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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稹
〃此举万万不可;属下以为;弟兄们从没上过战场;要打;也先拣贺兰山下的几个小部落动手!〃出于队伍的和自身的安全考虑;武士彟大声建议。〃眼下黄河还没解冻;我们穿过冰面杀过去;三天即可走一个来回!〃
他说得是一个非常安全的谋划;贺兰山就在此地西北二百里;从山脚下到黄河岸边的土地一直以水草肥美而著称。生活在那里的部落众多;彼此之间又互不统属。以新军现在的人数和战斗力;拿他们炼手刚好合适。
侯君集一下子又红了脸;向旁边挪了几步;期期艾艾地蹲在了一边。武士彟的官职比他高得太多;在校尉大人向主将进言的时候;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小侍卫的确没有插嘴资格。
〃起来;站直了身体跟二公子说话!〃见到侯君集那幅畏手畏脚的模样;武士彟心中更是懊悔。早知道此人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也不会带着此人到二公子面前现眼。如今;冒失主意也出了;人也丢了。如果再被长孙无忌那厮借题发挥;大伙今后的日子谁都甭想好过!
李世民却丝毫没感到侯君集的形象龌龊;眼前这个侍卫有一些真本事;就是气质差了些。但这也难怪他;任何一个饿过半死的人;通常都不会有高大形象。
〃士彟;别吓了壮士!〃李世民摆摆手;示意武士彟不要过于冲动。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躬身拉住了侯君集的胳膊;〃壮士;站起来说话;武校尉考虑的也有道理。但你既然给我出主意去打乌兰;肯定也不单单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我;我;属下!〃侯君集顺着胳膊上传来的力道站起身;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他读过书;炼过武;家族于隋周相替时避乱搬到了会宁后;在当地也算个豪门望族。只是在突然而来的灾难面前;家族和自己个人的力量一样渺小。几乎在顷刻之间;他就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读过的书和身上的武艺只能保全他暂时不死于胡人的马蹄下;却不能让他护住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在绝望之中他投到了李家旗下;几个月来和其他难民一道接受训练;卑微得如同一只蝼蚁。而今天;这群蝼蚁的救命恩人却亲自拉着他站直了腰;亲热地叫他壮士。
〃一个连自己家都守护不了的人;不配被称作壮士!〃侯君集在心里悲哀地想;同时;他却努力抬起了头。眼前这个衣着华贵;但神态和蔼可亲的人在一点点唤醒他曾经的梦想;侯君集不喜欢让欣赏自己的人失望;也不像让自己对自己失望。
〃别着急;士彟;你叫安排人煮一壶奶茶来;咱们三个边喝边聊!〃李世民亲切地拉着侯君集的手;将对方带到椅子旁;安排他坐下。然后转头向武士彟吩咐道。
〃是!〃武士彟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一个字;转身出了帐门。片刻功夫;两个亲兵提着一个巨大的铜壶;将其挂到了帐篷中央的炭盆上。新鲜的奶香和粗砾的茶砖味道立刻传遍了整个屋子;这是草原地区最常见的味道;从东到西;整个大隋北方边塞;无论胡人还是汉儿都是这个煮法。
侯君集觉得奶茶香味醺醺的;如同醇酒;熏得人心头直个劲儿发暖。从小到大;从没有官府中人这样看重过自己;哪怕是到郡上应考;那些官府的老爷们也是看在十几贯礼金的面子上;才问了问自己的名姓。而坐在对面的上司却在他落魄之时以平辈之礼相待;丝毫不在乎双方之间地位上的差异。
〃壮士读过书?〃李世民端起自己面前的奶茶;轻轻地举到了鼻尖之上;双眉之间。
