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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上有微风吹拂。
我躺着的长凳,只有头靠着的地方变柔软了。是因为太热而融化了吗?
拨开额头的发丝,擦去汗水以后,我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恋日医生背着光的脸。
「早啊。」她简短地打了招呼。想要回话,喉咙却因为干渴而疼痛。硬是吞下口水之后好不容易才说出:「早安。」然后察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仰躺了。
看来我的头应该是枕在医生的大腿上,所以才会觉得柔软。
而且医生还帮我用扇子搧风。这么无微不至,我死而无憾了。
usodakedo。
「在这种地方睡觉,你是想变成肉干吗?」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比其他人更早享受夏天。」结果被扇柄敲了一记。
「而且,不是已经公告禁止进入顶楼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大摇大摆地睡午觉?」
医生像在教训坏学生似地朝我的额头又戳了几下。
「啊,总之我先坐起来吧~」正当我想起身,额头又挨了一记扇柄。
「就是要让你跑不掉,才让你仰躺着让我问话。」
「喔……」就是这样,大腿枕头状态持续中。我有点如坐针毡。
「不会很重吗?」
「很轻啊,轻过头了。」简直就像在说我脑壳里的东西嘛。
医生又帮我搧了起来。我姑且当做身体被这道风压住,乖乖地不动。
医生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遮荫,让蓝天不至于刺痛我的眼睛。
趁这个机会,我像是要把影像吸进眼睛里似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直瞧。
直盯到连闭上眼睛都不是一片黑暗,而是蓝色一拥而上……这好像有点讨厌。
这样不就像蓝眼睛的外国人了吗?usodakedo。
「农事忙完了?」
「我又不是种田的农民。那是花圃啦。不过这次种的不是花而是西瓜。」医生这么回答,从右边口袋掏出几包种子给我看。
「你说,西瓜吗?」其实我不是很喜欢。
「果然还是种能吃的东西比较开心,我不种花了。」
比起花,医生选择了丸子(形状类似的作物)路线(注:花より团子,意指比起表面好看,更重视实质上的利益)。
「回到主题,你来顶楼做什么?」
医生的手抚着我的脸颊。虽然冰冷,但却令人安心。
「因为有点想思考一下关于Yamana大姊的事。」
是因为刚睡醒吗?我意外地老实说了出来。只不过理由是usodakedo。
「……这样啊。」医生露出一副写着「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医生。」「嗯。」
「我,知道Yamana大姊想自杀。」
「嗯。」医生毫不惊讶。
「但是却一次也没试着阻止她。」
「……嗯。」
「我这样……」算杀人凶手吗?「做错了吗?」
「这个答案我也想知道啊。」
没有迷茫和迟疑,医生爽快地抛出闹别扭的回答。
那是感觉像被人从背后投了一记触身球气的话语。
「我也知道那孩子在准备自杀。因为我在半年前的夜晚曾发现她想自杀,并阻止了她。」
喔——所以医生才会知道那里很危险啊。
医生的视线从我身上转向顶楼的出入口。
「但是我阻止她以后,那孩子就变得像废人一样了。看来那孩子认为自己若是不死,就没有活着的意义。」
医生的口吻并不阴沉,但是带着一点僵硬。
我不知道医生如何看待Yamana大姊的矛盾。
那是医生不会了解的领域。我想,我的多半也是。
「如果我继续阻止她,那孩子或许就不会自杀了吧。但是,抱着死意而活下来;和活力十足地踏上死亡之路,我无法判断究竟哪一种比较好。我从没学过人光是活着就是有意义这种理论,所以我告诉她可以照自己想要的去做。」
「………………………………………」
医生是不是真的只能这么告诉她呢?我也搞不太懂医生。
或者该说,没人能理解。
不过,麻由想要的东西,不管谁都能理解就是了。
「结果,我害死了一个病患。」
医生小心地自嘲。
不过——
托医生的福,我死了喔——如果是Yamana大姊,搞不好会这么说。
因为不管自己变成了怎样,至少有人认同了自己。
而且是比家人还支持她。
但是现在医生自己却只能口吐沮丧的、难以自傲的言语。
悲叹着自己无法了解想死之人的心情。
「我真是个不及格的医生。」「……Yamana大姊也这么说过。」「唔,果然是吗?」
不过我不这么想;也不可能这么想。
因为医生给我大腿枕头的服务嘛。嗯,有点难说是不是usodakedo。
「Yamana大姊也给我忠告,说我该自杀。」
在我还有判断能力的时候。
「啊~那不成。驳回。」
非常简单又迅速地否定了。
比拒绝小孩子缠着要玩具的妈妈还恰当。
不过我在说的应该是很沉重的话题才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医生搧风的动作像在搧凉刚做好的醋饭。
「你不可以比我先死。就算我以后一个人长寿地活到被人叫做金婆婆(注:日本知名的长寿老人,享寿107岁),你也一定要比我活得更久。来,我们来做约定。」
医生的小指戳进我的耳朵,弯成钩状拉呀拉地——「喔喔喔,痛痛痛痛痛!」我被施以名为打勾勾的拷问。我的身体不禁弯成了弓形,快能用头和脚趾搭成拱桥了。
「好啦,说好了喔。」小指啵地一声抽出我的耳朵。
「哎呀~真期待看到你变成走路摇摇晃晃的老爷爷那一天赶快到呢。」
捉弄我之后,医生的心情大好。具有攻击性的人就是这样。
「那个啊,医生……」「啥?」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男性语气。转到别的话题吧。
我按着耳朵,有件事得在接受前问个清楚才行。
「为什么你能断言我不可以自杀呢?」
对于我伪装成毫不做作的疑问,医生露出一脸难色。
似乎还带着一点不悦,脸转往别的方向。
「问我为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因为我是个不及格的医生。」
是个很冷淡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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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接受了吗?」「一点也不。」不是天空;而是拳头落下来了。哇呀。
「我给你好宝宝贴纸,乖乖说YES。」「说得也是呢~」额头挨了一掌。
收到的不是好宝宝贴纸;而是枫叶。
怎么思考也想不出要领是什么啊——抱着这个疑问的时候——
少年你还只是个臭小鬼啊。
脑海中响起了幻听。
笑声传来,幻听继续说道——因为是臭小鬼所以才是少年啊。
烙印在眼睛里的蓝天和早一步占据了我记忆一角的破损围篱——
藉由Yamana大姊的声音嘲笑着我。
喔喔——没有吸强力胶,却出现幻觉了呢。Yamana大姊,你就真的那么希望我死吗?
