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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姐姐的死,包括圣物的丢失,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说到这里,许晓雯期盼地看着罗飞,“我希望你能帮我解开其中的秘密。你有这个能力,而且,你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罗飞心中一动,对方的目光给了他一种特殊的感觉,这感觉在昆明时就出现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默契。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这个女人似乎已经很了解自己了。
“为什么?”罗飞终于忍不住问道,“对于你的种族来说,我只是一个外人。我们的接触也很少,你为什么会……如此信任我?”
“我知道一些有关你的故事。”许晓雯脸上露出俏皮而得意的笑容,在这一刻,她又变回了那个青春活泼的大学生,“你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你的心地却很好,而且,你擅于帮助别人去探询那些掩藏已久的秘密。”
“我的故事?”罗飞愈发糊涂了,“你指的是什么?”
“有个人你应该记得。”许晓雯睁大眼睛,然后说出了一个名字,“蒙少晖。”
“蒙少晖?”罗飞蓦地一怔,“你认识他?”
“他在昆明办过画展,我被他的画打动了。”许晓雯抬手支起自己的下巴,两眼盯着油灯中闪烁的火苗,幽幽地说道,“那画中透露出来的爱和思念让人过目难忘,对母亲,对弟弟,还有他的爱人。这勾起了我对家乡的感情,所以我们在一起聊了很久,他给我讲述了你们在明泽岛上的经历。”
“爱和思念……”罗飞的思绪也被勾了回去,他也见过蒙少晖的画,但那幅画中有的却只是悲伤和绝望。
片刻后,他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样一幅画?抱着婴儿的母亲和一个孩子站在无尽的海水中……”
“我知道那幅画,但我没有见到。”许晓雯回答,“他自己说,再也不会把那幅画打开了。”
罗飞释然地笑了,嘴角露出两道深深的沟痕:“那他现在,应该是很好的。”
“他在全国各地游历,办巡回画展。当然,他走过每个城市,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找到了没有?”许晓雯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罗飞,“也许他应该再求助你一次呢。”
罗飞心头一颤,避过了对方的目光。他太清楚许晓雯说的那个人是谁了,他也知道,蒙少晖的寻找永远不会有结果。
没有结果总比和一个残酷的结果要稍好一些吧?
罗飞不愿再继续下去,他轻咳一声,将话题转回:“那么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要找到水夷垤。”
“而且必须在安密首领之前找到他。”许晓雯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安密他们一心要置水夷垤于死地:他们认定水夷垤背叛了种族,而且,他如果活着,我的身份就随时有可能暴露。”
罗飞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中。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目光中已多了几分沉稳和自信。
“要找到水夷垤也许不难。不过……”他看着许晓雯,“你会写哈摩文字吗?”
“会啊。”
“那就好!”罗飞拍了下手,“我需要你写一份赦免水夷垤的便笺。”
“赦免水夷垤?”许晓雯犹豫地说道,“我有这个权力吗?”
“当然有了!”罗飞十分肯定地回答,“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不是许晓雯,而是尊敬的圣女雅库玛。”
第二十九章 入狱
已是深夜时分,山林中漆黑一片,间或传来的兽嗥虫鸣,更增添了几分诡谲森森的气氛。
罗飞独自走在通往恐怖谷的山道中。由于地形不熟,虽然有手电照亮,他的行进仍然显得非常艰难。茂密幽深的丛林,湿滑曲折的道路,以及那很可能便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神秘“恶魔”,这些无疑都使得这段旅途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罗飞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耳、口、鼻,所有的感官系统都处于一种极端灵敏的工作状态,虽然是身处凄冷的黑夜,但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襟。
罗飞之所以没有找别人与他同行,是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遁入山林中的水夷垤。对于一个身处逃亡境地的人来说,他的警戒心理无疑是非常高的。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多余角色的出现都有可能使对方受到惊扰,从而破坏罗飞已设计好的计划。
经过一番艰苦的翻山越岭,罗飞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李定国墓葬所在的那个山洞。他在洞口稍事休息了片刻,等体力恢复之后,这才打起手电,小心翼翼地踱入了洞中。
洞内寂静无声,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三百多年来,令哈摩族人闻之色变的“恶魔”李定国虽然葬身的此处,但他受到诅咒的灵魂却从未得到安息。
罗飞把光柱打向地面,略一搜索后,他便有所发现了:那个被挖开的墓坑仍于此前的情形相同,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在墓坑周围松软的泥土上,却出现了另外一串脚印,这脚印比旁边“耐克”的脚印要小一些,鞋底看不出明显的花纹,应该便是哈摩族人常穿的那种平底布鞋。
罗飞心中一喜:水夷垤来过这里!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
半年前,李定国的墓葬便被挖开,尸骨也不见踪影了,这件事早已在哈摩村寨中流传开,应该是人人皆知。
可眼前的这个土坑为什么却是刚刚被挖开不久呢?
罗飞与索图兰等人探访恐怖谷的时候,安密的两个随从一直是如影随形,从未与众人分开半步,为何大家进洞时,他们却被索图兰刻意留在了洞外?难道这洞中隐藏着什么秘密?这秘密索图兰知道,进入洞中的迪尔加应该也知道,但连安密的贴身亲随都要瞒过去,其中的利害关系绝非普通。
这会是什么样的秘密?
