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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木剑不能杀人?”盘月颇有些得意地反问。
木剑的锋利虽让徐士清颇感意外,但盘月的冷漠却着实让他心里一凉。他们的面前正躺着两具尸体,两个人从辈分上说都是这孩子的师叔,可是,他却不动声色,既不恐惧,也不伤感,真是个古怪又冷酷的孩子。
“是谁发现的尸体?”徐士清又问。
“是我。”
“你?”徐士清又一惊,“你最初发现他们时,他们在哪儿?”
“就在这里。”盘月指指墓碑,“每天傍晚,我都到后山来捡柴。
那天我走过这里,就看见他们两人躺在这里。我一开始以为他们在睡觉呢,没想到走近一看,他们竟都死了,于是,我就赶紧回去报告了师兄和师父。”
“这么说,你没看见他们自尽?”
“没有。再说我要看见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又不会听我的。”盘月回答得理所当然。
徐士清想了想,又问:“那你这两位师叔在死之前有没有留下遗书?”
盘月摇头:“我师父也是这么问师兄的,几个师兄到师叔的房间找过,但什么都没发现。恐怕,他们是真的什么都没写。”
“出了这事,你师父可曾报官?”徐士清问。
盘月又摇头:“师父说,身为武林中人,死伤难免,要是动不动就报官,岂不被江湖中人耻笑?”
“再问一个,那天你发现尸体后,可曾发现尸体旁边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师兄在这里发现一个空酒壶和两片牛肉,想必是二位师叔在自尽前,又好好吃了一顿吧——喂,你干吗打听那么多?你是谁?”盘月答到最后,突然不耐烦起来。
徐士清假装没听到他的问题,又道:“你可知道,你修善师叔出门是去办什么事?”
“是去要回太师父的碗。”
“你可知道那碗到底有什么玄机?”
“我……就知道它是太师祖玄净留下的东西。”
盘月在回答时,中间停了一停,徐士清没在意,又问:“你可听过文玮峰此人?”
盘月摇头。
“红筹寺前不久可有人送来一个红木箱?”
“有的。”盘月终于点了下头,“师兄们对这事都挺紧张,我也不知道他们为啥紧张。我还不是本门弟子呢,他们有了事也不会告诉我,是不是?”
毫无疑问,这个令木剑门弟子紧张莫名的红木箱里,躺着的就是岳丈的尸体。徐士清正兀自思忖,就听盘月又在问他:“你是谁?干吗问那么多?你是我修善师兄的家里人吗?”
“我是宿城的徐士清,你听说过没有?”徐士清随口一答,想不到,盘月听到这句忽然脸涨得通红。
“你是宿城的徐大老爷?”盘月瞪着一对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他的反应让徐士清颇为意外。
“莫非你听说过我?”他问道。
盘月突然双膝一曲,朝他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徐士清想上前相扶,盘月却不肯起来。
“当年我和我爹路过宿城,正好老爷店里施粥,我和我爹才不至于饿死。老爷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恩公在上,请受小的一拜。”
说罢,当即朝他磕了三个响头。
“姐夫的这碗粥果然施得好。”许久不发言的林涌泉此时在一旁笑道。
“贤弟不要取笑了。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林涌泉又道:“姐夫就把好事做到底吧。我看这小子孤苦无依,人还聪明,也有点拳脚功夫,倒不如将他收入云台山庄,好生栽培,以后或许是个好帮手。”
林涌泉的一席话像是说到了盘月的心里。徐士清本不想惹下这身麻烦,但一低头就见盘月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再看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体格虽不算健壮,但刚才看他爬山,步伐敏捷,身形灵活,可见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再一想,那死去的两个师叔,毕竟跟他不是至亲,再说他出身低微,虽说师父可怜他,愿意收留他,可这没名没分的小叫花,恐是很难得到师兄们的关爱,要不然,危急关头,也不会扔下他自己跑了,搞不好他平时还常受欺负。这么一想,他对那两人的死无动于衷,也便可以理解了,当下便道:“盘月,我云台山庄,添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也不少,你若有意投奔我,要干的活多的是。只要你事事勤快些,我便不会亏待你。”
