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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
——如果是,为什么会有太始三年刘弗陵的出生?
——如果是,为什么征和二年,江充被杀,苏文却能逃回,而与此同时,刘屈氂还在长安城中,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太子的人马冲到丞相府,才仓皇出逃,连印绶都丢失了?
……
——女子弱,为母则强
——那个赵女即使只是棋子,当自己真的有儿子之后,怎么可能真的甘心一辈为人利用?
——她能为了得到孝武皇帝的关注,不惜让自己的儿子十四个月才出生,她又有什么不敢做的?
霍光低头失笑,眼中却啜着泪花。
——那位天子是将一盘已经支离破碎的局送到了长子的面前
——谁料……竟然会是那样的结果……
……
——所以,那位天子才会那样的疯狂报复……
……
征和三年的夏天,当孝武皇帝在延凉冰室,因为一身的蘅芜香而将内外侍者全部笞死时,就注定了李家的结局了
——想提醒丧子的皇帝,他还有别的爱子?
——就如没有人能取代卫青、霍去病的墓冢在茂陵的位置一样,任何一个皇子也不可能取代长子在孝武皇帝心中的份量。
166、他岂能不敢?!【第二更】
第二更】
——征和三年……
霍光至今都记得,那个盛夏的午后,延凉冰室一片清凉,更让人感觉寒冷的却是因为痛失爱子而迅速苍老的那位天子周身的杀意。
——香气幽远的蘅芜香在森森的凉意中透出一丝细细的甜。
——这本来就是夏日常用的熏香,但是,孝武皇帝是从来都不用。
——李夫人在世时,一年四季都只用蘅芜香,她的寝殿总是被这种带着凉意的甜香所萦绕※
所有的黄门、宦者都说不曾进过,甚至有人怯怯地提出鬼神之说。
“笞”
然而,就是在听到那个说辞之后,孝武皇帝森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霍光闭上眼。
终于有些明白了。
——鬼神?
——都以为孝武皇帝敬畏鬼神,但是,那位天子真的敬畏鬼神吗?
——尤其是在与卫氏相关的事情上
——连需要天子素服的日食都不过而而
——何况其它?
——借着蘅芜香让孝武皇帝想起李夫人?
——进而想起昌邑王?
——很好的算计
——但是,若是孝武皇帝从一开始就明白他们的算计呢?
……
——那弥久不散的香气只能提醒孝武皇帝,因为他一时的大意,以至于让李家成功布下的那张网害了长子的命
……
——因此,卫太子死后,没等李广利与刘屈氂将卫氏赶尽杀绝,他们两家先被族了。
——想来,当时,那个赵女该是十分得意吧……
霍光缓缓地摇头。
——不……
——那个赵女该是害怕的
……
——怎么可能不害怕?
——太初三年,二次征宛,说是发了六万余人出关,但是,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赦囚徒,发恶少年及边骑,岁馀而出敦煌者六万人,负私从者不与,牛十万,马三万匹,驴、橐驼以万数,赍粮、兵弩甚设。天下骚动,转相奉伐宛五十馀校尉。宛城中无井,汲城外流水,于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穴其城。益发戍甲卒十八万酒泉、张掖北,置居延、休屠屯兵以卫酒泉,而发天下吏有罪者、亡命者及赘婿、贾人、故有市籍、父母大父母有市籍者凡七科,适为兵;及载Я给贰师,转车人徒相连属;而拜习马者二人为执、驱马校尉,备破宛择取其善马云。
——简而言之,李广利第二次征宛时,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除了孝武皇帝亲自配备的校尉之类的军吏,其他都是乌合之众
——还不如太初元年呢
——好歹,那一次还有属国出的六千骑呢
……
——所以,太初三年,孝武皇帝族李氏兄弟,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征和三年呢?
——征和三年,三月,遣李广利将七万人出五原,商丘成将二万人出西河,马通将四万骑出酒泉,击匈奴。
——对付匈奴,大汉哪一次动用的不是精锐士卒?
——哪怕是步军,也必然是千锤百炼的精兵。
——七万人啊
——更不必提,还有同时出征的二万人与四万骑
——元狩四年,卫青与霍去病北度大漠,击匈奴,也不过是一人领了五万领
……
——李广利是将军,又是出征在外,那是连君命都有所不受的时候
——那种时候,孝武皇帝就敢族了刘屈氂家,将李广利的妻、子全部系狱
……
当时,刘屈氂被族,李广利家人收系诏狱时,霍光不无痛快之意,但是,事后再想,他也不能不承认——真的是太冒险了
——李广利投降匈奴还是算是是后果轻的了
——那个时候,李广利万一死心眼,挥师南下,再来个“清君侧”什么的……
……
——不要说,孝武皇帝完全不清楚这样的可能
——那位皇帝是什么人?
