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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一如往常,符合众人所需,如同伪装一般,精于算计又冷酷的模样。
却不忘给人带来希望,拥有钢铁心肠的『大人』——『里克』完成了。
里克封闭心灵,让头脑冷静,再缓缓睁开双眼。
然后——看到眼前的惨状,沾满鲜血的桌子破碎四散,他不禁叹了口气。
「……木材也不是便宜的资源啊……啊~可恶……该怎么办呢?」
里克一边拔掉扎在手上的木片,一边发着牢骚。
他并不感到痛楚——仿佛感觉也和冰冷的心一起冻结了。
「……这下子要找借口也难了吧——不,等一下。把这些当成柴烧,那样既可湮灭证据,又能够填补资源,那不就是一石二鸟吗?用餐就坐在地上吃就好了——」
■■■
——在门外。
克珑背靠着墙,低着头,她全都听见了。
……每次都是这样。她之所以会答应让里克一人独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是整理心情的时间。为了让里克的心接受牺牲伊旺——杀死伊旺的事实,这是必要的仪式。
那个弟弟需要这个仪式,不然……他一定会崩毁的。
——或者,他早就已经崩毁了也说不定……
「…………」
但是克珑什么也没说,只能像这样——在门外听着而已。
年仅十八岁的少年——这是本来还算是孩子的年龄。但是聚落里两千人的命运和选择,却全部托付在他身上,这个现状——不管怎么想都不对。
然而——没有别人了。
身为心灰意冷的两千人集团的领导者,必要时得选择最佳选项的指导者。
背负倒下之人的遗志,剩下之人的意志,却仍能勇往直前——
能像那样让心变得像钢铁一样的男人——在这种世界里,只有里克一个人。
若是失去他——那么面对迟早来临的死亡,他们就会变成只能恐惧颤抖的『猎物』。
就连克珑都能确信,他们真的会堕落为无意义且无价值的生物。
——『永远』持续的大战。
那并不是比喻。因为就连大战是何时开始的,都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至今每当人类兴起能称得上是文明的时代,就会像杂草一样遭到消灭——
那是连历史都称不上的,一段口耳相传的悲惨事迹。
而那段口述历史,只是平淡地将『永远』这个事实教给后代。
天空封闭,地面裂开,没有白天和夜晚,染成血色的世界。
共通的历法已丧失,就连时间的流动也已失去意义。
时代停滞,而更加凶猛的暴力,则是让染满『黑灰』的天地化为焦土——人类是无力的存在。
只要走出聚落一步,那就等于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就连野生动物,一旦不小心遭遇,等待着的就是死亡。
诸神及其眷属——以至于『其他种族』,人类只要被目击到,就会即刻毁灭。
只是单纯卷入流弹或余波,那就代表着聚落、都市、文明的灭亡。
……永无休止。
永无休止,永无休止。
永无休止、永无休止、永无休止、永无休止的——死亡与破坏的连续。
克珑认为如果真有地狱,那就是这里吧——但是,即使如此,人类仍然活着。
——因为若没有死亡的理由就不能死。
——因为『心』不认同没有意义就死去。
在那样的世界,却能够保持精神正常的这个事实——还能称得上是正常的吗?
■■■
——五年前。
捡到里克,原本是克珑故乡的聚落,因为天翼种和龙精种的交战而消失。
大人们不是死亡,就是因绝望而崩溃,他们哭泣呜咽地抵达洞窟。
当人们悲叹不已的时候,那时十三岁的孩子却无视他们,放眼向洞窟看去,说出一句话:
「这里的位置很便利呢,可以用来当下一个聚落。」
在短短数小时前才刚被夺去一切的人们面前,他理所当然似地说出『下一个』。
只听到怒吼声响起。
——那又能怎样!
