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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宾馆的样子。
周冲打开衣柜的门,朝横档上摸了摸,摸了一手灰。衣柜里挂着两件睡衣,绿色的,很难看。
周冲:“没问题。不可能处处都有问题。”
绿绿:“嗯,应该没问题。”
这次,绿绿和周冲躺在了一张床上。她害怕她和他之间再冒出一堵墙。
楼道里偶然有走动声,开门声。那是其他旅客。
绿绿:“我怀疑,昨天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就是长城。”
周冲:“为什么?”
绿绿:“不然他为什么放我们走?”
周冲:“那狐小君呢?”
说到这儿,两个人似乎都想到了什么,都不说话了。过了半天绿绿才小声说:“他们跟我们一样,住进了那个宾馆,遭遇了同样的威胁,然后……长城把狐小君害死了。”
周冲沉默着。
绿绿又说:“可是,他为什么留下来吓唬我们呢?肯定被人胁迫了……”
周冲还是沉默着。很显然,他不愿意相信这个推测。终于他说话了:“等警察的消息吧,睡觉。”
关了灯之后,绿绿怎么都睡不着。外面又刮风了。床上会不会冒出一堵墙,把她和周冲分开呢?
她赶紧把周冲抱紧了。
筒晃跟多明镇不一样,虽然夜里很安静,但偶尔会听到汽车喇叭声,遥远的建筑工地的敲击声,哪户人家愤怒的狗叫声……听着听着,绿绿总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又做梦了——还是她跟狐小君在咖啡馆里坐着,不同的是,这家咖啡馆飘着东北炖菜的味道。狐小君又提起了长城,她自豪地说:我家长城说了,我死的时候,他不会让我孤零零一个人走,他会陪着我一起走……说到这里,她朝窗外看了看,有些迷茫地说:可是,我怎么找不到他的人呢?
绿绿感觉不对了,长城说她死了之后跟她一起走,现在她为什么要找他?绿绿忽然明白了,坐在面前的狐小君已经死了!
绿绿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幸好是个梦。
她把胳膊伸过去,想抱住周冲,指尖却戳到了一堵墙上,很疼,那堵墙又出现了!她手忙脚乱去开灯,没电!
接着,黑暗中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换宾馆了?”
他又追来了!
绿绿知道,这下无处可逃了!
男声不等她回答,继续说:“你猜对了,我就是长城……”接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跟平常的咳嗽不一样,很空洞,好像肺部是空的。
绿绿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狐小君呢?”
男声越咳越厉害,好像都直不起腰了。
绿绿:“你……怎么了?”
男声依然在咳嗽,好不容易才嘀咕出了一句:“这边冷……”
这句话太敏感了,绿绿一惊:“哪边?”
男声很艰难地挤出了一句:“……她走了。”
他没有回答绿绿“这边”是哪儿。另外,“走”有两个解释,其中一个解释很丧气。
绿绿:“她……去哪儿了?”
男声还在咳嗽,听得绿绿直皱眉头,她怀疑他已经咳出血了——肺部空了,那就只剩下血了。过了好半天他才说出话,听得绿绿一阵惊悸,他说:“……她去了幼儿园。”
绿绿:“你撒谎!我知道你们住进了109房间,然后你杀了她!”
男声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听起来都不像咳嗽了,更像是野兽在哀嚎,过了大约一分钟,他终于说话了,声调十分悲惨:“……我只比她多活了14天啊……”
他承认了!
绿绿颤颤地问了一句:“你……也死了?”
他突然就不咳嗽了,房间里安静得吓人。过了一会儿,他哑哑地说:“我跟她说过,她走的时候我会跟她一起走,免得她一个人孤单。现在我实现这个诺言了。我们不是打算下个月15号结婚吗?现在,我们把婚礼移到这边来了。我来找你们,是因为我们缺个伴郎和伴娘,想来想去你俩最合适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爆发出“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这笑声跟刚才他那悲惨的状况太不和谐了!
绿绿要崩溃了,她失声尖叫起来:“来人!——”两条强大的胳膊一下就把她搂紧了:“哥们!醒醒!”
绿绿一下醒过来,半天没回过神。
周冲小声说:“你再喊,服务员会以为我强奸你了!”
绿绿按了按狂跳的心,说:“妈的,又做梦了……”
在绿绿的梦中梦里,长城死了。
难道他在周冲和绿绿逃离之后真的死了?
如果他死了,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放走了周冲和绿绿,破坏了某种链条;第二,他走投无路,畏罪自杀。
真正的恐怖在后头。
55、半径14公里
早上8点半,那个壮警察给周冲打来了电话,叫他和绿绿去一趟。这一天是12月28号。
周冲和绿绿没有吃早餐,直接赶到了刑侦支队。
这次,接待室里多了一个警察,瘦瘦的,高高的。壮警察介绍:“这是我们的领导徐队长。”然后,他小声对徐队长说:“他们就是那两个当事人。”
周冲和绿绿在长椅上坐下来。看相貌,这个徐队长还不如那个壮警察更像领导。
徐队长讲普通话,他说:“我们非常重视你们反映的情况,而且,我们也和京都警方联系过了,经过研究,我们决定立案,并且要加大力度侦查,希望你们能积极配合。”
周冲:“不用说。”
徐队长:“现在,你们把那个小镇的地形地貌以及其他一些明显特征,详细跟我们讲一下。”
壮警察又开始做记录了。
周冲和绿绿开始回忆那个恐怖的小镇:四周的墓碑,交通指示牌,写着邮政编码的蓝牌子,匕首小街,暗巷,上着锁的幼儿园,画着中国银行标志的工商银行,尖顶的邮电所……他们进入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三更半夜就逃了出来,能记住的也就这么多了。
接下来,徐队长说:“我们分两步走,第一,以筒晃县城为中心,以14公里为半径,画一个圈,寻找这个地方。小伙子,如果你们这几天不离开筒晃,你最好跟我们一起去做个指认。”
周冲:“没问题。”
徐队长继续说:“第二,我们要派人去火车站蹲守,寻找你们说的那个小胡子司机。这个女孩,你跟他见过面,你最好也跟我们一起去做个指认。”
绿绿:“嗯。”
周冲:“徐队长,你们不会就……两个人吧?”
