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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打到崖下去了,死了不少人。要是我们不停车等着麦子屙尿的话,那滚石砸中的很可能就是我们的车了。”
艾楠本来还想讲昨天夜里麦子肚痛的事,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半夜起床去找刘盛要药,结果发现刘盛和蕨妹子分别都不在屋子里。她觉得这都是麦子的作用,不然她还会蒙在鼓里呢。不过这件事她没对石头讲,毕竟16岁的石头还是个孩子呢。
这时,刘盛和蕨妹子牵着一头羊从外面回来了。一大早他俩就进山去买羊,说是要改善一下生活。这两人活得倒高兴,艾楠扭过脸根本不看他们那边。
“艾楠,今晚有好吃的了。”蕨妹子热情地说,艾楠觉得她的声音带有歉意。
“唔。”艾楠含糊地应道。
“麦子呢?怎么没看见这孩子?”蕨妹子不经意地问道。
“到外边玩去了。”艾楠说。她不想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她觉得蕨妹子会为此幸灾乐祸。
太阳一点一点地西斜,艾楠在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张望着。石头爬到了一棵树上去眺望,以便尽早看见胡老二归来的身影。
天黑了下来,有萤火虫在草丛中闪着光飘飞。艾楠在院子里给麦子讲故事,她特别耐心和兴致盎然,好像要补偿麦子失踪了一个下午所造成的心理缺失似的。
幸好胡老二带着麦子在天黑前回来了,不然艾楠没法度过这个夜晚。胡老二说,他带着麦子在山中寻访了不下10户人家,没有一家人承认曾经收留过这个孩子。
见面的时候,石头跑过去抱起麦子,被麦子抓伤了手背,几道红印仿佛要浸出血来。艾楠说让我来抱她,她也许怕你又抱她去送人了。麦子依偎在艾楠肩头温顺得像小猫。
现在,艾楠给麦子讲故事的时候,石头也只好远远地坐在阶沿上望着。他的手背一直有点痛,这个小丫头抓人还够狠的。石头不禁有点怕她。
大屋子里已飘出羊肉的香气,蕨妹子和刘盛去山上买回的那只羊就要成全一顿美味的晚餐。万老板和二愣子都说这只羊肥得很,在小饭馆里炖着时满小镇都飘满肉香。
摄影家和徐教授也被请过来了,蕨妹子说有福同享是这里的规矩。刘盛忙着给大碗里倒酒,这种山民自酿的高粱酒香气熏人。蕨妹子对着门外喊道:“石头,快叫艾楠进来吃羊肉了!”
艾楠一点儿也不想参加今晚的聚餐,尤其不愿看到刘盛和蕨妹子喜笑颜开的样子。可是,听见喊叫麦子却不听故事了。她说她要吃肉,还说她肚子很饿很饿了。
桌上,麦子直接用手抓着一大砣羊肉嘶咬起来,她的这种饥饿相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艾楠顾不上自己吃东西,一会儿给她盛汤一会儿给她拍背,嘴里不停地念:“麦子,慢慢吃,慢慢吃。”只有摄影家满不在乎地说别管她,她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不会撑住的。
麦子吃得快完得早,艾楠还没动筷子,她已经吃饱了,揩揩嘴角对艾楠说她要回房间睡觉了。艾楠将她带回房间睡下,心想这个可怜的孩子,今天在山里折腾了半天,真是又饿又困了,看着麦子安然睡下后,艾楠才重新回到餐桌边。
看见艾楠坐下后,刘盛放下酒碗说:“艾楠,今天晚上让麦子单独睡那房里行不行?你自己另外换一个房间住。”
“什么意思?”艾楠没好气地问。这个晚上她一直没有理会刘盛,她的生气在脸上暴露无遗。
刘盛说:“艾楠,这孩子可收养不得,她的妈妈来找她了。今晚让她单独睡,以便让她妈妈将她领走。”
“麦子的妈妈?”艾楠大吃一惊。
蕨妹子说话了。她说这事是昨天半夜偶然发现的。当时她睡得正香,不知怎么就醒了,并且听见有女人的哭声隐隐约约传来。蕨妹子的后窗正对着疗养院外面的山坡,蕨妹子起床后推窗望出去,朦胧的月光中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山坡上走动。突然,蕨妹子听见那女人一边哭一边叫道:“孩子呀,我的孩子!”
