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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的最南边一间像我家的中药铺那样开了两扇门以作为门头。此时一扇门闭合着,另一扇半掩着,不知道里面会是怎样一番风景。
筱诗推开了那扇门,里面立即有一束光拥簇着射了出来。我和袁浩对视一秒,也跟在筱诗后面走了进去。
屋内散发着一股浓浓地熏香味道,让我一时间有些受不了。我记得筱诗一直喜欢用这种熏香灯,从家里用,从大学宿舍里也用,只要她不上课,就会一直让它燃着,使得一走进女生宿舍楼便能被熏到。我还一度认为她有狐臭,这样做是在掩盖气味。但后来发现,这根本就是一种奇怪嗜好,就像有的人喜欢挖鼻孔、有的人喜欢抱着自己的汗脚闻个不停。
屋内的装饰暂不细讲,只是普通但稍显狂野复古的风格。真正令我大跌眼镜的,却是收银台电脑后面突然探出的那个人。
“韩弇!!”我脱口而出。
“周……周易?”韩弇小声问道,似乎不敢相信是我。
“对!是我!”我笑了笑,走了过去。
“可是你……不是……”韩弇又结巴道,还是有些怀疑。
的确,他的怀疑是再正常不过了。我们接触不多,既非来自同一所大学,也不在同一个小组,平时只有在比较大型的考古活动中才能碰个面,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
“坐吧。”筱诗说了句话,指了指靠墙的麻布沙发,示意我们坐下,然后开始倒茶。
我挠了挠头,感到不可思议。我心想,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他俩都能走到一起。想着想着,就觉得脸发烫,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坐在那里跟他们聊了会儿。
我得知这家店是筱诗和韩弇结婚后用积蓄开的,经营户外装备,虽然地方偏僻,但因为有考古文物局这一层关系,所以经常合作,基本上是绑定销售给考古文物局,经济来源也比较稳定。
繁琐不表。
我直接切入正题。目前我的困惑,莫过于阿香母子被区晋带到了哪里?家里人又都到了哪里?云南的考古活动究竟是一次怎样的行动?但如果把这么多的问题搅在一起,实在难以消化,也很难择清线索,所以我决定首先解决关乎到人命的问题,也就是阿香母子和我父母的问题。
我对他们说,区晋曾给我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们在我手中,来北京。区晋”。阿香母子是被区晋捉走这是无疑的了,但他让我回北京,我的家人却早已失踪,他也并没有提起过什么诉讼造伪证,也就不会是为了引我出来以便制造伪证脱身,这些都是我的家人不知为了遮盖什么、阻止我回来制造的假信息。区晋本人和他的大部分人马早在三年前就去参加了那次考古活动,再无音讯,也没有出现在北京过。连同消失的还有姑妈和其他人。那么,既然区晋不在北京,他大费干戈的派人跑到墨西哥捉住我的妻儿,逼我回北京,又是为了什么?阿香他们又在哪?难道就在北京?
筱诗说:“现在看来,这些问题都联系到了一体,已经无法分开了,解决了一个一切就都有了结果;反之,一个也解决不了,则就都成了谜。”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样一来,实在无从下手。
“我们得先找到区晋,不,是区晋在北京的残余势力。他既然让你回北京,就一定会发生什么,阿香他们也一定会出现在北京,他们不会再从其他城市把阿香他们运过来,那么就极有可能已经被安置到了北京。而区晋不在,人就一定在他的手下那里。”
一边坐着沉默很久的袁浩突然说了话。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袁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觉得……你知道的人中,谁跟区晋的关系比较好?”我看向筱诗,问道。
要找到那些人就必须要先从周边的人入手,就像游泳先从海边入海。
“这个……还真不好说……”筱诗嘟起了嘴。
我问出这句话感觉自己也有点犯嘀咕了,乍一问的确会使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区晋的社会交际关系太乱了,就像很多“社会上层人士”一样,社会关系往往比泰国人的性别还乱。说认识吧,这么一个考古投资商,考古文物局里的哪个人都见过他;说熟吧,他本人的私下交往隐藏的极深,没有涉足过这个圈子的根本不可能了解。
“崔局呢……”韩弇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维。
我正想问此事,不料被他抢先了。我所疑惑的,是崔局到底有没有蹲班房,因为我觉得,既然让我当替罪羊一事是假,那么这件事也真不了。
“崔局也离职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筱诗有些失望地说。
“……”我低下了头,默默的叹了口气。
我们都沉默了。我想沉默也好,我并不希望筱诗他们能够再次卷入这样一场阴谋诡计之中。三年前我误解了她,以为她是誓将矛头对准我,但三年过去了,我比以前多了些沧桑。我这时才发现,是我想太多了,我算什么?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袁浩看了看我,或者说是看了我很多次,但我一直在思考着些什么,这次一回神突然看到他用一种“有话要说”的眼神看着我,很莫名奇妙。于是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示意他有话直说。
袁浩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刚想再给他示意,却自己开口了。
“你们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什么?”我问道。
“我也是只见过一次,又听梅老跟我说的一个人。”袁浩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
“哦?”我一听见是梅寒老先生认识的,立马有了底。
“究竟这个人的具体姓名和身份我已记不清楚,只记得这人岁数不小,身材矮小,而且没有左臂,但与考古局似乎干系不小,也应该是一号人物……”
我听闻袁浩这句话就像突然被照亮一般,猛地想起了什么,再看看筱诗和韩弇,也是如此。
“对!我怎么没想到啊!”韩弇一拍额头,“那个钟什么……钟什么来着?”
