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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更早来就好了,抱歉。」
选择了比较不会出问题的日常对话回应。麻由也回以「别在意」的爽朗态度。然后直接飞扑到我怀中一把抱住:
「阿道~」
随着撒娇的声音,柔软的脸颊贴在胸前。
……嗯?我记得好像有什么事要问问这个爱撒娇的同居对象……
「嗯——?好像有肥皂的香味——」
麻由身上传来一阵甘甜香味。因为那股味道,我完全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我喜欢早上洗澡。」
但是第一次早上洗澡却是今天,因为昨天根本没时间洗澡。
将麻由挂在身上进入了房间。对于我是否要一起住,麻由没有确认。大概是认为根本没有必要确认吧,而我也不觉得有必要特别说,这是真的。
进入和昨天没什么差别的起居室,把书包和装满换洗衣物的运动背包放在地板上。往和室看去,拉门如牢门般紧闭。在那种房间里过一天能不发疯还真难得——我感叹着他人的人生。
「早餐呢?」麻由紧紧攀附着我的手腕问道。
「还没吃。」
「不是问这个,是问面包和白饭你要吃哪一种。」
啊啊,在这里吃已经是既定事项了吗?要是不吃,就会像昨天一样吃一记筷子是吧?妄想着谜般话语的我果然不正常,句点。
「那就吃面包吧!正好又是洋房。」
叙述了没有什么关联性的意见,麻由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但是依然附着在我身上,没有具体的行动。看她一副满足的神情,可能我以身为一个抱枕来说相当合格吧!一起斜躺坐在沙发上,打开了三十二寸电视的电源。
「我还是第一次一早就看电视呢。」
就连很稀奇或好久不曾都不是啊!
画面映出看惯了的景色。正是我们住的这个城镇。连续杀人事件的字眼被作成老套的字幕,在萤幕上以夸张的方式表现出来。
「说昨天晚上又有人死掉了。」
「真可怕啊,不过反正每天都有人死,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地宣示也无所谓吧?」
轻微地装呆。其实昨天事发时就知道了。
被杀害的是巡逻这个地方的自治会会长。巡察结束要交接时,仅仅五分钟内就在身上被开了窟窿而死亡。死因是非常经典的,由利刃刺杀造成的致命伤。犯罪时刻约为晚间八点,地点是小学附近。完全没有任何关于犯人的目击证言。也差不多该出现那种,怀疑是否真有杀人犯存在的居民出现了吧!就是那种认定犯行是因为咒杀或什么超常现象之类的人。毕竟直到半年前为止,这里都还是个跟死亡事件无缘的地方。
「还挺恐怖的呢……麻由?」
对我肤浅至极的感想,麻由没有任何反应。她丢弃了方才为止的笑容,只是用既无光采又不显混浊的双眼,凝视着映像管映出的光景。
「……好久不见。」
低浅的自言自语。同时沉浸到怀古的情绪中。那是比想像赤脚踩进成群蛆虫的情形还要令人感到恐怖与发寒的东西。
「我说啊——」
麻由突然看向我。无机质的瞳孔笔直地看进我的眼睛。
「做那个的是,阿道吗?」
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问句。虽没有根据也毫无脉络,但语尾的疑问语气却十分薄弱。
回了声「不是」,我说了谎。
「小麻最讨厌杀人了不是吗?」
「嗯,世界上第一讨厌的。」
麻由的脸重新形成笑容。然后就像要覆盖我似地坐上我的膝头,将自己的脸贴上我的脸颊,轻轻地摩擦。
「然后世界上我最×阿道了。」
「………谢谢。」
当然,这种程度还不至于害羞。
「喔?喔?阿道的脸颊变热了耶。而且还有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
刚刚是骗你的。
「我…我们来吃早餐吧,今天是想要摄取小麦的心情呢!」
表现出可说是狼狈的懦弱。麻由展现胜利者的笑容说着:「好好好」,哄小孩似的。被小孩当作小孩看待真是屈辱。口头上说喜欢或身体接触完全不觉得怎样,但是一碰到love的译文就完全不行了。勉强装出严肃的样子免得更丢脸。
麻由离开我身边往厨房走去。或许是今天比较镇静吧,不再慌张地小跑步。凝视踩着梦游患者般虚浮脚步的麻由,我从背后问道:
「我是说如果喔……如果我是刚刚电视播报那个事件的犯人,你会怎么办?」
麻由转过头,头部似乎即将因此扭断似地歪着。
「怎么办?」
「就是说,会跑去警察那边报案,还是大骂恶心、变态,或骂我笨蛋、去死什么的……」
为自己想像力之贫乏感到无可救药。这只是在骂人罢了,而且还是小学生等级以下。
「嗯——……呜哉耶(不知道)。」
麻由的回答带着方言腔调,头转得更斜。然后维持那样的姿势啪躂啪躂地走远了。
「例如,如果我现在死了,阿道会怎么办?」
她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虽然音量不大,却明确地震动着我的耳膜。
「我绝对不会想到那种事,所以不知道。」
「嗯!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这么回事啊!
