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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向西的速度始终比不上太阳西下的速度,经过几座山、几条河之后就进入了黑暗。
火车咔嚓咔嚓的,好像时光机器一样把我带回到那次毕业旅行的火车上,那次也是4月30号的晚上,是我们仨在大学里仅有的两次五星级行动之一。
……
2001年的初夏,马上就要毕业了,每一个夏天的尾巴都是毕业生横行无忌的季节。
那个时候我们都理解去年毕业的一个师兄给我们说的那句话:
要在在校的最后一个月里做完曾经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一个学妹说,我们97级的学长像国民党撤离大陆一样无恶不作,想想也是:踢球喝酒都不算什么,有人还嚷嚷着“一切带不走的东西都烧掉”的帝国主义口号,每到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就在草地上烧书烧被子,稍微文雅一点的围着火堆吟诗,豪爽一点的仰天长啸某个苦恋女生的名字,变态一点的就大声吼叫着唱歌。
那个时候,校园仿佛又回到了军训时,每到晚上到处飘荡着各种革命歌曲,有一首堪称经典,唱遍樱园、桂园、枫园、梅园以及武大湖滨的各个经典角落。
这首歌就是由我作词、季银川帅哥吉他演唱、吴羽飞唢呐配乐的:
樱园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唱呀一唱啊。
来到了珞珈山; 珞珈山好地方;好地呀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恐龙,遍地是色狼。
往年的珞珈山;处处是荒山,没呀人烟。
如今的珞珈山;与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
如呀今的珞珈山;与呀往年不一般;
再不是旧模样;是武汉的小天堂。
再不是旧模样;是武汉的小天堂。
不可否认,我的词写得还挺顺口的,风靡一时,而且我还发现,那时候的歌真好听,至少比现在这些动不动就使用双截棍的人唱的歌好听多啦。
其实,我们仨倒不太疯,但看着别人疯心里也痒痒的。
就在那个时候,准文学青年季银川又创作出这句诗歌:偃缟 钇燮 四悖 邓 强煽诳衫郑 涫凳前卓 阋驳醚Щ嶙约和 锩婕犹恰?/p>;
我们三人经过商榷,决定这次加的糖是一起去苏杭旅游一次。
经过周密计划,在地图上捣鼓了半天,七嘴八舌吵了若干回合,才确定了长征的路线:武汉——南京——苏州——杭州——武汉。
本来他们俩还吵着要去上海,但马上就被我把这想法坚决地扼杀在摇篮里。这次行动我得完全向家里保密,本来爸妈叫我回家我就抗旨不尊了,如果再被我妈在上海滩某个角落发现了我的踪迹,估计我得被他们凌迟处决。
为了我的安全,他俩也没怎么反抗我。
买好火车票和路上吃的东西,我们三个人就开拔了。那次也是在4月30号的晚上动身的,我们仨都兴奋得不行了,尤其是我,小时候从来没体会过的春游的滋味终于得到了补偿。不过我这人比较会装,所以表面上绝对一副生活在北极的爱斯基摩人冷冰冰的样子,吴羽飞说如果我是个女的,拖出去演灭绝师太连妆都不用化。
一上火车,吴羽飞就身轻如燕地占据了最中间的位子,她能不快吗?一出校门就叫嚣着,她是妇女,我们是男士,所以所有行李都要我们扛。
季银川咕嘟了一句,吴羽飞,别老是脚踏两只船啊,我们系俩大帅哥被你一个人霸占了,不道德,跟社会上包二奶似的……
话没说完,他就放下行李开始逃跑,不过还是被吴羽飞足足追杀了四个车厢。
其实我一直觉得季银川和吴羽飞是天生一对,不过我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互相表白,有一次卧谈时,我把疑惑跟季银川说了,季银川在黑暗中和我张大眼睛像两只狼一样对视了半天,最后,他整了一句:学过中学数学吗?
我不屑地说,切,当然学过,我还得过奥赛一等奖呢。
季银川继续深沉地说,你不觉得三角形比较稳定吗?