……
——或许……
——或许……那才是孝武皇帝期待的……
……
——只是,李广利终究不是刘姓宗室,他最多也只是想用军功平复孝武皇帝的怒意……
——即使是投降,也不能完全说是李广利的错。
——征和三年,六月壬寅,刘屈屈氂厨车以徇,要斩东市,妻子枭首华阳街。不过,李广利的家人还只是收系。消息泄露,李广利听说之后,自然忧惧不已,正好其掾胡亚夫也是避罪从军,便游说李广利:“夫人、室家皆在吏,若还,不称意,适与狱会,郅居以北,可复得见乎”李广利狐疑难决,不过,还是听了胡亚夫的劝,深入要功,大军遂北至郅居水上。然而,匈奴早已退去,李广利便遣护军将二万骑度郅居之水,却正好撞上了左贤王、左大将带领的二万骑。匈奴是早有准备,与汉军合战一日,却被汉军杀了左大将,死伤也甚众。然而,就在这时,李广利的军长史与决眭都尉煇渠侯谋划:“将军怀异心,欲危众求功,恐必败。”计划一起将李广利抓了,却被李广利得知,于是,李广利当即斩杀长史,随即引兵还至燕然山。士气可鼓不可泄。明明占着上风却撤退,汉军的士气一落千丈,而匈奴单于却趁机自将五万骑阻击李广利的大军,两军相杀伤甚众;到了夜里,匈奴又在汉军的前路挖了深数尺的沟堑,之后再从后急击之,汉军大乱败;李广利遂降。单于素知其汉大将,以女妻之,尊宠在卫律上。
——到此,自然而然,无论李广利对刘屈氂夫人的所作所为是否知情,李家都族定了
……
——不过,倒也不能说李广利的选择不是聪明之举……
——只看后来的情况就知道,不要说身有嫌疑的李家,就是不过恰逢其会的商丘成、马通等人,又有哪个落得善终的?
——马通还是孝武皇帝自己派去办事的
……
事到如今,霍光不能不承认了。
——征和二年之后的孝武皇帝,根本不是在用皇帝的身份考虑事情
——他就是一个痛失爱子,亟待发泄、报复的老人
——他的爱子死得不明不白,那么,他也就不需要任何真相了
——所有人,所有在那件事上有嫌疑的人,都去死吧
——也许其中也有无辜受累的人,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是天子啊
——本来就操纵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死
——更何况那些人就算不曾投向李氏,但是,又有哪一个是真的无辜的?
……
——无辜受累的人早在征和二年就死了
霍光想到了田仁,想到了暴胜之,想到了任安……
——他们才真的算得上无辜
——因此,他们死得更早
……
——他们的死已经说明,那位天子在盛怒之下,是毫无道理可讲的
……
——难道在卫太子死后,孝武皇帝的怒意会减少半分吗?
……
——怎么可能呢?
霍光仰起头。
——都说那位天子寡情、暴虐、猜忌……但是……
——他何尝不是费尽心力地维持卫氏与太子的地位?
——都说那位天子不满意卫太子的仁厚,但是……
——他的确亲口承诺过“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
——从元狩六年到天汉四年,那位天子不是真的对自己的其它子男毫不在意,只是,那些子男,始终不及长子在他心中的份量
——那是他二十九岁才得的长子
——那是卫氏所出的太子
——那位天子的确不在意卫氏
——大汉历经六世,哪一位皇后的父亲不封侯?
——只有卫氏。
——但是,卫氏也不只是皇后与太子的卫氏
——卫青、霍去病都是卫家人
——那位天子的确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卫青、霍去病留下的卫氏。
——包括地位,包括未来……
……
——得宠的后宫死了。
——方兴起的家族便有两人被族。
——宠爱的少子立刻封王就国……
——新宠也是没有兄弟姊妹,宗族行加到一起就没有几个人的女子
——尧母门又岂止是立给卫氏一家看的?
……
——还要那位天子怎么做?
……
——可是,他小心再小心……
……
——仍然没能保住……
……
——已经失去很多,最后,连小心守护的唯一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
——除了绝望、疯狂……他还能如何?
……
霍光直觉得双眼干涩无比,心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已经发疼的胸膛。
此时,他不能不佩服先帝了。
——即使是疯狂,即使是绝望,他也没有真的失去为人君主的判断力
——或者说,他太有自信了。
——哪怕是在大狱未止的时候,哪怕是李广利与刘屈氂刚刚在朝中清理过异己,他也敢再次清理他们的人
——他敢杀,就不怕天下大乱
……
——孝武皇帝敢……他敢吗?
霍光扪心自问,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敢字。
可是——为什么不敢?
——今时今日,他手中的权力比孝武皇帝当时少半分吗?
——他为什么不敢?
霍光攥紧了拳,转身看向北方。
——今时今日,他可以不敢吗?
——他岂能不敢?
167、终结【第三更】
第三更】
元凤五年的夏天如期而至。
这一年又不是风调雨顺的年景。
——大旱。
六月,发三辅及郡国恶少年吏有告劾亡者,屯辽东。
秋,罢象郡,分属郁林、牂柯。
朝堂之上,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觉得异常,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会有什么变化。
——皇帝仍然寝疾,不能理政。
——但是,都十年有余了,大汉上下都习惯了大司马大将军秉政的格局。
——所以,有什么异常呢?
公卿百官都习惯了皇帝病重的情况,再看看霍光不紧不慢,也不提准备其它事情
的样子。
孝武皇帝,景帝中子也,母曰王美人。年四岁立为胶东王。七岁为皇太子,
母为皇后。十六岁,后三年正月,景帝崩。甲子,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窦氏
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三月,封皇太后同母弟田汀⑹そ晕泻睢
建元元年冬十月,诏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侯相举贤良
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丞相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
言,乱国政,请皆罢。”奏可。
春二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年八十复二算,九十复甲卒。行三铢钱。
夏四月己已,诏曰:“古之立孝,乡里以齿,朝廷以爵,扶世导民,莫善于
德。然即于乡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顺孙愿自竭尽以承其
亲,外迫公事,内乏资财,是以孝心阙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已有受鬻
法,为复子若孙,令得身帅妻妾遂其供养之事。”
五月,诏曰:“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