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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发出仿佛挤出来的声音,搅乱了堆积在寒冷仓库里的沉默。
伯母双手捣住脸颊,肩膀微微颤抖。
礼拜日那天,发现酒被混入杂质的人正是伯母。也就是说,这个人在监视器之前堂而皇之地进入仓库,就地取材在酒里混入麻油,然后宣称又遭人下手了并引起骚动。
然而却没有人怀疑过她。
除了爱丽丝以外。
问题是——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大概是想用不被友造发现的方式让这家店关门吧?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理由了。」
爱丽丝的声音比仓库里的空气更为冰冷。
「我……因为……」
伯母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都是因为那孩子一直不肯接受,一直为了这家店吃苦……实在……实在够了吧?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一点呢?由美……由美那孩子也一直在等他啊!」
「就因为这样……只因为这样的理由,您就要让自己的店关门吗?」
一阵有如摩擦声音的奇妙呜咽自伯母嘴里泄漏了出来。
「他为了这家店甚至放弃了上大学的梦想啊!隔壁超市开门后生意更难做了,这种破烂小店……根本没必要硬撑下去啊!还不如跟由美结婚——」
「这种事该让友造哥自己决定吧?」
「其实……一开始……」伯母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以为只要让店里暂时无法营业,友造也会慢慢地改变心意,所以不知不觉……就动了手……」
不知不觉?居然说不知不觉就动了手……?
「可是那孩子很顽固,满脑子就只有这家店。人家由美都那样了……所以……所以我才会觉得这种店不如……」
都那样了?那就是理由吗?即使让友造哥努力保住的这家店倒闭也在所不惜?
丧服少女的剪影孤零零地竖在啜泣的伯母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视野一隅的某样东西吸引了我。
约莫两人环抱大小的黑影蹲踞在架子最下层的左手边深处,那包着塑料套的轮廓比我上次看到时还大上许多。
友造哥找到了——那落单的另一尊。
我闭上眼睛,思索了许久。
在此之前,爱丽丝想必已面临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了吧?是否要基于侦探的傲慢戳破某人深藏于心的话语。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又是否必要呢?
我不知道,甚至觉得那不过是欺瞒罢了。然而我却想不到其它办法,或许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有解答。这就是死者代言人该背负的痛苦。
「鸣海?」
爱丽丝似乎察觉了什么而转头看若我,我向她摇摇头,蹲下掀开了塑料套。一尊五彩缤纷的陶制狮子——还有另外一尊同时出现在眼前,是一对风狮爷。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两尊风狮爷,比想象中沉重许多——或许是因为寄托了人的心意吧?
我在伯母面前放下风狮爷,发出了「叩咚」一声。她听到声音倏地拾起头,一双眼睛已哭得又红又肿。
「伯母,你还记得这个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是……」
伯母缓缓放下捣着脸颊上的双手,凝视着风狮爷。
「这是我老伴的……可、可是……为什么有两尊?」
「这是伯父之前买来……后来当成还物留下来的那尊吧?」
我摸了摸面对左边的风狮爷头部。
「我想这尊应该是友造哥礼拜六那天买回来的。」
面对右边的风狮爷容貌看来温柔一点。
「其实伯父当初本来就想买一对,但听说因为缺货而只买到了一尊。所以友造哥一直在寻找
另外一尊,直到礼拜六才终于找到。」
「啊……?」
「这并不只是单纯的摆饰,而是酒瓶。里头装的是冲绳的泡盛酒。」
伯母的眼睛瞪得好大,爱丽丝也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气。
「您看,这里就是瓶盖。这是冲绳一家叫作今归仁制酒的公司酿造的酒,这两尊呢……据说是风狮爷夫妻。」
伯母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腿上。这时我的目光并不在伯母身上,只是凝视着眼前的一对狮子,彷佛是在对它们诉说似的。
「听说友造哥的父亲曾讲过:『任何人都有一瓶真正适合他的酒。无论对象是什么样的客人,我都希望能替他找到专属于他的那瓶酒。』」
那成了他无法完成的还愿。然而——还有友造哥在这里。
「由于父亲还没找到雌的风狮爷便撒手人寰,所以友造哥才不停地寻找。为了在五月十三日前找到,专属于那个人的一瓶酒。——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在五月的第二个礼拜天——以这瓶酒取代康乃馨送给母亲。
「所以这其实是专属于伯母的一瓶酒。」
「专属于……我……」
我想着另一件自己该做的事,深深地吸了一日冰冷的空气。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瓶。」
我从架子的更深处抱出另一尊风狮爷。就在伯母面前,三尊狮子依偎蹲踞在冰冷的仓库地板上。我凝视着最后一尊的头,下定决心这么说——
「这个应该就是给由美小姐的了。听说他们是一起去买的。」
「咦?」
可以感觉到伯母抬起头来直视着我。
「这三尊风狮爷想必就代表你们一家人吧?伯父留下来的还物现在就象征着友造哥啊!」
我静静地等待这句话的涵义渗进伯母心中。
「这么说来,那孩子会和由美……」
对着伯母点头时,我的胸口却隐隐抽痛。这已经连替死者代言都不是了。
「我——」
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身为侦探可以发表自身的观感吗?然而这时爱丽丝一直凝视着我,彷佛在向我点头。所以我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会喝酒。虽然喝过一次,但却不懂得品尝味道。所以不知道伯父所说的『专属于某个人的一瓶酒』是否真的存在。可是……」
可是,我希望它真的存在。
因为那代表友造哥延续了父亲的心意。
「为了找寻那瓶酒而搜集了世界各地的酒,我觉得这样的店家真的很棒。我不希望这样的店在我懂得品酒之前就关门,所以……」
我看着伯母的脸,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朦胧。她该不会还在哭吧?
