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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影毫无疏漏地把小麦刚才并在一起的棉被拉开……而且还把距离拉得比刚刚更宽,分别放到房间的两端。这些家伙搭了一整天的电车,而且还被豪雨淋湿,甚至还在山中躲雨.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力气啊?恋爱中少女的力量是无穷尽的吗?
已经疲惫不堪的我,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决定别再管妹妹她们,赶紧走到自己的房间钻进被窝。
……我在被窝中打盹,并花了好半晌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由于昨晚我已经筋疲力尽,似乎没有好好道谢。
(仔细想想,婶婶昨晚也是直到那个时间都还醒着,等待我们的到来呢。起床后得好好跟她道谢才行……)
不知道是否为了配合我们的到来而经过清洗,被套散发着一股焕然一新的洗衣浆味道。让叔叔他们这么费心,真是不好意思。
我一下睁开了眼睛。我似乎是面朝窗户方向趴着睡着了。窗户玻璃的内侧装有拉窗,因此照进房里的晨间日光会透过一层和纸,光线十分柔和。古旧却干净的榻榻米是蜜色的,而亮土黄色的土墙,以及具有琥珀般深度的古木所搭建的天花板等等,都宛如古寺一般优美。
明明是夏天,空气却如此寒气凛冽,让人强烈感受到这就是山上的早晨。如果是在东京的话,这种时段早就已经因为都市的热气而闷热起来了吧……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翻了个身,转身背向拉窗。
「嘻嘻。」
嘻嘻?
这个瞬间,我僵硬住了。
蜜柑就在我的被窝之中。
「……欸?」
我不禁发出憨傻的声音。她面朝着我,睁着像猫咪一样澄澈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见我吓了一跳,蜜柑就彷佛把下眼皮往上推一般地眯起眼,在我身上猛然坐起身,俯视着我调皮地咧嘴轻笑。
「早安,明日哥♪;」
「为什么……你会在我的被窝里?」
我无法顺利理解这个状况。妹妹也时常以半夜不小心看到恐怖电影等等为由,钻到我的被窝里来。那种时候我总会非常紧张,不过现在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我也没什么好慌张的。
「我来叫你起床时,发现你还在睡,就稍微恶作剧了一下♪;早安♪;」
蜜柑笑得很开心。这模样很孩子气,真的相当可爱。明明除了她读幼稚园时的那次以来就没再见过面,想不到她只不过因为我们是亲戚就这么亲近我,难道我是受到小孩欢迎的类型?虽说我离开悟的境界尚远,但多亏我总是努力实践佛教教诲,才能散发出不会受到小孩警戒的疗愈系气质吧。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很开心。
「原来你是来叫我起床啊,抱歉。」
我一坐起身,坐在我腹部上的蜜柑就噗通滑落到大腿上。大概是因为时值炎热夏季,蜜柑穿的并不是睡衣,而仅只是一件下摆长达大腿的白色衬衣。她那穿着素净简洁的棉制衬衣,晒黑的细长双腿搁在棉被上,坐得一派自然的模样,看起来有如森林里的妖精。
「大家都已经起床了喔,明日哥。我们走吧!」
