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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众人连忙奔近巷内,人人闻到滔天恶臭,无不掩住了口鼻。待见了那处粪孔,更是骇然出声,连那“剑神”也是面色铁青。
过了半晌,众人只是盯着粪孔瞧,不知高低。卓凌昭皱眉道:“钱师弟果然了得,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这个机关,多凭你细心谨慎,不然我们又要栽了个斤斗。”
钱凌异面有得色,说道:“这也不全是我一人的功劳,大伙儿不都有出力吗?”他还待唠唠叨叨的说下去。屠凌心皱着一张丑脸,低头看着粪孔,说道:“钱师弟,这次抓到伍定远全是你的功劳,没人敢跟你抢,你下去吧!”说着朝下头一指。
钱凌异见那粪孔里满是黄白之物,脸上变色,嚅嚅啮啮地道:“这……这光闻就不得了啦!哪……哪能下去啊!”
卓凌昭面色沉重,说道:“钱师弟,偏劳了,本派这次东来能否大功告成,全在你这一举。”众人一齐望向钱凌异,脸上都是敬佩的神色。钱凌异脸上冷汗直流,说道:“他妈的,我……你……我……”
钱凌异正自害怕,忽然屁股上挨了一脚。他立足不定,便自摔落粪坑。昆仑山众人一起惊呼,纷纷闪躲溅出的粪水。
钱凌异摔跌下去,头下脚上地插在粪孔里,弄了个满脸屎尿。他大怒欲狂,急忙翻身站起,暴喝道:“操你奶奶雄!是谁踢你老子的!”
正凶恶间,却见众门人掩嘴偷笑。一人缓缓走了过来,掩鼻道:“四师弟,你好好干,回头本座会大大奖赏你。”钱凌异见这人神情俨然,正是掌门卓凌昭,看来适才那脚定是他踢的。钱凌异神色惨淡,不知要如何推搪。又听那屠凌心笑道:“老四,你可快点游水啊,姓伍的他们要走远了!”
钱凌异见他幸灾乐祸,只感气愤至极,但掌门站在一旁,却又不敢多说,只狠狠地白了屠凌心一眼,咬住了牙,自往深处游去。
却说伍定远与卖面郎两人急速在黑暗的粪渠中爬行。幸好时节已然入秋,天候渐寒,这臭味也不至加重。两人走走呕呕,不顾身上有伤,瞬间游出里许路。俩人正游间,忽听后头有人大呼小叫:“他妈的,一群死人,自己不会下来啊!偏要我干这苦差事,老子操你祖宗!”伍定远认出是钱凌异的声音,忙道:“昆仑山的人追来了,我们快走!”
两人又游出里许,前头忽有微微星光,卖面郎欢声道:“出口在这儿了!”便与伍定远相互扶持,爬出沟渠。
出得粪渠,只见满天星辰,已然到了近郊香山寺附近。卖面郎道:“今儿是十五,香山寺里必然香客云集,咱们躲到那里去。”
两人连忙往香山寺奔去。他们自知全身大粪极是骇人,便从小径悄悄入庙。谁知今夜香山寺着实热闹,到处都是善男信女。众人参拜间,忽地闻到一股恶臭,其腥其腐,在所难言,众香客讶异无比,不知哪里飘来这股骇人怪味儿。
众人正自惊疑不定,猛见两个肮脏至极的乞丐挨着墙角,正想跑入偏殿。一名香客惊道:“那是什么东西!可是鬼么?”众香客大吃一惊,纷纷闪躲开来。只留了伍定远与那卖面郎呆呆立在偏殿门口,神态尴尬之至。
庙中一名和尚急急奔了过来,大声道:“你们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
伍定远与那卖面郎暗自叫苦,两人身上有伤,走路已是不易,这般奔驰后已是全无体力,登时被人拦住。那几个和尚见两人满身黄白,倒也不敢真的碰他二人,只大声喝道:“你们这两个乞丐,快快给我滚出庙去!”
两人此时心力俱疲,只蹲在地上不住喘气,哪有气力回话。一名和尚拿出扫把,往他们背上扫去,喝道:“快走!快走!别在这吓人了!”
