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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左这时,炼次哥藏在太阳眼镜下的眼神感觉变得柔和许多。
「每种相遇都是重要的——有个人曾经这么跟我说。」
感觉好像突然泄了气。看着自己反射在炼次哥眼镜上歪斜的倒影,我轻轻地用双手交握住冰咖啡。
「我啊,什么东西都会马上搞丢……」
炼次哥用一种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抽搐的表情说明。
「虽然大部分都是白己的错——记性超级不好、金钱观念又差。以前住在东京时的朋友一个都没了,所以现在才会反省。以前完全毁坏的友谊就算了,只是如果不是那样,就希望见到面时候能够当个朋友。」
他怎么能用那种感觉我心已死的口吻叙述这么善良的想法呢?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就算了』。」
我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嗯?」
感觉炼次哥直直望着我看,让我不得不将视线落在冰咖啡的表面上(我怎么会说出呢?自己也不懂。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东西是会完全毁坏的。」
「……应该还是有吧,像我已经好几遍都……」
「不会的。」
只要还活着,就算外表变得再不一样,都还是……
「真是个怪家伙。你干嘛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这么坚持啊?」
说得没错。连自己都这么认为,害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拚命用吸管搅拌起冰咖啡。话说回来,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进来罗多伦的?对了,不就是为了向这个人打探他和平板帮有什么关系
的吗?所以才会——
接着炼次哥的声音和我的思绪重迭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那干脆我跟鸣海就试做个朋友吧?」
我把头抬了起来,炼次哥则是露出一副心怀不轨的笑容。
「我可是个无赖喔,这种友谊大概一个月就坏掉了。」
就在这时,我彷佛从防风型墨镜下的眼眸中探出一丝丝寂寞,结果只能用无力的笑容回应他。
「跟你讲真的,虽然嘴巴说什么一生难逢知己,但我真的是个窝囊废。再狠的事我都干得出来耶!如果这样你都还说不会坏掉,那就试做朋友好了。」
「不,那个……」
为了找到适当的响应台词,我把手臂交叉在胸前,并交换了好几次。
「朋友应该不是拿来『试做』的吧?」
「说得也是……」炼次哥露出苦笑。「是我错了。忘了刚刚的话吧!」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要尝试或怎样,直接当不就好了吗?」
就很平常地在这里交换电话号码不就好了?就当朋友不就好了?就在我想说出这个想法时,炼次哥的目光往上移动,隔着我盯着入口处看。接着他的嘴角显露出不悦的表情。
当我回过头时,玻璃自动门开启,陆续出现几名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前面两名男子手指向我们这边,对着后续人马发号司令。是刚才那群戴环男,而且应该是找了人来助阵,感觉人数变多了——当我警觉不对的瞬间,有个黑影已经过我身旁。是炼次哥。
这次根本就来不及阻挡了。炼次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够啰唆的。」当我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来时,戴环男已经揪住炼次哥的胸口。紧接着发生了什么事,却是被炼次哥壮硕的臂膀给挡住而没能看见。
只是店内传出了钝重的声音,接着只见戴环男无力地倒靠在炼次哥身上,然后整个人倒卧到地面。店内响起了尖叫声。
「你这混蛋想做什……!」
这次我清楚看见炼次哥面对另一名男子,挥拳击中对方的脸。一群恶煞发出怒吼向前扑了过来,却被炼次哥咻地一声给撂倒,脸上满是鼻血。更令人惊讶的地方,就是炼次哥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余力将歪一边的桌子给扶正。
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的我,却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
这种打架方式——强到这种地步,好像……在哪看过?
当倒卧在地面上呻吟的恶煞们打算站起来时,炼次哥把头转向店门口。玻璃门外头有几个深蓝色的人影,是警察。
「糟糕!」
炼次哥踩过自己撂倒的恶煞的头,冲向在远方观看的围观人群中,接着就从通往侧面巷子的专用出口跑了出去。他的脚步声被关上的自动门阻绝,这时店内传回了极大的吵杂声。当看见穿着制服的警察从门口走进来,我也毫不犹豫地决定马上逃跑。正要走向出口时,脚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放在桌底下的纸袋。
逃离罗多伦后,我就直接前往Livehouse,突然觉得自己还满带种的,毕竟我的长相说不定也被那群戴环恶煞们记住了。但原本是为了工作而来,却到现在还没拍到半张照片,所以不得不再跑一趟。
场内的观众看来换了一批,舞台上已经是下一组乐团在表演了。我独自一人躲在拥挤而充满热气的角落,背靠着墙壁,让自己随着奔腾的音乐漂流,无力地按下几次数字相机快门。
我的视线落至地面——纸袋里装着炼次哥的衣服。这该怎么办是好?我又还没有间他的联络方式,没办法还给他了。可是……
将衣服取出来摊开,白底的T恤只有袖口和衣领是黑的。肩膀、背部、侧腹部等位置上都印有和风图案。黑色和紫色以不规则的放射状散落。感觉很奇特的花纹,这是什么?好像也不是烟火,印象中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边想着边用手指沿着花纹描绘,才发现原来这些不是印上而是绣上去的。真是令人吃惊,这么复杂的图案根本数不清到底是用了几条线绣出来的,我想这件衣服应该满贵的吧?