盘月听他说完,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双手抱拳,朗声唱喏道:“多谢恩公收留!”言罢,又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箫声咽 第六章 无锡白家
徐士清与林涌泉及小道士盘月一起,带着两个装着尸体的大木箱,一路南行,不停不歇,三日之后,便到了无锡。徐士清按照白志远当初留下的地址,直奔白家箫馆。快到箫馆时,他才蓦然想起,白志远此次帮忙是瞒着家眷的,自己这样携着尸体贸然上门,多有不妥,于是便让林涌泉和盘月在路边的清风茶楼候着,他自己则先进白家箫馆打探一番。
白家箫馆店铺甚小,店铺内除了陈列着十几支大小各异的箫管外,还有古筝、琵琶、笛子等乐器。徐士清望着架子上一根精致无比的紫竹洞箫,心想,看来这白志远不仅是个技艺超群的仵作,对音律也极为精通,改天定要请他再来山庄一聚。如他不嫌弃,干脆延请他当儿子徐滨的老师,教教音律,也让这小子从小识得些高雅之术,而他自己则教授武功。如此倾心相授,再过二十年,儿子岂不文武双全?一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笑容。
“徐庄主。”此时,背后有人叫他。
徐士清听出那是白志远的声音,回身作揖道:“白先生……”刚想往下说,又想到了白志远的家眷,于是不由朝白志远身后的帘子望去。
白志远倒笑了。
“庄主有话,但说无妨。我内人因得了风寒,耽搁了行程,如今尚在娘家休养。这店里,现今就白某一个人。”
徐士清听他这么说,便放了心。他先问:“白先生,我岳父的尸体可曾运到?”
“已经运到。我已将它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徐士清也不问他安置在哪里,心想这白仵作精通验尸,自然知道该如何保存尸体。他又问:“白先生,不知我岳父头部被砍的刀痕,可有结果了?”徐士清记得白志远说过,类似的伤痕他曾见过,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正好可以说话。
“已经找到了。”白志远从柜台后面拉出两张竹椅来,又说道“:来,庄主,我们坐下说。”白志远将其中一张椅子推到徐士清面前,徐士清看见这张椅子上铺着厚厚的棉垫,也不推让,便坐了下来。白志远又给徐士清沏来一杯绿茶,接着进屋翻找东西,如此,忙乎了好一阵,才在徐士清面前坐定下来。
徐士清看见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两样东西,左手是一张纸,上面有墨汁划过的黑道,右手里则拿着一块小小的竹片,上面有清晰的刻痕。他正想问这两样是何物,白志远开口道:“庄主,这是我从文镖师的伤口上拓下来的伤痕图,”他将那张纸递给徐士清后,又摇了摇手里的竹片,“这是我过去收集的刀痕图。”
徐士清将纸上的刀痕跟竹片上的刻痕作了比对,虽说不是一模一样,但相似度也有九成。
“这是……”徐士清眼睛盯着那个竹片。
“庄主请看背面。”
徐士清将竹片翻过来,却见上面清晰地刻着几行字:
“觉乘,蓬莱派玄净真人座下大弟子。
图翠琳,三十四岁,觉乘之妻,太极刀,刀身二尺三,下劈式,用力大于两百斤,头部被劈,身首异处。”
白志远解释道:“此案发生于七年前。死者名叫图翠琳,是觉乘偷娶的妻子。因这女人身怀六甲,吵上蓬莱岛,觉乘怕事情败露,就杀人灭口,还将尸体埋在林子里,不料却被寻食的野狗刨出。当年蓬莱派的掌门玄净真人请我去验尸,我收集了所有蓬莱派弟子的兵器痕。
虽说武功也出自同一门派,兵器也有相同的,但因各人的身材力气不同,入门前后不同,又各有不同的经历习气,再说使刀时的心境也各有不同,所以各人使刀的手法总会有细微的差别,如此,刀刃的耗损度也会各不相同,留下的刀痕也会有差别。”
“那白先生的意思是,只要看刀痕,便能看出是谁使的刀?”徐士清问道。
“八九不离十。”
徐士清大惊道:“照这么说,凶手就是那个觉乘了?”