我当时只有昏睡过去以生动形象地表示我对他的敬佩。
不过,他总结得真不错,大学四年里,我们看无数风花雪月在我们眼前变成落花流水,只有我们这个三角形,一直到毕业还是铁铁的关系。
第十三回
好不容易平息了战火,我们就开始胡聊,在飞驰穿行的黑夜的列车上,聊天聊得异常有感觉。先是聊文学扯八卦,后来季银川和吴羽飞又闹了起来,原因是季银川无意中说了句吴羽飞长得有点像林心如,吴羽飞觉得是在骂她,马上说翻脸就翻脸了,一点过渡都没有,攻击季银川踢球的时候脚法很李铁。
然后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像开全国大专辩论会,每次吵到最后还是要我表决,我一般都各打五十板,虽然打吴羽飞打得比较轻。
我们吃着点心,喝着啤酒,说了很多疯狂的话,也许人只有到了最轻松最临近告别的时候才会那样敞开心扉大声说出自己平时舍不得说的话,就像一个爱酒如命的人总是喜欢在一个最美妙的夜晚拿出最美妙的好酒和知己分享一样。
那天晚上很多年少轻狂的话已经烟消云散人去楼空,可我还是记得说到梦想的时候我们每人的每一句话。
吴羽飞说,相信吗?我就喜欢演员那种生活,就像候鸟一样在各个城市不停地迁徙。我小时候就最喜欢看正大综艺了,还幻想过我要是那个主持人该多好啊,可以走遍全世界,现在长大了我的目标现实了一些——咳咳,季银川你笑什么笑!走遍全国就行了,黑龙江云南西藏等等等等……大漠黄沙、西风古道、江南流水、京华——(本来应该是京华春梦,但吴羽飞一看季银川那坏坏的表情,就赶紧改口了)秋梦——我都想体会……
我默默地听着,嘿,这个小丫头和我还真雷同,我小时候也喜欢看正大综艺,也曾想像去过那种漂泊的浪漫的生活。
季银川打断说,喂,喂,我能不能为你的梦想发表一句感想?
吴羽飞瞟了他一眼,轻蔑地说了一个字:说!
季银川坏坏地笑了笑,说,纯属个人意见,拒绝谩骂。
少啰唆,快!
其实我的梦想和吴羽飞同志上述的差不多,没事也喜欢在家(季银川是北京的)做个京华什么梦来着,唯一不同的是,她做秋梦,我做春梦。
吴羽飞气得飞身而起,狂殴季银川,口中还说,别抄袭我的,谁叫你盗版!
火拼了若干回合后轮到我,我想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回上海,我爸妈帮我联系好了工作!
然后低下头不敢面对吴羽飞和季银川鄙视的目光。
让你们尽情鄙视吧!低头躲了半小时后,我想就算鄙视也鄙视够了吧,抬头一看,那两人趴桌子上都快睡着了。我赶紧把他们叫醒,什么意思啊,这么宝贵的时间拿来睡觉,起来起来。
起来折腾一会儿又没劲了,特别是季银川,一年四季都是一副冬眠的表情,早知道刚才吴羽飞打他的时候顺便扔几个砖头给他。
还是吴羽飞比较亢奋,她提议轮流讲鬼故事以刺激神经保持兴奋,并自告奋勇地要求讲一个超级恐怖的必杀鬼故事。
最开始,我和季银川都认真地听着,无奈吴羽飞讲的故事人物繁多,光是名字就很挑战记忆力,再加上情节横七竖八天马行空,最要命的其实还是吴羽飞叙述的方式不爽,不仅不能让我和季银川兴奋,反而更加催眠,但最黑色幽默的是,吴羽飞开始还嚷嚷不要睡不要睡,两头猪,这么精彩的故事你们还睡觉,真没人性!结果她最先睡着,最诡异的是,她睡着了嘴里还咕嘟着剧情,极其敬业!