蕨妹子立即去敲开了刘盛的房门,压低声音对他说:“外面有一个女人在找她的孩子,我们出去看看。”
刘盛一听就无比惊恐。“不对吧,深更半夜的,哪来的女人呢?”
蕨妹子说不管怎样我们出去看看再说。我在窗口上看得很真切,那女人不像是鬼,她哭叫着孩子,还咳了几声嗽。
刘盛鼓足勇气同意和蕨妹子一起出去看看。蕨妹子说你到院门口等着我,风有点凉,我回屋披一件外衣就来。
蕨妹子回屋穿上外衣,走到窗口想再看一眼那女人是否还在山坡上。突然,她看见窗口被挡住了,贴在窗口的正是一张女人的脸,很瘦,双颊凹陷。
“你是谁?”蕨妹子本能地后退一步,对着那张脸喝问道。
那张脸一闪就不见了。蕨妹子跑到院门口,对等在那里的刘盛说快走,那女人已经在房子外面了。
他们跑出院子,先在房子外面找了一遍,没人。蕨妹子说一定往山坡那边跑了,我们追过去看看。
山野里雾气沉沉,月光穿透其中,人走在雾气里像在潜水一样。他们沿着山坡寻找着,离疗养院越来越远。突然,远处有人影出现,一晃一晃地像是在走路。“快!”蕨妹子小跑起来,刘盛紧追上去。距离在不断拉近,前面果然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突然,蕨妹子跌了一跤,刘盛急忙扶起她问怎么回事?他俩同时低头向地上看去,天哪!他们怎么跑到坟地里来了?再抬头看前面时,那女人的身影已完全消失了。
“是她故意引我们到这里来的。”刘盛说,“肯定是鬼,我们赶快回去吧。”
蕨妹子和刘盛回到院里,蕨妹子感到身上很痛。不过摔了一跤,怎么会这样呢?她提起裤管细看,腿上已青紫了一大块。
蕨妹子的讲述听得满桌人都感到背上冷嗖嗖的。蕨妹子判断说:“那女人不管是人是鬼,很可能是来寻找麦子的。”
“不!”艾楠反对说,“麦子是在百里外的山路上和我们相遇的,她妈妈不可能找到这里来。并且,麦子说她从小就没有妈妈的。”
摄影家说:“这女人是谁,等我问问麦子就清楚了。”
刘盛诧异地问:“麦子会对你说真话吗?”
摄影家连忙掩饰说不一定,他只是想试试看。艾楠说摄影家你这是怎么想的,麦子又没看见那女人,她怎么会知道是谁?
徐教授说这事有点玄乎,艾楠今晚让麦子单独住也无妨,凡事要试一试才知道真相。艾楠听后仍表示不能接受,那样小的孩子,半夜醒了会哭闹的。
蕨妹子说不争论了,艾楠一定要和麦子住也可以,只是如果真有女人来要孩子时,艾楠将麦子给她就是,千万不可争执,这样就安全了。
蕨妹子端起酒碗来要大家喝酒。她说公路局的推土机已经到了,被山体滑坡堵住的公路也许很快就会疏通。这样的话,今晚也许是大家的最后一次聚会。相逢是缘,万老板你说对不对?蕨妹子一边说一边像主人一样碰每个人的酒碗。
艾楠也端起酒碗和蕨妹子碰了一下,因为昨天半夜的事她差点误解了蕨妹子,心里有点歉意。
艾楠提前退席回到了屋里,麦子已经熟睡。她的呼吸像风一样轻,艾楠俯身在她可爱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想,长这么大了,一定是很少能吃到肉,所以晚餐时才大嚼大吞。
艾楠关了灯紧挨着麦子睡下,并且伸出一只手搂着她,仿佛真有人要来抱走她似的。
夜深了,大屋子里喝酒的人已经散尽,院子里没有一点儿声音。刘盛一定又喝醉了,不睡到太阳老高不会起床。她从心底里厌恶他逢酒必醉的习性。在公司里,这样的人怎能成为胜者?