“不,应该不是他。”白志远却道。
这下徐士清听不明白了。
“请白先生指教。”
“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用的是觉乘的刀,连手法也如出一辙,但力度却差之千里。觉乘的那一刀干净利落,一刀下去,力度超过两百斤,但杀害文镖师的那一刀,我测了一下,估计力度不会超过七八十斤,所以凶手应不是他。此人的武功应远弱于觉乘,但此人既能拿到觉乘的刀,又会觉乘的功夫,应是他的身边人,或许是他的弟子。”
白志远的一席话让徐士清茅塞顿开。
“如此,只要先找到那觉乘,不就等于找到了凶手?”但忽然又想到,“可这觉乘当年杀了人后,有没有被抓到官府法办?”
“自然是没有。事情败露后,他便逃走了。实际上,我怀疑是老道姑自己放的人。觉乘是她的大弟子,她对他向来偏爱,怎忍心杀他?”
“此事也没报官吗?”
“玄净真人平生最讨厌跟官府打交道。当年,我正是向她保证不报官,她才请我上岛的。自然,我也是有条件的。那时我在搜集《痕迹谱》,少林武当丐帮那些大门派我都有了,小门小派,各门各户,也都搜集了七七八八,唯独缺那蓬莱派。只因他们蓬莱派的人,长期寄居在蓬莱岛上,平时较少出来走动,也很少与江湖人士发生纠葛,所以,我连一宗记录都没搜集到。正好那时老道姑找上门来,她同意我搜集刀剑痕迹,我便答应对此案保持缄默。为此我还特意借口母亲生病,告了三个月假。”
“原来如此。”徐士清点头道,转念又想到觉乘,便问:“请问白先生,这觉乘大约多大年纪。”
“恐怕也有三十多了。”
徐士清心想,人海茫茫,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这时,却听白志远在问:“庄主。我上次听说,那两个道士曾去文家讨要一个黑木碗,可有此事?”
徐士清听他提到黑木碗,颇有些意外,再一想,这白志远曾经在蓬莱岛上住过三个月,其间一定跟玄净真人及蓬莱派的人多有接触,也许,他听说过这黑木碗的事,于是便试探性地问道:“白先生,你是否知道这黑木碗的玄机?”
“我正要跟庄主说这木碗的事。”白志远答得很坦然。
徐士清心中一喜,忙道:“白先生请说。”
“这木碗,本名五真碗,因其上面刻有五套绝上武功秘笈才得名,乃玄净真人所留。当年,大弟子觉乘出了那样的事,她很是难过,于是就萌生了退隐之念。因我在蓬莱岛住了多日,跟她颇谈得来,她便引我为知己。当时,她准备将三套内功心法。两套剑法均写下来,传给最小的弟子青木——因此人忠厚老实,且武功又在其他几个弟子之上,所以她决意传掌门之位给青木。但她又怕留下的武功秘笈抄本会被其他弟子抢走,于是就跟我商量。那时,我知道有种木头不仅质地坚硬,容易保存,且容易刻字,就给她出主意,不如将武功秘笈用微雕的形式刻于木碗之上——实不相瞒,那武功秘笈,就是我替老道姑刻在碗上的。”
徐士清生平好武,听说蓬莱派的武林秘笈全刻在那黑碗上,当下便心旌摇荡起来,恨不得立刻赶回家将黑碗拿出来研究一番。这时,他又听那白志远说:“我说的是真正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