我一拍大腿:“钟山龙啊!钟老局长啊!”
☆、第六十五章 钟山龙往事
我这么一说筱诗和韩弇倒也想了起来,无不哭笑自己的记忆力退化,不禁暗骂自己蠢货。
钟山龙局长,我和筱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当我们还在大学中度过青葱岁月时,这个人便早已深深烙印了下来,因为他的今生可为传奇。在我所认识的无数人中,唯独他的一切令我无法忘记。
上大学那会儿,钟山龙不仅担任着中国考古文物局的局长,更是我们所在大学的考古系教授。他在学生嘴里不同于其他教授般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却因为种种传闻成为众学生敬仰的对象。
说起钟山龙这个人,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像袁浩记忆中的那般特征——没有左臂,身材矮小、枯瘦,有点仙风道骨,最初接触会错以为是什么看破红尘的学者,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他之所以没了左臂,还有一段由来,这段传奇却也是众人尊敬他的原因,但却是他本人最不愿提起的。钟山龙出生于山东沂蒙山区,家中一穷二白,所以在他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家里人就将他交给了山里的“过路人”。“过路人”并不是真正的路人甲或乙,而是山民的一种隐秘的称呼,因为他们的职业并不光彩,因为他们穿梭于各种坟丘之下——他们是盗墓贼!
盗墓是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它不同于鸡零狗碎的普通盗贼。之所以这么说,并不仅仅因为划分出的摸金发丘搬山卸岭四大门派,若只拿分派严格来衡量它的地位的话,那就再肤浅不过了。而盗墓真正的精髓、内涵所在,用现代话来说就是“人文精神”。所谓盗墓的“人文精神”,最显而易见的便是在盗墓的过程中,盗墓贼非钱财不动,绝不侮辱墓主的尸身。这是一条无形的规矩,却也是人性的的底线。
按常理来说,似乎考古与盗墓冰火不容,但我对此不是很在意,主要原因便是受到了钟山龙教授的极大影响。因为他早年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当时的情况是,钟山龙跟着“过路人”出了山,学起了手艺,但这门手艺也自然是地底下的活。没过几年,他便跟随前辈们下了墓,这时那些前辈们才发现,他有着极高的天分,又因为身材矮小精瘦,所以很多窄小的墓室便让他独闯。所以没过几年,他便在圈子里混出了名堂,也开始自己摸索着寻墓探穴,锻炼自己,也私下偷着盗点宝贝出手。眼看着自己越混越大,盗墓集团也愈发壮大,每当他将洛阳铲插入土壤,就有了小小的成就感,也有了奔头。
可是很快,新中国成立的几年里,国家发现盗墓行业日益猖獗,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于是决定整治正春风得意的盗墓贼们。钟山龙的组织也不例外。他们并没有尝到过被约束的滋味,便不以为然。可就是这种心理害了他们。他们不知道有“暗访”这回事,所以不加以防范,仍旧肆虐于土壤之下,终于被堵在了盗洞口。
生的机会只有一个,谁都想要,最终决定以一枚铜币来决定命运。钟山龙得到了这个机会。他背着从墓中盗出的一只瓷瓶和一根洛阳铲头从墓中的水池潜下,顺着地下水流回到了地面上。他自此远走高飞,卖掉了瓷瓶,沿西而上一路从山东到了西藏格尔木。
在格尔木人生地不熟,靠着身上那点盘缠是不可能闲很长时间的。于是钟山龙用一部分钱伪装自己,交下了不少朋友,然后从他们嘴里一点一点吊出信息来。这些信息便是古老的传说,隐匿的墓穴。
格尔木仅仅处在青藏高原边缘,相比于高原的高海拔还只能算冰山一角。所以在那里,尽管贴近昆仑山脉,但龙脉之势并不是很好,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龙尾,所以那里并无值得一盗的墓冢。而且,他所能得到的大冢的传说也都处在昆仑山脉西部区域和高原地区。所以,他找了一个信誉不错的向导,拿着一把洛阳铲、一点干粮,裹着一身破大衣牵着牦牛就进山了。
他先是到了噶色,做了短暂停留打听消息,最终把目标确定在了吐蕃时的某个王侯的墓冢。他满怀希望进了山,心里想的满是干上这一单重新掌握生活,所以,他没有危机感。
可当钟山龙在向导的带领下走进雪山腹地时,山谷里呼呼而来的凛冽犹如冰锥的寒风撞向他的面颊、穿透他已经有些羸弱的瘦小身躯,他忽然被寒冷击中,恍惚间意识到走下去或退回去的艰难险阻——前方是更加恶劣的环境,每走一步都无法预料生存的可能;身后的脚印已被风雪迅速掩盖,无迹可寻,若真后退,折磨他的便就是生活了。想到这,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停下僵硬的、每一步深入积雪的脚步。
幸运的是,他跨过数座冰山,忍受了无数次风雪的摧残后,终于透过挂满冰霜的睫毛看清了——龙脉大势!对,前面就是墓冢!
钟山龙抖了抖身上的雪,冻得变色的眼皮下闪出激动的眼神,他随即拿出已经有些锈迹的洛阳铲,在雪地上滚了滚,接上杆子一铲下去,紧接着却像碰到了钢铁一般发出“砰”的一声。他方才想起,在这深得数尺的积雪下,还有千年冻土!
他瞬间瘫了下来,坐在透心凉的冰雪之上,绝望的天都要快塌了下来。
每次想到这,我总是会想,没文化,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