〃六岁时开始读书;但无所成!〃侯君集强按住心头的激动;举起李世民的亲兵给自己倒的奶茶;还敬于眉;然后回答。
〃学过武么?〃李世民客气地笑了笑;又问。偌大的地图就摆在二人脚下;他却仿佛对如何带兵打仗全然没了兴趣;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了对面的壮士身上。
八岁时开始练武;但没怎么和人交过手!〃侯君集放下茶碗;正色回答。
‘二公子居然欣赏此人?〃武士彟看得暗暗纳罕。除了刚听到侯君集所献之策的刹那外;其他时间他对端坐在李世民对面的那个身材干瘦;举止拘谨的青年人没半点好印象。此人心肠狠;胆子大;又急于表现;绝对不适合深交。
正在他偷偷于心中品头论足时;又听见李世民问道:〃看壮士相貌;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吧?来我军中;过得还习惯么?〃
〃回禀二公子;君集今年十九!乱世中能得活命;已属万幸;哪敢再多挑剔!〃
〃你的家人呢;也死在塞上诸胡的刀下了么?〃李世民放下茶碗;追问。
〃侯家上下四十三口;唯君集一人活着到了鸣沙!〃侯君集低头;用一种极其悲愤的语气回答。那是场他永远不愿回忆的恶梦;却每每将其在沉睡中惊醒。此生只要活着;他就不会忘记是谁制造了这场杀孽;只要活着;他就一定想方设法让造孽者付出代价。
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必须把握住一切让自己拥有力量的机会。
〃有生之年;我希望看到你能堂堂正正地带兵回来;洗雪此仇!〃李世民用一种与自己年龄极不相仿的声音说道;像是许诺;又像是在安慰。
〃愿在公子帐下奔走;以偿此愿!〃侯君集放下茶碗;站起身;拱手肃立。他今年刚刚十九岁;人生中前十八个年头都荒废了;浑浑噩噩没有什么目标。但从今天开始;他的生命将不会再荒废下去。
李世民没有回礼;而是笔直地坐正了身体。对面的人家世不错;从喝茶和说话的举止上;就能看出他受过良好的训练。如果不是塞上诸族胡闹;此人未必能流落到自己属下。既然李府的谋士家将都不愿意为自己效命;自己就亲手去挑。相信最后挑出来的;未必比哥哥麾下的那些人差。
待受完了对方的一个全礼;李世民站起身;拱手还了半个揖。然后笑着拉起侯君集的手;和他并肩走到了地图旁。蹲下;手指按在乌兰村旁;大声问道:〃我军为什么要从这里开始第一战;李某不才;忘君集教我?〃
〃是;属下自当言无不尽!〃侯君集毫不客气地蹲了下来;指点江山;刹那间如同换了一个人;浑身上下豪气必现。
第四卷 扬州慢 第六章 锦瑟 (三 上)
雪一直在下;没完没了。据侯君集所说这是因为冬天时整条大清河 (注1)都被冻住的缘故。所以每当春天来临;水无法从地面走;不得不改道行经天上;然后变做雪花一路落下来。
对于头顶上随风而奔流的〃大河〃;武士彟还是希望它走陆地。至少地面上的黄河不会让人感到这么湿;这么难受。三月里的雪给人的感觉已经不像冬天那般冷了;但比冬天的雪更会作践人。巴掌大的雪花只要粘在身上;眨眼间便化作一捧清水。如果是城里的富豪收去烧茶;这可是上好的材料。可惜大伙此行是前去打仗;而不是品茗吟诗。
大军已经在雪地里走了两天了;前方至少还有一半的路要走。在武士彟听过的传说中;即便是以耐冻著称的党项人也不敢在雪地里像这样不间断地行军。如果眼下带得还是先前的那支郡兵;武士彟敢保证此时已经有一半弟兄倒了下去。但目前二公子所部是两千新卒;虽然战斗力弱了些;耐力却着实强悍得很。
〃还要很远么?这鬼天气;连个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在武士彟的身边;长孙无忌嘀嘀咕咕地抱怨。从一开始;他就不赞同这个长途奔袭的建议;但二公子世民被侯君集的〃谗言〃迷了心;作为最亲信的幕僚;长孙无忌只好无条件地服从命令。
〃照这个速度;恐怕还得走一整天。亏得君集谨慎;行前建议二公子带了双倍的战马!〃武士彟右侧;刘弘基一边抹着脸上的雪水;一边回答。越往南行雪化得越快;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发软;战马和骑手稍不谨慎就会被摔成泥母猪。好在士卒们都是在塞上长大;从小像胡儿一样用惯了坐骑;不至于摔倒后立刻失去重新爬上马鞍的勇气。