蜜柑拉住我的手,「喀啦」一声,用力打开木门。不知怎么搞的,一股怀念之情在心中油然而生。照理说我对童年的事情没什么印象,小学时期的暑假记忆却在我脑中复苏。一大早的收音机体操,在公园抓蝉,骑着脚踏车远游,夏日祭典中的盆舞……
「大家早——!因为明日哥刚才还没醒来,所以我钻到被窝里把他叫起来了——♪;」
从楼中楼走下半楼高的阶梯,穿过土问,并在房间外的横框脱下鞋子后,我们移动到主屋的客厅。在那里放着一张木制的大矮桌,插着竹签的鸡肉正在滚烫的铁板上发出油脂四溅的滋滋声。
「谢谢你喔,蜜柑。老哥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喔——」
妹妹她们已经换了衣服。叔叔用烹饪筷把鸡肉串翻面,妹妹在他身边帮忙把生的鸡肉串从盘子里排列到铁板上。对了,在爱媛这里,料理鸡肉串时并不是用铁网烧烤,而是用铁板烧的方式。
「叔叔,昨晚非常感谢您。我们带来了许多麻烦,非常抱歉。」
我一低下头,叔叔就一边烤着鸡肉串,一边露出亮白的牙齿笑了。
「没啥,阿明你也真辛苦啊。哎,坐吧。」
叔叔穿着吊带背心搭裤子这种居家的装扮,由于以务农为业,他那满是日晒痕迹的身体也十分结实。虽然他是我爸的弟弟,外表照理说长得很像,但是我爸充满认真上班族的气息,而叔叔给人一种野性且直率的感觉,两人的气质全然不同。
「蜜柑妹妹……你说你刚才去叫日向大哥起床?」
不知为何,凛世用讶异的眼神望向穿着衬衣的蜜柑。
「喂,蜜柑,你太邋遢了~去穿衣服!」
叔叔一斥喝,蜜柑就说:
「是是是,我知道啦——」
然后她就迅速穿起挂在墙上的衣服。凛世脸上带着似乎还想继续问蜜柑问题的表情,却被小麦的欢呼打断。
「好好吃!这个烤鸡肉串好好吃唷。这还是小麦第一次看到用铁板烤的鸡肉串。」
不愧是表面功夫高人一等的小麦,她一派自然地融入其中,在笑咪咪参与对话的同时,她还帮叔叔倒了杯麦茶。
「这样啊,用铁板烤的鸡肉串可是今治特产哩。饭后点心还有知名甜点——母惠梦喔。多吃点、多吃点。」
「好的,小麦就不客气罗♪;这个甜甜的酱汁也是绝品呢。」
小麦心情绝佳。虽说骨子里十分阴险,但她这个高超的沟通能力非常令人感谢。
「哦,你说那个酱汁啊,里面有加入蜜柑来提味喔。」
「蜜柑……」
绯影轻声嘟哝。在沟通能力方面与小麦分处两个极端的绯影,似乎顾虑到自己即便如此也得表现出友善态度,才不会对让我们借住的叔叔他们失礼,因此她看起来相当绞尽脑汁,一边拚命思索该说的话,一边开口说:
「所、所以这才会那么……呃……这个鸡肉串的味道真是甘甜、带着果香、呃、柑橘味很重叱……」
虽然明白绯影很努力想展开对话,但是这样不是反而让人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吗?
「这就跟法国料理中,使用橘子酱来消除野兽的肉腥味是同样的道理呢。这种比橘子还要浓都的甜味非常美味。」
不愧是凛世,她发挥出了无懈可击的模范生面貌。叔叔看起来也很高兴。
「哎呀——俺本来还担心请女孩子吃鸡肉串,会不会因为太像中年大叔的料理而被嫌弃,真是太好啦。」
「真厉害呢,大姊姊你很了解法国料理吗?」
蜜柑这么问凛世。凛世很有模范生风范,对我(以及身为情敌的几个女生)以外的人也很亲切,最重要的是,她是个轻轻微笑时,就会流露出大小姐气质的优雅美女,所以身为女孩子的蜜柑才会心生憧憬,对凛世感到在意吗?
「呃,没有。我只是偶尔会吃法国料理,说不上了解。」
「这样啊?那你会做菜吗?」
「做菜……这个……」
凛世的话语说到一半就打住,似乎在意着什么似地往我的方向一瞥。咦,她是不是觉得我不该穿着睡衣来到餐桌旁?