为了有缘再相见时能还给他,应该先拿回去洗……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想这种事,令我有点惊讶。我还想见到那种人?是这样吗?不知道。
他真是个怪人。不过我认识的朋友中不怪的人占极少数,还真是悲哀。然而炼次哥怪的方向又大为不同。嗯,就是怪得很偏又很危险。感觉像是强酸和强碱同时被摆进同一个玻璃瓶,中间只隔着一张薄薄的纸。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心情总是非常不安定。
总之,他确实是一名住在暴力世界的居民,是个没事最好不要靠近的人。
然而,为了将精神集中在演奏上而硬是抬起头来观看着舞台,却突然发现耳里完全无法容纳任何音乐,脑海里不停在回想着那夸张到不行的关西腔、隐藏住洪水猛兽般眼神的太阳眼镜,以及似乎很容易亲近的亲切笑容。
结果还是没能问出他到底和平板帮有何关系。不过如果真有什么关系,我想不管希望或不希望,总有一天会再遇见的。
到时候的我还能继续说出还没说完的话吗?
虽然是到了很后来才知道的事,但看来我俩的相遇并非巧合。所以后来真的就和炼次哥再度相逢了——而且是以比我想象中更奇妙的方式。
*
隔天起终于正式进入暑假了,但我的日常生活似乎没什么重大改变,唯一不同的就是出现在「花丸拉面店」的时间提早到中午左右而已。
明明是夏天,但客人却多到排到店外去。虽说最近的汤头味道进步了不少,造成不小的话题,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冰淇淋。
「我只要一份柚子冰沙。」「巧克力薄荷冰淇淋。」「我要香草口味。」
「我们是拉面店!」明老板站在柜台后面对着老客人大吼大叫。「先给我点个拉面,这样我就附赠冰淇淋当甜点。」
「我们也开始卖中华凉面和沾面了喔!」
彩夏满头大汗地边上菜边洗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老头们也跟着笑了出来,并开始点拉面类的餐点。这两人的默契真是不错,跟某个只会试吃的无能尼特族预备军差很多。别再叫我预备军了!我一边吐槽自己一边打开厨房后门,接着踏进了充满热气的厨房里。
「衣服洗完了没?」
厨房尽头的走廊、客人看不见的位置上堆起了一道布偶墙,艾丽斯就站在墙的后面以带点刺的语气询问。
「啊啊,嗯。再等个三十分钟就好了。」
「你应该没有偷看或触碰洗衣网里面的东西吧?」
「就跟你说不会嘛!」
自从艾丽斯上次掉落洗衣槽以来,她就开始很在意这类的事了。但由于身高不足以操作洗衣机,所以现在都是她自己将要洗的衣物放进洗衣网中,然后丢入洗衣槽里,算是进步很多了。而我则是趁着这时候去更换床单和打扫房间,结果她就以「我绝不会让你将我的好友们拿去洗的!」为理由,把布偶军团全都搬进了拉面店来避难。
「可是你晒衣服的时候要怎么办?」突然想到了这样一个疑问。
「我自己会晒。若是交给你做不就会触碰到衣物了?」
是啊,话说得是没错。但就算丢进烘衣机,包在网子里面应该也不会干吧。
「那我就早点出门了。因为今天要去的地方很远。」
「今天又想赶快开溜了是吗?」
抱着兔子布偶的艾丽斯跪坐着靠了过来,眼神中透露些许疑虑。
「嗯……还有什么事吗?」爱一丽丝紧抱着布偶,蹲着跳来跳去。好个灵巧的家伙。「你是我的助手吧?不是还有许多重要的任务?例如帮我把Dr。Pepper的拉环拉起来之类的。」
「伤脑筋耶。还是说我干脆先把冰箱里的罐子全都打开?没啦没啦,我开玩笑的。」
艾丽斯面红耳赤地随手要拿起摆在身旁的啤酒瓶丢向我,却因为重量而向后倾,我只好急忙转移焦点。
「那个……彩夏,你有空的时候就到艾丽斯那儿露个脸好吗?」
「为了自己偷懒而拜托彩夏,你还真是脱线!就算是植物菌质体都还比你有自主性!」
艾丽斯拍打着走廊的木制地板。植物菌质体应该是种寄生菌的名字吧?我还真是常被拿来和许多东西做比较啊。
「那、那个……非得我才行吗?」
「非、非得你才行!?是……是谁这样说的!」
居然激动到布偶墙应声崩塌。为了不让布偶滚落到厨房内,我一边捡起它们、一边从艾丽斯身旁溜走。到底是怎么样嘛……
「好了,我懂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当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学会如何自己拔掉澡盆的拴塞、如何绑垃阪袋、如何折好我的睡衣了!今生今世你再也不会有工作可做了!劝你赶快去劳保局聆听如何提领失业保险的说明会!」
你连这种事都不会做?我什么时候加入劳保了?虽然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反驳,但因为彩夏一直用眼神向我示意,我也只好闭上嘴巴默默回到了厨房后门。
「过了中午最忙的时段我就可以照顾她了。只不过……好像还是非得藤岛同学不可吧?」
为什么?由谁来送Dr。Pepper还不都一样?
正打算走出厨房,我又被明老板给叫住。
「今天又要去哪儿鬼混了?上野?啊,那刚刚好。有个地方顺路帮我去一趟。」
「是在上野吗?」
「不,在北千住。」
这哪里叫作顺路啊?北千住到上野根本不是「顺路」的距离耶!
「你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