〃路远师疲;纵侥幸取胜;所得亦不足夸!〃长孙无忌从鼻孔里哼了一句;否定了刘弘基对侯君集的赞赏。他特别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野小子;比不喜欢武士彟还不喜欢。所以一时之间;看向武士彟的目光居然温和了许多;不再向原来那样处处挑剔。
〃越是这种天气;对手越想不到咱们会突然而来!〃武士彟抬起头;笑呵呵地回了一句。说这样的话;他倒不是成心与长孙无忌作对。长孙无忌是文职;不懂的武略。而他和刘弘基二人此刻却对前面走在李世民身边的侯君集甚为佩服。虽然那个小子只凭着几句谏言;就从普通侍卫一步爬到了亲兵旅率的位置;升官升得令人羡慕。但对方肚子里有真本事;不由得武、刘二人不赞赏。
关于舍弃贺兰山下那些小部落不予理睬;偏偏挑上距离鸣沙城最远;最强悍的曷萨那可汗的原因;侯君集当日如是解释:第一;贺兰山下诸部或多或少都有突厥血统;新军不容易骗到他们。第二百;诸部距离鸣沙城近;他们受到攻击;局外人很容易怀疑此事是新军所为;一旦被仇家当作把柄;会给唐公府惹祸上身。侯君集所说的第三条理由是最令武士彟佩服的一条;曷萨那可汗前年刚刚与吐谷浑人结了仇;李家军绕个圈子从西边突然杀过去;别人会以为是吐谷浑人干的;不会怀疑到数百里外的李家军头上。此外;这次劫掠驱赶汉人的行为是曷萨那可汗带的头;让他遭到报应;别的部落也会有所收敛。
此子乃是上将之才;私下里;武士彟和人这样评价侯君集。但他现在更佩服的是李世民。这个只有十七岁的二公子仅仅用了一句;〃有生之年;我希望看到你能堂堂正正地带兵回来洗雪此仇!〃就令萎靡不振的侯君集彻底脱胎换骨。同样;这位唐公府二公子以一句:〃我将带你们报仇;从现在开始!〃激发了三千士卒的锐气。行前为了争夺出征和留守的名额;弟兄们差点没自己打起来。这对平素死气沉沉的李家军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不过那小子画得一手好画!〃见刘弘基和武士彟都不肯回应自己;长孙无忌只好暂时放弃对侯君集的挑刺;转而认可对方身上的一些可有可无的优点。侯君集的字写得不错;画画也很见功底;眼下李家军的战旗上;就画着由他执笔;仿照突厥人风格所画的一个标记。不过;青黑色的旗面上画得不是塞外部族常用的各式狼头;而是一只雪白的狼;背后生着两个翅膀。
〃飞狼军!〃在军旗画好的刹那;李世民脱口命名。后来在众人一致反对之下;这支全身穿着黑色铠甲;打着黑色战旗的队伍改名叫做了飞虎军。虽然他们的旗帜是一匹在夜空中振翅翱翔的苍狼。
他们像觅食的狼一样在雪夜里疾行;从天而降的的大雪迅速融化;淹没这支队伍留在身后的痕迹。在一个叫做金沙湾的地方;侯君集带着队伍走过尚出于冰冻状态的河面;〃大伙分散开;放缓脚步慢慢走;不要惊动水底的河神!〃他低声命令。这支军队的将领中比姓侯的对塞上的地形更熟悉;所以谁也提不出反对意见。
在李世民的带领下;所有人依照命令而行。虽然有时候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因为所有景色几乎总在重复。例如;本来在鸣沙城对面的长城突然出现在了冰河与大漠之间;布满雪花的城墙与河岸近在咫尺。
城墙上没有守军;近两年国库日益吃紧;朝中大佬们已经将西北长城上的守军全部裁撤掉了。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突厥人是大隋的好兄弟;不可能贸然翻脸。当然;偶尔越境劫掠的行为是免不了嘀!野蛮人么;自然有理由不完全遵守两国之间的盟约。可他们伤害的都是边塞上的草民啊;牺牲几个平头百姓换取国家安宁;大佬们认为这点牺牲划算得很。
高高在上者眼里;草民们唯一的权力就是做出牺牲;几千年前如此;几千年后想必也如此。但飞虎军打破了这个惯例;他们试图报复。冒着风雪从破损处穿过城墙;进入沙漠。然后沿着大漠匆匆而行;脚步坚定。
当人们再度从大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