「……我不、擅长。」
凛世的声音细若蚊鸣,我几乎听不到。然而蜜柑却大声说:
「真的吗?蜜柑很会做菜喔。蜜柑在学校的家政课有学过三明治啦——亲子丼啦——还有……」
总觉得蜜柑一边屈指计算,一边跟凛世竞争的举动真像个小孩子,十分令人莞尔。
「阿明,衣服乾罗——」
婶婶把摺好的T恤跟牛仔裤拿到我身边。那是我放在波士顿包里的衣服。我连忙低头道谢。
「啊,婶婶,昨晚很不好意思。」
「没啥、没啥啦。我用烘衣机烘过哩,已经乾罗,穿上吧——」
婶婶身材娇小,一脸温柔,句尾拉长的温和说话方式有种奇妙的疗愈效果。
「阿明也快吃吧。这是原本准备当成昨晚晚餐的烤鸡肉串哩,一大早吃这个会不会太油哇?」
叔叔对我这么说。虽然爸爸有时候腔调也会变得有点像这样,不过基本上还是很标准,所以叔叔的说话方式听起来非常新鲜。
「不会,水球社的比赛将近时,为了增加体力,有时候一早就会吃烧肉,所以完全没问题喔。而且好久没吃到用铁板烤的鸡肉串了,好怀念呢,老哥。来,这个烤好了,给你吃吧。啊——」
妹妹捏着竹签拿起一根烤好的鸡肉串,忽然塞进受到叔叔催促而正要坐下的我口中。
「好烫啊啊啊啊好烫!笨蛋,不要突然把刚从铁板拿下来的鸡肉串塞进别人嘴里!」
「呀!抱歉,老晋,很烫吗?对不起喔,有没有烫伤?」
妹妹一脸担忧地伸指贴在我的嘴唇上,像是在作调查一般地查看。此时,蜜柑突然露出不悦的表情,紧接着硬是挤到妹妹跟我之间。
「今日姊真是笨手笨脚呢。蜜柑先吹一吹,再给明日哥吃喔♪;」
蜜柑笑咪咪地把鸡肉串递到我面前。身为小孩却喜欢照顾别人的这点,的确很像个女生呢。妹妹似乎也觉得她这个模样很可爱,笑得很开心。在她对面,凛世露出了恐怖的表情,不过我不知道原因。
「真了不起呢,蜜柑比我还要能干。这样也难怪你会不想被笨笨的我当成妹妹对待了。看来蜜柑可以成为一位好妈妈呢——」
「不过在成为妈妈之前,得先成为新娘子就是了。」
蜜柑用不客气的语调对妹妹说完,就看着我微微一笑。
「蜜柑可以大发慈悲嫁给明日哥当新娘喔?」
「啊哈哈,如果你长大后还记得这件事的话,就万事拜托啦。」
小孩子真可爱啊,我在蜜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经觉得自己已经算个大人了呢。在感到怀念的同时,我客套地如此回应。
「对了,阿明,你们今天有什么预定行程?」
婶婶一边帮妹妹盛第二碗饭,一边这么问。看着她一早就狼吞虎咽地吃着鸡肉串,还添了盛得满满的第二碗饭,让我感受到运动社团的深厚潜力。
「这个嘛……我想去市内八十八处灵场之一的寺院,然后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稍微走远一点。」
「寺院?带我去带我去,我也要去——♪;」
妹妹举起手。我一边吃着饭,一边用冷淡的声音对妹妹说:
「带你这种吵死人的家伙到寺院去的话,会打扰到其他参拜者。你会妨碍到我开悟,而且我绝对不要再被你害得错过公车的时间,给叔叔他们添麻烦了。」
「我这次会注意啦——」
妹妹噘起嘴。叔叔将吃完的鸡肉串竹签放到盘子上,然后说道:
「这样啊这样啊,阿明还是很喜欢寺院哩。俺今天也要去农会办事,就顺道带你过去吧。」
「啊,谢谢您。那么吃完这根后,我马上就去做出门的准备……」
当我急忙大嚼鸡肉串时,蜜柑发出一声「咦——!」的大喊。
「不要啦!不要去什么寺院,跟蜜柑一起玩嘛——!蜜柑可以告诉你在哪边能抓到很多独角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