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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有着读取别人话语背后内容的习惯。
所以,在雪之下说自己要参选的时候,就算她用更为直截了当的方式说出来,我应该也不会就那样从字面上去理解她的话。我会结合其它要素去考虑,想要探寻其话语里的真意,最后还是会形成误解。
人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听到自己想听到的。我也并不例外。
由比滨擦了擦眼睛后,猛地抬起了头。
「但是,如果连那一点都考虑进去地好好谈一谈,如果能和小企多谈一下的话,我……」
「并不是这样。」
听着由比滨的话,我轻轻地摇头。
谁都可以说出『不说出来就不会明白』这句话。谁都可以在不清楚说出话语或者是传达想法有多么困难的情况下,生搬硬套这种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别人的话语。
明明有的话,就算说出来也无法到达别人心里。明明有的东西,只要说出来就会分崩离析。
「因为说了所以会明白,这种说法是很傲慢的。说话人的自我满足,听话人的自以为是……,各种各样的因素混杂起来,就算是说了,双方也并不一定能够互相理解。所以说,我想要的并不是话语」
在诉说的同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将视线转向窗外,发现已经暮日渐昏。房间也因此变凉了一些。
一直静静听着的雪之下,现在也像是要温暖自己的身体一样轻轻抱住了肩膀。
由比滨吸了一下鼻子,猛地擦着眼角。然后,带着泪声说道。
「但是,如果不说的话,就会一直不明白下去啊……」
「是啊……。不说出口也能明白什么的,完全是幻想。但是……。但是,我……」
我探寻着说到一半的话语的下文,彷徨起了视线。
但是,在自己视界中,完全找不到任何话语。在自己的眼中,只能看到因为慌张的擦拭而变红的眼角,还有垂着长长睫毛低下的侧脸。
「我……」
就算再次开口,也想不出后面的话。
我,应该说什么才好。我已经说完了所有自己所想到的,我认为自己想说的话。重头叩问自己,从头开始积累。为此考虑的话语我应该都已经想好了的啊。真的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已经无计可施。
——啊啊,这样啊。到头来我正试图诉说的东西,不管我怎么说、不管我怎样想,都只不过是思考或者逻辑之类的东西,都只是计算,只是手段,只是策略而已。
然而,就算思考后也不能完全理解,我却仍然在寻找着自己应该说的、自己想要说的话语。即便是说出来,也没法明白。即便只靠说也没有用。
我并不是想要话语。我想要的东西,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我想要的,一定不是想要互相理解、想要变得融洽、想要一起交谈、想要待在身边这种东西。我并不想要被理解。我明白自己并不被理解,也并没有想去得到理解。我所追求的,是更加严苛而残酷的东西。我想要去理解。想理解。想明白。想明白后安心下来。想要得到安宁。因为不明白的东西非常让人恐惧。想要完全地理解——这是非常自以为是的、独断专行的、傲慢自负的愿望。真是浅薄地令人厌恶。心怀这种愿望的自己实在是恶心得无以复加。
但是,万一,万一彼此都这么想的话。
如果双方可以互相强加这种丑恶的自我满足的话,如果真的存在能够容许这种傲慢的关系的话。
我知道这绝对是做不到的。我明白这种东西是绝对无法触及的。
吃不到的葡萄,一定是酸的。
但是,我并不需要什么如同谎言一样甘甜的果实。充斥着虚妄的理解和欺瞒的关系,我并不需要。
我想要的,就是那酸味的葡萄。
就算满是酸涩,就算苦似黄连,就算味同嚼蜡,就算苛毒无比,就算如同空中楼阁,就算只是镜花水月,就算仅仅是期待也不被允许。
「就算如此……」
就连自己也明白,这不知不觉间发出的声音正在颤抖着。
「就算如此,我……」
我拼命地吞下如同即将漏出的呜咽一般的声音。虽然我想吧声音和话语都一口咽下,但却还是时断时续地飘落而出。齿根咯吱咯吱地响动着,这句话自顾自地挤了出来。
「我,想要真货。」
鼻头发酸,视野之中一片模糊。耳中听到的,唯有自己呼气的声音。
雪之下和由比滨带着些许惊讶地看着我的脸。
这是多么的不像样。用带着哭腔、嘶哑而难为情的声音,向别人死乞白赖地讨要着东西。完全不想承认这样的自己。不想给别人看这样的自己。不想被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说的东西完全语无伦次。既没有逻辑也没有因果关系。这种东西,只是胡说八道而已。
湿热的气息,让自己的喉咙不断颤抖。同时,每当快要漏出声音时,我都拼命地向下咽去。
「小企……。」
由比滨一边呼唤着我,一边轻轻地伸出了手。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近到能让我们碰触彼此。伸出的手没有碰到我,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单单是手。就连话语有没有碰触到对方我也不清楚。
靠这种话又能明白什么呢?就算说了,也一定不会懂。但是,说出来这行为本身就是自我满足。或许,这本身就是我们最为厌恶的欺瞒。或许,这才是无可救药的伪造品。
但是,不管如何考虑,都无法想出问题的答案。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也不可能明白。所以,到最后真正剩下的,就只有这无可救药的愿望了。
