驾驶台里,他的一只手还捏着那束杜鹃花,一只手里捏着还开着的手机。那张紫sè的脸上没有痛苦,嘴角上还挂着微笑,像是在做着一个甜蜜的梦。
陈宏强招呼着几个汉子,轻轻地把他从驾驶台上拖出来,又慢慢地把他抬上土坎,生怕惊醒他那香甜的梦。老苏真像是睡着了似的,他的姿势一直没有变,一直把那束杜鹃花紧紧地捂在胸口上。
王军看了一下车里,他想把摄像机和那些采访设备拿出来,但整个车厢已经被砸成了铁饼,只剩下老苏坐的那一点点窄小的空间。王军心里明白,老苏是被窒息而停止呼吸的,如果他们早一点把他救出来,或许老苏就不会死啊。一股莫名的自责和伤感立即搅动着他的心,忍在五脏六腑的泪水一下涌上了眼眶。
“哥子。是我对不起你啊!”他泪流满面地说。还有一点使他内心痛苦的,是他不该硬把老苏叫到山里来采访。老苏本来在度婚假的,如果不是王军去劝说他来开车,老苏也不会在这场灾难中失去生命。
“看哪!河水在猛涨呀!”有人大声惊呼。兰嫂也发现了那河谷里的水已经快淹到采访车这里了。她走到仍在车前痛哭流涕的王军面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说“好兄弟。这里危险,快离开吧!”王军那只眼镜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他取下眼镜擦了一下又重新带上,朝兰嫂点了点头,才忍着泪水爬上了土坡。
那条小公路中间裂开了一条很大的缝。老苏的遗体就躺在那个裂了缝的路面上,玲玲痛苦地悲泣着,双手握着老苏那只捏着手机的手,看见那上面还写着一句没有发出的短信:“娟娟。我要到天堂里去了,这束杜鹃花”下面没有字了,他没来得及写完。
陈宏强领着人砍来两根小树枝,几个汉子解下腰带做成了一副担架,把老苏的遗体摆放在上面。大家抬着老苏正要走,突然看见远处的路上有个人影朝上面走来,他的背上好像还背着一个人。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了,“是水根。”兰嫂先认出来,她激动地迎了上去。
果真是俞水根。他背上背着他老婆阿秀,她那两只手臂无力地垂着,那张紫乌sè的脸紧紧地贴在水根的后脖颈上。兰嫂已经感觉到很不妙“阿秀怎么的啦?”她惊战战的问。水根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看了看她,又望了一眼身边的人,一言不发地又朝上面走去。
兰嫂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她晓得水根是从镇上回来的,也知道阿秀已经死了。“水根。白龙镇怎么样了?”她忍了好一阵才问。“完了。全都完了。”俞水根头也不回的哽咽着说。她听了心里猛地一沉,闷了好一阵才想起这么久还没有跟她男人通过话。她急忙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却怎么也拨不通。她才晓得这场灾难根本没有过去,死神仍在威胁着每一个活着的人。
第二十六章 生死相随
四个汉子抬着老苏的遗体走在前面,玲玲和王军一边一个扶着他,两人都无声地流着眼泪,同伴的突然离去使他们心里都极其悲痛。尤其是姜玲,她那颗娇柔的心房在经受着无比沉重的悲哀和打击。
水根背着阿秀的遗体,步子艰难地跟在后面。他那张英俊朴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从那双包含着滚滚泪水的眼睛里才能看出,他是把痛苦强制地压在自己心里。他是怕背上的阿秀看见他流泪,听见他的哭声,阿秀最不喜欢别人流泪。“秀秀。我们回家了。”他一直反反复复地对阿秀说着这句话。
邱凤兰此时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沉重,突如其来的灾难几乎使她的jing神和意志濒临崩溃的边缘。村寨里死了那么多人,受伤了那么多人,还有许多人下落不明。所有的房屋都跨了,所有的家园都在一瞬间毁灭了。活下来的人该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她脑子里乱轰轰的像塞着一团麻,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有没有明天。
从小寨子到中寨子这段路似乎变得非常漫长,水根背着他老婆的遗体回到家里时,天sè就已经黑了。他的家在寨子的上边,那是一座刚修起来的新房子,除了房顶上的瓦和房梁及墙壁有些损坏外,其他的也都完好无损。“秀秀。我们到家了。”他推开那扇还贴着大红囍字的门说。
屋里一片漆黑,他刚走进去,身后突然一亮,是兰嫂打着火把站在门口。兰嫂从别人手中拿来火把,一直把他们送到家里。她借着火把的光,看见屋子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还是把阿秀放到到外面去吧,屋子里还很危险。”兰嫂对他说。
水根只是摇了摇头,他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些损坏的家具,轻轻把阿秀的遗体放在一张破损的椅子上。火把的光照着阿秀那张标致的脸,兰嫂见那脸上显得很平静,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从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里流出鲜红的血来,鼻孔里也在往外流着血。“妹子。你一路走好啊!”兰嫂泣不成声地说。
水根找了两根蜡烛,在兰嫂举着的火把上点燃后,双腿跪着把那燃着火苗的蜡烛安放在阿秀的脚前“秀秀。天黑了,我跟你照着路呢!”他哽咽了一阵才站起身,满脸悲伤地对兰嫂说“阿秀已经怀了身孕。”兰嫂听了就觉得眼前天混地暗的旋转起来,手上的火把也差点跌落在地上。
水根急忙扶着她说“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