「所以……如果伯母您同意,就请当作没看过这尊风狮爷,将它放回原处。等到下个礼拜日从友造哥手里拿到时再露出惊讶的表情——」
然后和他一起继续经营这家店。
伯母缓缓将手伸向风狮爷,抚摸着陶器光滑的表面。她将风狮爷挪到跟前,喃喃地说着些不成声的话语,同时不断地向我点头。一滴滴泪珠不断地落在成对的狮子头上。
离开友造哥的家时,隔壁超市似乎正好要关门,只见铁卷门正缓缓地滑下。照亮停车场的亮光随着关闭的铁卷门逐渐变短,最后消逝无踪,只剩不似初夏的寒意。刚才在仓库里时,我好一阵子都无法动弹。如果不是爱丽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结果找们将伯母留在原地就离开了。不知道我的话究竟有没有传达到她心里呢?
「传达到啦!」爱丽丝笑了。「你还真不适合当侦探呢!」
「……咦?」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
爱丽丝难得地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模糊了话语的去向。
「接下来,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什么该怎么做才好?」
「案件结束了,尼特族侦探的职责也告一段落了。但还有一件事等着我们去做,就是身为普通侦探的工作。」
也就是告知委托处理这件事的友造哥——案件已经解决了。
「我是死者的代言人。一旦面对生者错综复杂的心思……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和我隔着一只布偶的爱丽丝显得既渺小又无助。尽管声音就在身旁,却觉得她离我很远。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这样回答:
「我觉得只要报告一半的事实就好啦!」
不能撒谎——但是也不能说出所有事实。所以……
「我来负责报告吧?就说已经查到犯人是谁了,对方也答应绝对不会再犯。但是不能公布犯人的名字。」
不过光是听到这些,友造哥恐怕就会察觉犯人是谁了吧……
「说得也是……算了,还是由我来告诉友造吧!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助手有损侦探威名,更何况……」砰的一声,爱丽丝拍了拍我的背。「你实在很不会撒谎耶!」
你还不是一样——本想这么回嘴,最后还是算了。爱丽丝就算不撒谎也能以平常那种高傲的态度挡掉对方的质问,那是我这个没用的助手学不来的。
「可是……我刚才撒了很大的谎。」
「嗯,我知道。」
爱丽丝露出柔柔的微笑,让我松了一口气,差点掉下眼泪。
「因为那其实是一尊母的和两尊公的风狮爷啊!要说最后一尊是给和久井由美的,也未免太牵强了。」
「你早就发现了啊……?」
友造哥为了母亲而找到雌风狮爷——这部分几乎毫无疑问地可以确定。但之后关于由美小姐的部分,却全都是我的胡说八道。
「另外一尊公的风狮爷纯粹只是多出来的吧?毕竟很少有人单卖母的,以夫妻一组为单位买下来当然会多出一尊公的。只是因为这样而已吧?」
这件事我也心知肚明。
然而我的话语却扭曲了真相。变成为了触及伯母内心而撒的谎。
尽管如此,爱丽丝却在这时露出了包容一切的温柔笑容。
「不过呢……那并不叫作谎言,而是『故事』。」
故事?
「没错,那是现实和幸福与绝望的雏形,总有一天会羽化成型。但在那之前就连谎言都称不上,不过是脱口而出的话语罢了。所以啊,你只要等待友造与和久井由美真的结婚就好了,根本不必觉得有罪恶感。」
我还是跟平常一样不懂爱丽丝在说什么……不,可是……
「可是那两个人没办法结婚吧?」
而且……爱丽丝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要结婚吗:
「不让友造结婚?我为什么要在意这种无聊的事?」
爱丽丝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咦?
「重点是和久井由美现在怀孕三个月了耶?就算不管他们最后还是会结婚的。」
「咦咦咦咦咦咦?」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啊?
「你不是也怀疑过和久井由美吗?我也考虑过你想到的那个可能,只不过是在你想到的很久以前。所以我派了宏仔去调查,然后发现她定期去妇产科看诊。」
所以他们之间的情形才变得那么迫切而严重吗?不对,可是……
「……这样好吗?爱丽丝觉得无所谓吗?」
「什么无所谓?」
「呃……竟然问我什么无所谓……」
我只知道自己非常悲壮地误会了什么事。可是……不对啊?那爱丽丝对友造哥的那种态度又是怎么回事?我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