「我……不懂。」
雪之下用平静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她更加用力地握紧抱着自己肩膀的手,表情也已经扭曲,一副非常难过的样子。
对不起——快速地低语后,雪之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仍然没有看向我们,她快步向门口走去。
「小雪!」
由比滨想要追上她,站了起来。但是,非常在意我这边的她又折向了我。
我只是,静观着而已。
呆呆地目送着模糊的视野中离开房间的雪之下,吐出了胸中积存的闷热的气息。
大概是产生了,终于结束了这种有点安心的感觉吧。
「小企」
由比滨攥住了发呆的我的胳膊。猛地一拽,强行把我拉了起来。我和由比滨的脸靠得很近。由比滨湿润的、渗着泪水的双瞳,像是要将我吸入其中一样,直直地看向我的双眼。
「……一定要去」
「不,但是啊……」
现在已经得出了结论。也没有什么需要说的话,或是需要传递的想法了。我不禁漏出了自嘲一般干枯的笑声,从由比滨那里转开了脸。
但是,由比滨并没有善罢甘休。
「一起去!……小雪说了自己不明白。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我也完全不明白。但是!但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是不行的!只有现在的,那样的小雪,我是第一次见!所以,现在必须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我的胳膊,这次握住了我的手。她那只紧紧握住的手,已经热得有些发烫。
由比滨,再一次拉起了我的手。这一次的她,并没有刚才的强硬。而是像在确认一样,带着略带试探意味的轻柔。大概由比滨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吧。就这样握着我的手,不安地朝我向上看来。
所以,我将那只手轻轻地挥开。
由比滨的手一下子无力地落下,表情泫然欲泣。
但是,不是这样。不能因为不安,就握住伸出的手。不能因为无法一个人走,就想要去索取别人的支持。要牵手的话,应该在别的时候才对。
现在需要好好地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去。
「……我自己一个人能走。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带头走向门口。
「唔、嗯!」
在我的身后,话语声和脚步声紧跟着我。对这声音进行了确认,我打开门走向走廊。
在刚出门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僵住的人影。是一色彩羽。
「啊,前辈……啊—,那个我本来是打算向你搭话的……」
一色慌慌张张地进行着各种解释,但现在可不是介意一色的场合。
「彩羽妹妹?抱歉,等一会儿再说吧」
由比滨接过了话,直接奔了出去。我也想跟在她后面出去,但一色叫住了我。
「前、前辈、今天的会合中止了!我来说这个……。还、还有、」
「啊啊,知道了」
没有听完一色的话,我随意地答道。想要奔向在稍前面一点等着我的由比滨。不过,夹克的下摆被狠狠地拽了一下。
转向一色看她有什么事的我,看到她带着惊愕的表情吐出一口气。然后,猛地一下指向了上面。
「请把话听到最后啊……。雪之下前辈的话在上面啦!上面!」
「抱歉。帮大忙了」
跟一色道完谢,我立刻告诉由比滨。
「由比滨,上面」
和立刻奔回来的由比滨一起,我们登上了特别栋的台阶。
上面,指的应该是空中走廊。
连接校舍和特别栋的走廊的四楼部分并没有屋顶,形成了屋上平台一样的东西。进入冬天后受到风吹日晒的影响,在这个特别冷的时间段里基本上没有人使用。
奔上台阶,我们来到了通往空中走廊的楼梯平台。
推开了玻璃门,踏入空中走廊。
西下的残阳被特别栋遮住,余晖穿过走廊的玻璃照了进来。东面的天空已经开始转暗。
融入夕阳中的空中走廊上,出现了雪之下的身影。
雪之下靠着扶手,像是在发着呆。寒风让她的头发轻轻飘动,夕照照亮了她艳丽的黑发与白瓷般的皮肤。满是忧伤的双目,远远地投向了夜景开始逐渐点亮的高楼大厦。
「小雪!」
由比滨奔向了雪之下。我跟在她后面,慢慢地走了过去。由于刚才一口气跑上了楼梯,现在依然没有喘过气来。
「雪之下……」
我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呼唤着,雪之下却没有回头。
但她似乎已经清楚地听到了我的声音,只是一点一点地,轻轻地发出了像是在颤动的声音。
「……我不懂。」
又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听到她的话,我停住了脚步。
像是在这边和那边之间清晰地划出一道界一样,寒风吹了过去。像是被风吹动了一样,雪之下慢慢地回过头来。湿润的双眼中没有气力,只是紧紧地握着像是在压着胸口一样的手。
没有去管被风吹乱的头发,雪之下带着喑哑的声音向我询问。
「你说的真货到底是什么?」
「是……」
我也并不是非常清楚。这种东西,至今为止我既没有见到过,也从没有得到过。所以,我现在还不清楚,到底什么东西才能称得上是真货。当然,其他人也不可能清楚。可是,我仍然期盼着能够得到这样的东西。
在我没能进行回答的时候,由比滨像是补充一样向前迈出一步,静静地将手搭在雪之下的肩上。
「小雪,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