我和季银川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灵异事件?!我和季银川常常能异口同声地说出某句话,我都怀疑我和他是不是一个人。
过一会儿,季银川也趴桌子上睡着了,就剩下我了,尽管我也很想睡,可我睡了行李丢了可不行,于是强忍住不睡,再说了,我坐在靠近过道的一边,也没有桌子给我趴着睡。
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吴羽飞醒来了一次,可能看到我血红的双眼挺过意不去的,就叫我也睡会儿吧,我摆摆手说不用,你是女孩子,睡不好就不好看了。吴羽飞赶紧又投入梦里水乡,不过这次她把头靠在我肩上。
我不知道那是吴羽飞无意地还是故意地。
到了南京,我找到宾馆后第一件事就是躺下睡觉,任凭他们斧钺钩叉、刀枪棍棒,我只是想睡。
可气这两个特没人性的还是硬拖着我直奔中山陵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雨花台紫金山而去——清一色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声称要我接受革命的洗礼,不去就是反党反国家。
唯一轻松一点的地方是秦淮河,就是在传说中经典爱情故事《桃花扇》发生的地点,也就是侯朝宗和李香君拍拖的地方。
我们在秦淮河边一家样子古老酷似龙门酒家的地方吃完晚饭,然后坐在岸边吹着从河面来的晚风,季银川感叹了一句,如果我们学校像江南贡院这样就好了,没准我们也会留下几个像桃花扇这样的经典爱情故事,贡院那样的学校多好,旁边还有条堕落街,没事可以喝喝酒,还有李香君等美人K歌助兴……
一向冰雪聪明的我在今天这个快乐的日子里也豁出去了,接着他的话茬说:对对,不像我们,跟着一只白垩纪动物到处跑。
第十四回
玩了两天后,5月2号离开南京,出发去下一站苏州,他们两个艺术家还非要买晚上的火车票,说是晚上坐火车才有感觉。他们说得很诗意,说是要享受“离开城市灯火一刹那的伤感”。
我才不管什么感觉呢,今天一上火车,我就赶紧占到一个睡觉的好据点,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吴羽飞和季银川。从小到大,我一直属于不吃堑就长智的那种,更不用说上次吃了他们一堑了,这次我才不那么傻,一个人帮他们守行李。
他俩立刻就傻眼了。今天在火车上,大家都拼命忍住不说话,因为要保存体力。不过,最后,我们仨还是依次倒下进入梦乡。
睡得正香时,季银川突然叫了一声,该下车了,我还没欣欣然张开眼就又听到吴羽飞尖叫了一声,我的手袋,我的LV手袋啊!!!
我立刻就跳了起来,看了看行李架——我们几个的包都不见了!我强行要求正在鬼哭狼嚎“我几千块买的LV手袋啊”的吴羽飞停下来,同时让季银川去找了列车员来。我们咕哝了半天没用,列车员登记了一下,然后火车就开走了。
剩下我们三人耷拉着头夹着尾巴走在苏州半夜有着海风的大街。
2001年5月的一个晚上,苏州城深夜的大街上游荡着三个流浪的帅哥美女……
不过我个人感觉重点大学的学生素质还是挺高的。接下来我们采取了三步走的行动扭转不利的局势:
第一步,确定剩下的物资:手机、车票还有一些带在身上的钱,不过衣服和一些书最重要的是相机都搁在包里被偷了。我们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财,共计四百四十四元多,当时吴羽飞看到这个数字时,连声说了几个“阿弥陀佛”,我问她干吗呢,她苦着脸说,怎么这么不吉利,我招谁惹谁了?
第二步,我们结束了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布朗运动,结束了季银川“一无所有”的扰民歌声,找到一家宾馆开了一个午夜房——因为没钱了,所以只能开一个。吴羽飞开始还反对,后来季银川说了,特殊时代有特殊政策,你记得出发的时候,你说我们是红军去长征吗,现在就是最艰苦最考验人的时候了。吴羽飞只好答应了。
不过开房间的时候,那个小姐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仨,吴羽飞脸红红的,季银川脸皮厚无所谓还吹着口哨,进了房间后,吴羽飞说,季银川,你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