并且,刘盛叫她今晚离开麦子,分明就是要她抛弃这孩子。昨天半夜出现的女人以前也出现过,她不可能是麦子的妈妈。这座疗养院太大太阴森,晚上总有人影出来走动,这是个无法解开的谜。不管怎样,公路快通了,到时离开这里就好了。
艾楠半夜醒来时,听见门外有轻微的响动声。她这时才感到害怕,难道那女人真的来接麦子了?半夜出现的影子一定是鬼,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来接走孩子的。艾楠出了冷汗,她紧紧地抱住麦子,心想我不开门那女人是不是也能进来呢?小时候听大人讲鬼故事说过,鬼是不需要从房门进来的,你看不见它时它已站到你的床前。
艾楠不敢睁开眼睛,一只手轻抚着麦子。这孩子很瘦,身上不少地方骨头凸起。艾楠想这孩子只有我能将她养好,这荒山野岭的,谁带了她去迟早会饿死的。
突然,艾楠感到有热气吹到她脸上,是那个女人已站到床前来了吗?艾楠猛地睁开眼,暗黑中什么也看不见。她伸出一只手往床前摸了摸,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她松了一口气,发现脸上感到的热气是麦子的呼吸。
然而,门外的响动声确实存在,大约每隔几分钟响起一次。艾楠屏住呼吸听了听,好像是有人坐在阶沿上移动身体时发出的摩擦声。
“妈妈,别送我走。”麦子的声音突然响起。艾楠浑身一震,连忙问道:“麦子,你醒了吗?你在我身边,没有人送你走的。”
黑暗中延续着麦子的呼吸声,原来是麦子说梦话了。
奇怪的是,这一刻过后,门外的声音也不再响起了,也许是艾楠刚才对麦子说话的声音有点高,门外的人听见后便不再动弹了,或者是离开了?艾楠这时才感到困得要命。
黎明时分,曙光与黑暗交缠在一起,摄影家认为他能见到三个鬼孩子完全是因为选中了这个阴阳交接的时辰。早一点,鬼孩子在黑暗中不能显形;晚一点,他们又在太阳升起时消失了。
尽管昨夜喝了酒,摄影家仍然起了一个大早。他开门时声音响了一点,不过没关系,隔壁的徐教授不会惊醒的。他径直来到隔壁院子里,胸有成竹地进了艾楠曾经住过的房间。
大床上只有一个孩子,是麦子,她直挺挺地睡着。身旁还有几片昨夜被风吹进来的树叶。
“麦子。”摄影家轻声叫道。
床上的小女孩睁开眼睛,她转动了一下头说:“你怎么又来了?”
摄影家说我来看看你嘛,你的那两个小哥哥呢?
麦子说:“他们嫌这里不好玩,到别处去了。”
摄影家说:“这里有个女人,常常在半夜出现,她是你的妈妈吗?”
麦子坐了起来,她肩头上的一片树叶滑落到床上。“我从不知道有这个女人。”麦子说,“我看不见她,她就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更不是我的妈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现在的妈妈叫艾楠,你给别人讲了吗?讲了她就会死的。”
摄影家连忙说你都看见的,我对谁也没讲。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吃羊肉挺香的,你也看见了我在喝酒是不是?
这时,摄影家突然感觉室内的光线变了一下,侧脸一看,徐教授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哦哦,是你呀。”摄影家慌乱地对徐教授招呼道,同时偷眼瞟了一下床上,麦子已经无影无踪。
“你在和谁说话呢?”徐教授奇怪地问。从来爱睡懒觉的摄影家从昨天起就一大早出门,徐教授心里就有了疑问。今早听见他开门后便跟了出来。
“没,没和谁说话呀。”摄影家说,“我不过随便走走。”
徐教授指了指空床说:“我明明看见你对着这空床上说话,还提到了麦子什么的。”
“哦,是,是吗?”摄影家有点语无伦次,“也许是艾楠曾经在这里住过的缘故,我触景生情,就自言自语了几句。”
徐教授将信将疑地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内,然后说这屋里没住人变得有股潮味了,院子里的草也长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