许晓雯假冒雅库玛,无论怎样伪装,日常生活中总会露出这样那样的破绽。这些破绽能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贴身的护卫。在这种情况下,迪尔加突然被新任为圣女卫士,这意味着什么?
半年前,血瓶失窃,李定国的墓葬被挖开,“恶魔的力量”在恐怖谷一带重现。雅库玛为了追回血瓶,前往恐怖谷,结果遭到了“恶魔”的毒手。她的死讯被安密和索图兰隐瞒了起来,显然,雅库玛的尸首也不会带回山寨中安葬。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就近找一个安全的,绝对不会受人打扰的地方就行掩埋。
……
以上这些,正是罗飞不久前在圣女木屋中沉思时,所想到的东西。根据这个思路,他很容易得出如下的结论:这半年来,安葬在山洞中的,已不是李定国,而是死去的圣女雅库玛。这个秘密,在整个哈摩族中,很可能便只有安密、索图兰和迪尔加三人知道。所以当索图兰和迪尔加看到墓葬被挖开的时候,才会如此的惊讶和慌张。
联系到这个山洞原本的意义,还可以做进一步的推测:也许雅库玛正是死在这个山洞中,那半年前在这个地方,一定发生过某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站在水夷垤的角度考虑,在发现圣女被人假冒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探访线索,寻找真正的雅库玛,做为半年前那场变故最直接的当事人之一,他绝对不会错过山洞这个如此重要的地点。
现在,脚印已证明了水夷垤的确来过这里。罗飞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捻起一小撮脚印上的泥土,触感微凉──入洞者带进来的水迹尚未干透。
罗飞心中一动:他还没有走远,应该就在这附近!莽莽丛林,无边黑夜,要想找到他显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只有让他自己出来。
罗飞起身向外走出,来到了洞口的空地上。这里一个在山峰上凸起的平台,当年李定国正是站在这个平台上,指挥了百余场大大小小的战斗。谁能想到,在数百年之后,此处又会再次成为一场悲欢离合的舞台。
罗飞面对苍茫的群山,鼓足中气,突然高喊了一声:“雅库玛──”
这声呼喊划破了寂静的夜色,在连绵山谷间幽转回荡,良久不绝。如果有人躲藏在周围,那这声音一定也已振动了他的耳膜。罗飞又向前走了两步,直来到平台的边缘,然后他把手电竖立在脚边,光柱往上,照射出他的身影。在一片黑暗的世界中,这里立时成了最为醒目的所在。
罗飞展开双臂,平举在身体两侧,他要让整个恐怖谷都能看见,自己正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地站在山崖边,任何人此时前来,他都没有能力给对方造成伤害。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一个人影从山洞附近的丛林中钻了出来。罗飞用脚踢动手电,把光柱转了过去,夜色被照亮:来者正是水夷垤。只见他弯刀在手,保持着极度警戒的姿势,一步步地向着自己走来,脸上则带着惊讶和迷惑的表情。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水夷垤也看清了罗飞的容貌,他愕然地脱口而出:“罗?”
罗飞微笑着点点头,把双手举过头顶,示意自己毫无敌意。
水夷垤在罗飞面前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把刀横在胸前,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罗飞虽听不懂哈摩语言,但却不难猜出对方的意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轻轻吐出了那个名字:“雅库玛。”
水夷垤凝起目光直视着罗飞的眼睛,充满了询问的意味。
罗飞慢慢把右手伸到了水夷垤的面前,在他手掌中,捏着一张便笺,这是他在木屋中授意许晓雯用哈摩文字写成的。
水夷垤接过便笺,正要过目时,忽见罗飞身形一动,他蓦然警觉,右手刀出如电,已架在了罗飞的脖子上。罗飞连忙用手指指地上的手电,待对方的敌意略消,他弯下腰,拣起手电,把光柱打在了便笺上。
水夷垤左手展开便笺,右手的弯刀仍不离罗飞的颈部要害。在用余光监视着对方的同时,他开始阅读那便笺上的内容。
“水夷垤:圣女雅库玛已死。我是她的孪生妹妹,也是新任的圣女。对于雅库玛的死因和‘恶魔’肆虐的真相,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此前我对你有一些误解,但今天在祭祀场上,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忠诚和勇敢,请你回来帮助我,完成你作为圣女卫士应该承担的使命。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罗是我的朋友,他会把你带到我的身边。”
水夷垤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盈出了眼眶:“尊敬的圣女……雅库玛,她……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罗飞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水夷垤的肩膀上。后者抬起头,正与罗飞的目光相对,对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那目光中却包含了很多用语言无法表达的东西:安慰、信任,以及同仇敌忾的勇气。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男子,他的眼睛似乎具备这某种魔力,可以直接与别人的心灵产生交流。水夷垤这么想着,握刀的手慢慢放松了下来。
两个男人便在这样一种状态下互视着。片刻之后,罗飞率先打破了沉默,用哈摩族的语言说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这句话是罗飞在临行前向许晓雯现学的。他说得很慢,发音也不甚标准,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挚感情。水夷垤被这句话彻底地打动了,他收起弯刀,然后冲着罗飞点了点头。
罗飞亦点头以示回礼,随即他迈开脚步,向着东北方向的村寨走去。水夷迭紧跟在他的身后,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他们走到了一起。不久前刚刚死里逃生的哈摩族勇士,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外族人,这一刻便注定了前者将成为那场宿命轮回中新一轮故事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