不过那是办不到的。
因为,当围篱已经可以让人跳下去之后,我就一次也没再上来这个顶楼了喔。
我一直等着Yamana大姊你先跳下去。
……唔,算了。
因为大腿太柔软了。
所以我暂且把自己的角色设定为还不想死。
不过,就姑且在意识里植入想死的时候要用跳楼的方式吧。
我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种被人触摸的柔软感触了。
就这样——我的心灵避风港,就决定是围篱的破洞和蓝天了。
反正我也喜欢高的地方,很适合我。
「……usodakedo——」
变换文字——
骗你的。
i卷 记忆的形成是作为 夏「朋友计划」
我在夏天邂逅的是,
没能成为我最重要的人的朋友。
从七月起,学校从只存在于电视里的东西。变成了我得再次前往的场所。
从精神病院出院(被踢出来)的一星期间。
「你该不会打算一辈子当个家里蹲吧?如果不是,就去重新适应一下学校的生活。」
因为姑姑这么劝我,所以我就走出家门,迎向蝉叫得大声无比的夏日天空。
姑丈虽然提议「等暑假结束以后再去也不迟嘛」。但是姑姑主张「这年纪就想过两个月的暑假还太早了」,就这么直接驳回。
因为姑姑不会刻意事事顺我的意,所以多少让我感到有点麻烦。要是照顾我的人是更冷淡的人的话,那我就能过得轻松一点了。
我在自己毫无气味的房间里,把上学要带的东西塞进留着被妹妹摧残痕迹的书包。这个季节的酷热从窗户窜进来,让人几乎连鼻尖都要融化。不过,他们为我准备的教科书上,连一个折角也没有,伟人图片上也没有涂鸦,从现在才要开始累积作为用功证明的手垢。确认着崭新的课程表,我把好像已经忘了汉字怎么写的数学和社会课本放进书包:再放进和课堂数同数量的笔记本。
课本和笔记本都是新的,所以上面都没写名字,我叹了口气。
接下来只剩装了游泳用具的蓝色袋子。小学的泳池已经开放使用,而今天的体育课内容似乎也已经决定是游泳。袋子是蓝底衬黑字,已经写上了名字。
「四年一班 枝濑×」。「……呜呀,又看到了。」
仿佛有蝉在太阳穴里拍打着翅膀不停搔抓,神经遭到冲击。
把歪斜现象咬碎,猛摇头。真想要来一盆冷水冲在头上。
真希望不要写名声啊。
拿的方法:走路的方式,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了。感觉真讨厌。
甚至都快连带讨厌起夏天了。
「……而且,四年级。」
学校里以前的同学现在是五年级了,而我还是四年级。也就是说,我留级了。因为我是个货真价实的坏小孩……才怪。只是因为他们判断我在比蚯蚓和鼹鼠还深的地底度过的一年间并没有什么成长罢了。
「明明就不是这么回事啊。」在不相信人类的心智方面可是升了一级喔,usodakedo。
嗯,不过因为净是摄取营养不均衡的饮食,我的个子倒是没怎么长高。不,其实是完全没长高?因为体重掉了很多,连脚也跟着变小了,在旧家的时候穿的鞋子也比脚大了一圈。这样的话其实该说是退化了更贴切?
「喂~快要迟到了唷~」
姑姑的声音从一楼传来,她咚咚咚地敲着墙催我动作快一点。「马上来——」我以音量明显不足的声音回复,脑中则不知道为什么浮现了某出周日动画中妈妈的身影。
如果是我一直想回去的医院生活。现在应该正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眶发热吧。好怀念电视、散步和在顶楼的生活啊。usodakedo。
「……啊~啊~」骗你的。我还不是很习惯变换文字。
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呢?还没学会走路就想飞了。
我想起出院的时候,恋日医生和我说的话——
『首先希望你不会在不努力不行的事上受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