——对于那些家伙而言,我们就等于不存在一样。
那是非常正确的论调,让人想不到是从绝望之中发出的哀叹,而少年则是眉毛动也不动一下地回答:
「没错,我们不存在——不是等于,而是我们要『那么做』。」
然后少年说明了那样的手段。
「我们既不存在,也不能存在,因为不存在才不会被发觉——我们要成为亡灵。」
那是比洞窟的黑暗更深沉的黑色眼眸。
「使用一切手段,逃避躲藏,苟延残喘——直到有一天将会有人看到终战为止。」
既然什么也做不到,至少就继承倒下之人的遗志而努力吧。
既然什么也做不到,至少为了后起之人的可能性而努力吧。
「向遗志宣誓,可以跟着我走的人——那就跟上吧。」
——十三岁的小孩。
故乡两度遭到不合理的毁灭,他的话语在洞窟内沉重地回响。
他的眼神就像真正的亡灵,但是却给予失去生存意义的人们——生存的理由和死亡的意义。
■■■
里克年仅十三岁时,接受托付成为超过千人的聚落之长,至今已有五年。
在这五年间的死亡人数是——四十八人。
克珑认为那样的人数——少得难以置信。
可是里克不明白。即使他明白,命令别人送死的责任也重重压在他身上。
四十八名死者——全部都是在『远征』时丧命。
如果是增加至两千人的聚落,一般光是为了解决粮食问题而『割舍』,每年的死者就是那个数字的倍数了。
更则说是村里如果被其他种族发现的话,那就会有多达数百、数千名的人类轻易死亡。
维持了五年之久,却仅仅只有四十八人牺牲,这毫无疑问是里克的功劳。
——所以大家相信里克。
——所以大家都把性命寄托在他肩上。
但是——大家有时会忘记,然后每当想起又会感到自责,而向里克感谢或道歉。
玛露妲的道谢也一样——也就是说她也想起了那件事。
——想起死神的镰刀同样也架在里克的脖子上。
以及他的脖子——攸关他们两千人的性命这件事。
见到里克从房间出来,克珑极力装作没看到他拳头的伤,对他说道:
「里克好了不起……你很努力,姐姐可以保证喔……」
「——别安慰我了,我要去洗澡了。」
看到眼神依旧黯淡无光的里克——克珑忍不住拥抱他。
已经到了极限。在这样的世界里,要他一直扮演维持两千人精神正常的希望之火——那是不可能的。再这样下去弟弟他……里克他会崩毁的……
「我说克珑啊——」
「……要叫我克洛妮呀……什么事?」
「这样的时代——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过去有人说过——『没有不会停的雨』、『没有不破晓的夜晚』。
但是有哪个人类最后会看到蓝色的灰尘停止降落呢?
会有人看到被烟尘封闭的天空另一端的太阳吗?
没错,总有一天会结束——应该不会是永远才对,可是……
由人类的主观看来,这场战争让人只能感到……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
「所以他们问道,要到什么时候——欸,啊哇哇哇哇!?怎、怎怎怎么了吗!?」
一边玩着游戏,一边以怀念的眼神说着故事的特图,这时发出慌张的悲鸣。
「太、太狡猾了,得斯……你打算用残酷的故事弄哭伊纲,藉此得到胜利,得斯。」
「对、对对对不起!这故事太黑暗了是吗!!」
伊纲泪如雨下,特图一边向她道歉,一边也想到:
听到刚才的故事,她能够坦率地流泪,那样的感性——是很珍贵的。
实际上,就算对其他种族说出这个故事,他们也只会回答『那是当然的吧』。
因为在那之后,即使已经过了六千年以上,每个种族却仍彼此鄙视着对方。
而能够说出那是悲伤、残酷的故事,这名少女是个——『观念正确的孩子』。
「对不起喔,不过那是真实的故事喔……这就是『大战』时的世界。」
「……伊旺死掉了,得斯。」
「对,他死了。人类种——如果不是有『十条盟约』,只要妖魔种轻轻一碰,不——」
特图微微降低语调,继续说道:
「只要兽人种轻轻一咬,就会轻易死掉……他们是这个星球上最脆弱的生物。」
「——!!那种事伊纲才————……!」
不会做——看到她这句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特图仍是对她感到佩服。
没错……她无法断言自己『不会做』。这个少女真的很率直,而且聪明。
她理解那和自己过去,在游戏中对艾尔奇亚做的事没什么不同。
在那样的认知下,她仍『正确地』感觉那是蛮横无理,是不对的事。
「……那是不对的,得斯……绝对很奇怪,得斯……」
「对——你说得没错,那时的世界就是疯了。」
那可以说是正确又正常,同时蛮横又不合理。
如果在小孩的认知中感觉那是『理所当然』——那才是异常吧。
「不过太过阴暗的故事也很无聊~…那部分我们就跳过去吧☆」
为了一扫低沉的气氛,特图一边为伊纲擦着泪水,一边这么说道。
「你知道——机凯种吗…」
「……【十六种族】位阶序列十……机凯种、得斯……别看不起人,得斯。」
「了不起☆你很用功呢~好乖好乖。」
伊纲吸了吸鼻子,特图则是摸着她的头,同时灵巧地继续游戏,然后说道:
「没错,机凯种……存在本身、种族本身就是机械的种族。那是遥远的太古时期,『不活性化』的神灵种——就连机凯种本身也忘了这件事的,旧神灵种所创的种族……」
「……爷爷说过,得斯。因为只要是他们遇过的攻击、战略,第二次就不管用了,大战时能办到……是叫『杀神』吗……这件事的,只有天翼种和机凯种,得斯。所以——」
对了,记得爷爷是这么说的,伊纲继续说道:
「——『别对他们出手,真的很危险』,得斯。」
「完美答案~~!!我再摸摸你的头喔~!」
特图露出满脸的笑容,不断摸着她的头——
「好了,说到那个机凯种——某一天,里克遭遇了其中一具——」
只见伊纲身子一颤,就像猫一样跳了起来,瞬间与特图拉开距离。
『——对了对了,遇见那个最凶恶的机凯种,里克少年突然遭受攻击。而且以人类的知觉,根本无法对那样的速度做出反应。」
「你、你你说过不说残酷的故事吧,得斯!」
「咦~?我是说『太阴暗的故事』很无聊,要跳过而已呀?」
「我听不见,听不见,得斯!!」
「就算把耳朵垂下也没用——机凯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