徐队长:“队长是两个,我是副的。”
周冲:“噢,那我就放心了。对了,既然我跟你们一起行动,能不能借我一套警服穿上?我专门对付那个冒牌警察。”
绿绿踹了他一下。
严肃的壮警察竟然笑了:“穿上警服,你也成了冒牌警察。”
从这天起,绿绿跟随一个女便衣在火车站转悠,寻找那个小胡子司机。周冲跟另一组警察去寻找那个恐怖的“多明镇”了。
女便衣留着短发,很像个运动员。两个人在火车站守了一天,傍晚的时候,绿绿偶然看到天上飞过一个圆形的东西,速度非常快,很多人都看到了,纷纷朝天上指。后来,绿绿在网上看到新闻,说筒晃出现了疑似飞碟的东西。它跟这个故事没什么关系,不再细说。最终绿绿和女便衣也没看到那个小胡子司机的踪影。绿绿明白了,他不是什么出租车司机,而是另一个世界派来接站的。
周冲跟另一组警察在山区里颠簸了一天,查访了距离筒晃县14公里的所有村、乡、镇,竟然没看到那个“多明镇”!它好像在人间消失了!“多明镇”最大的特征是四周的坟墓,周冲发现,筒晃县很多乡镇四周都有坟墓。
晚上,两个人呆在宾馆里,情绪都很沮丧。
绿绿:“徐队长怎么说?”
周冲:“只能先告一段落了,他让我们先回京都去,以后有了什么新情况再联系他们。”
绿绿:“是不是就不了了之了?”
周冲:“警察做了他们该做的,还能让人家怎么样。”
绿绿:“唉,明天回京都吧,只能这样了。”
周冲没说话。
绿绿看了看他:“明天回吗?”
周冲看了看她:“你回去,我留下来。”
绿绿:“你还想怎么样?”
周冲:“我要继续找。”
绿绿:“你只是个唱歌的!连警察都找不到,你怎么找啊?”
周冲:“我觉得那个交通指示牌是个骗局。”
绿绿一愣:“嗯?”
周冲:“也许,那个小镇到筒晃的距离并不是14公里……你不觉得那个出租车司机送我们去的时候,走了很长时间吗?”
绿绿:“我对距离没什么概念。”
周冲:“从筒晃县辐射出去的那几条公路,我都走过了,接下来我要包辆车,重新走一遍,这次我把距离延长到20公里。”
绿绿:“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要跟你一起去找。”
周冲:“谢谢。”
绿绿使劲推了他一下:“好像你跟她是一家的,我倒成了外人!”
周冲捏了捏她的脸蛋:“计较。”
过了一会儿,绿绿突然说:“我怀疑那个小镇整个都降到地下去了……”
周冲愣了愣:“不可能。”
绿绿:“既然有一座房子能降到地下,那所有的房子都有可能降到地下!”
此言一出,绿绿自己都感到冷飕飕了。想想,一个小镇突然在人间消失了,地面上变成了一片平地,长着各种草木,还有鸟儿飞来飞去。一条公路从上面穿过,它从A地来,到Z地去。长途汽车从这里经过,有人眺望窗外的荒野风光,有人在昏昏欲睡,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正行走在一个小镇的上方。一个旅人偶尔从此走过,他累了,放下旅行包,在公路旁坐下来喝水,忽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站起来四下望了望,没看到一个人影。他又朝树木深处找了找,还是不见人影。他疑惑了,一双眼睛盯住了脚下,慢慢趴下来,把一只耳朵贴在草上听,竟然听到了一些遥远而模糊的声音,有汽车喇叭声,有自行车铃声,还有个人好像在叫卖大白菜,还有两个孩子在打闹,一个大人在旁边呵斥着他们,让他们快点走,不然上学就迟到了……他十分惊惧,想离开又不敢离开,就一直趴在那里听,渐渐确定,他听到的是一段完整的社会生活!后来,这个旅人疯了,没人知道他在荒野上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再次回想暮色中的那个“多明镇”,绿绿感觉更阴森了,包括那条无眠公路,那个小胡子司机,那个写着邮政编码的蓝牌子,那个尖顶的邮电所,那个上着锁的幼儿园,那个标志错误的银行,那个工艺店,那个没有名字的宾馆,那个推着婴儿车的老婆婆,那一高一矮两个女孩……
他们,它们,现在都在哪儿?
56、她在筒晃出现了……谁?自己看
12月29号,周冲和绿绿真的包了一辆面包车,继续寻找“多明镇”。
司机是个干瘦的老头,很少说话。
他们沿着几条公路朝前行驶,偶尔感觉地貌有点像,可是走着走着又变得陌生了。
直到夕阳西下,他们依然没看到那个“多明镇”的影子,只能无功而返。
在车上,绿绿又说起了她的猜想:“昨天晚上我睡不着,一直在想,为什么去多明镇拍那张照片必须是星期日?我怀疑,从星期一到星期六,多明镇都藏在地下,只有星期日那天它才会在地面上冒出来。”
周冲不语,看窗外。
绿绿又说:“你想想,冥婚的冥字怎么写?一个秃宝盖儿,一个六,一个日。宝盖儿象征着活人呆的地方,比如——家;而秃宝盖儿则象征着死人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