虽然不能理解,不过被麻由满满的自信给说服,就当作理解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抱有特别意涵的询问,这样就好了。
然后,在感到无聊之前,我小心地打开和室的纸门。昏暗的房间里果然还是兀自飘荡着那股万人嫌恶的臭味。用手掌盖住鼻子,发现鼻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进入房间。
两人在房间里的一隅依偎横睡。浩太就像在保护杏子似的,抱着她睡得正熟。杏子则像在晒太阳的猫咪般蜷成一团。
「……哦——」
这真是令人不禁想要微笑,但是脸部的线条没有一丝动摇。没有遇到特定的事,是不会出现一丝松弛的。当然,前提是遇到快乐的事才可能笑。不过,这骗你的。
先走出和室,朝着还没有进入过,应该是麻由寝室的房间走去。穿过走廊推开那扇门,这次遇到的不是想塞住鼻孔而是想遮住眼睛的惨状。教科书堆积在地板上,床单卷成一团被丢在一旁。桌上摆满女孩子喜欢的各种流行小物和摆饰,但是没有一样有发挥其功能。而因为麻由完全不读任何书籍的关系,没有杂志或书本散乱的场景,连书架都没有。
叹息着跳过教科书打开衣橱。里面的衣服也是,每一件都满是皱褶,杂乱地塞在一起。从麻由的便服里挖出一块外观破旧的毛毯。掸掉积了一层的薄灰,然后把毛毯夹在腋下退出房间。
「起居室没有乱成一团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没在用啊……」
名为起居室,却没有于此起居的感觉。边为自己无聊的语言游戏感到讶然,回到了和室。抖开毛毯正想往两人身上盖去时,杏子的一双狐狸眼有了反应。
「……又没人说要这种东西。」
还在做梦似的杏子半睁着眼,视线往上看着我。
「我才不屑绑架犯的施舍……」
连施舍这么难的字都会啊!
和昨天的晚餐不同,由于不是直接诉诸生理上的需求,所以展现拒绝的意志吗?不过——
「很遗憾,现在只有绑架犯会施舍给你,所以就乖乖接受吧!」
把毛毯盖上。脸被毛毯遮住半边的杏子,透过毛毯口齿不清地传送着无力的抗议——「就跟你说不要了。」
「如果依你的意见,最后你哥哥说不定也会感冒。这样也无所谓吗?」
杏子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上下游移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潜入毛毯中。把这当作消极的肯定,我也打算离开房间。
「谢谢…………」
昆虫拍打翅膀般的微弱音调。以当事者来说可能是不想让对方听到的自言自语也说不定。不过在这种乡下早晨独有的寂静中,这样的音量或许是刚刚好。
「……我是说昨天的事。浩太要我一定要说所以才讲的……」
听起来像藉口,而且是事后附加的那种。在嘴里呢喃着「不客气」,我走出了房间。
仿佛初次感受到似的,获得一种因伪善的举动而生的满足感。
早餐在「来,啊——」以及「还你一个啊——」的互相喂食中度过。就像一般笨蛋情侣准备走出房间的同时,麻由隐藏了幼稚的一面。贯彻昨日的那份寡言、无表情的模样,在我身旁以冷淡的态度走着。一边想着——从宾馆里走出来的不伦恋人是否也是这个样子——同时也理解到,这是麻由在这个世界的处世之术,因此我也努力的以无言状态上学。不过,在爬楼梯的时候,代替扶手的功用向她借出了我的手。
就这样到了学校的教室,麻由立即一直线前往自己的座位,把书包挂在桌子旁,然后上半身往桌子上一趴。那是从正面与桌子亲吻的姿势。笨蛋情侣的其中一人这么想着——那种睡姿实在是浪费了麻由端正秀丽的容姿。
没有人找她说话。直到放学,麻由的睡眠都不曾被打扰。从班导上沼老师为首到本校的各科教师阵容全都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投机主义者,因此每个踏上讲台的人都对麻由正在睡觉这个事实视若无睹。
午休时叫醒她好吗?放学时一起出教室好吗?坐在有一点距离的座位上,支着下巴观察麻由将身体弯成C字型的睡姿。想东想西的最后,我也效法了老师的投机主义。
麻由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睡了一天。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纪录的事,就这样来到了放学时刻。
在一片喧闹中,确认了发下来的两张传单的标题。一张是学生会会讯,另一张则是关于校外教学注意事项的记述。
学生会会讯,是由本校首屈一指心里有病的一群人主持的学生会发出的印刷品。就是这样。内容只有一行关于目前震撼全国杀人事件的警告——「若看到携带危险物品的人出没要小心。」实在很想教训他们——你们脑袋里装的才是危险物品。其他空白处则满满纪录了学生会干部的思想、流派、丰功伟绩等栏位(栏位依阶级而大小不同),一言以蔽之就是「爱现专栏」。像那样的集团,即使我是谜样的转学生也懒得跟他们吵架。把传单摺成纸飞机丢到垃圾桶。咻——咚。
另一张是关于校外教学缴交费用的各项明细,以及目的地的电话号码等,写给家长的内容。把这些都看过一次之后摺好收起来。
三个礼拜后校外教学的行程已经决定好了,地点是九州。一个月前,上沼老师已经漫不经心地宣布将会是四天三夜,巡回北九州的旅行。听到时我还在想,在太宰府天满宫里,学生会会长菅原道真会被笑成什么样子呢?
至于平常一到放学就会自动复活的麻由,今天到现在仍没有苏醒的徵兆。有点踌躇和顾虑,但若是一个人先走,把之后可预测会受到的报复行为放在天秤上,率直顺从了较轻的那一边。
从教室后方以不引入注目的方式接近麻由的位子,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由于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行动,还是吸引了周围些许目光的关注。
麻由在嘴里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