伍定远以往是威震西凉的捕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只是背上伤口火烧般的疼痛,全身挤不出一丝力气,只好蹲在地下挨打。一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人人掩鼻笑看。
两人正挨打间,忽然有一人推开众人,走到那群和尚身边,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般打两个乞丐。”
一名和尚道:“我们也不是要欺侮这两人,只是他们身上臭得不成话,不赶出去不行哪!”
那人身着家丁服色,瞄了伍定远与那卖面郎一眼,掩鼻皱眉道:“大师父说的也没错,确实脏臭得紧。”他摇了摇头,又向和尚们道:“我家夫人最有善心,见不得这种可怜人挨打受委屈。我这里有十两香火钱给几位大师父,快带他们去沐浴换衣。”
众和尚合十赞叹,纷纷住手。那家丁头也不回的走了,一名百姓问道:“究竟是哪家的夫人,这般的好心啊?”
另一人道:“啊呀!你连这都不知道啊!那位贵妇哪,就是当今兵部尚书的夫人,才从扬州上来没多久哪!”说着往一处指去。伍定远抬头看去,只见远处家丁围绕,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贵妇,那贵妇圆圆的脸蛋,气质高雅,一看便知出身名门。
那卖面郎原本趴在地下,忽地全身一震,直往那中年贵妇看去,好似痴了一般。
和尚们笑道:“好啦!你们两个家伙真是幸运,遇上活菩萨啦!”说着将伍定远与卖面郎托起,带去冲水换衣。那卖面郎却似呆了,虽给人拉着,目光却始终不离那中年妇人。
过不多时,两人换上粗布衣衫,活脱是庙里的火工。伍定远道:“兄台,我看咱们暂且躲在此处,也好歇息一阵,你说如何?”那卖面郎若有所思,魂不守舍,直待伍定远把话说了两遍,这才嗯了一声,道:“也……也好。”
伍定远见他神思不属,倒也不以为异,料来适才厮杀定是太过激烈,这才让他心神不宁。当下两人便混在香客之中,掩人耳目,料来不要与追兵正面朝相,当不至被人认出。
过不多时,忽听众香客大声惊叫,纷纷奔逃。伍定远吃了一惊,不知发生何事,忙转头去看,只见庙门口一人满身粪便,浑身恶臭,兀自大摇大摆地走进庙来。只听他口中还不住喝问:“喂!你们这些人,有没有看见两个全身粪便的人跑进庙来!快说!有没有!”神态凶狠,旁若无人,活脱是个恶霸。
众香客听他问的粗鲁,无不掩嘴偷笑。那人怒道:“笑什么?快快回老爷的话,有没有见到两个浑身粪便的人?快点说!”一名百姓嘻嘻笑道:“有啊!”
那人大喜道:“快说!在哪儿?”
那百姓笑道:“两个倒没瞧见,一个却在眼前,老兄你去找面镜子照照,那便找到两个啦!”
那人怒道:“他妈的,居然消遣你老子!”
庙中和尚见又来了一个肮脏无比的乞丐,纷纷大怒,提起棍子冲了出去,对着那人就是一阵乱打。那人狂怒不已,登时和庙中和尚殴斗起来。
伍定远见那人正是昆仑山高手钱凌异。他忍住了笑,知道昆仑山好手立时便要赶到,趁着庙中和尚缠住了钱凌异,非得赶紧逃走不可。
伍定远回头一看,那卖面郎却不知去向。他连忙在庙中四处找寻,忽见一人呆呆的站着,面带愁容,正是那卖面郎。
伍定远伸手拉他,低声道:“有人追来啦!快走吧!”卖面郎却似痴了,只是恍若不觉。伍定远只好连扯带拉的把他拖走,急速从后山逃走。大殿之中一众和尚们兀自叫嚷不休,料来钱凌异也不敢在京城胡乱杀人,只得莫名其妙的给人拖住乱打。
两人往后山小径乱窜,他们身上带伤,走走停停的赶了几里路,伍定远指着一处破庙,说道:“我们上那儿歇歇。”
两人甫进庙里,忽地下起大雨,稀哩哩的落将下来。二人各自找了块干爽的角落坐下,稍事歇息。
伍定远一边包扎伤处,一边喘气道:“这可真险,差点就给他们抓着了,今夜全靠兄台救命,在下感激万分。”那卖面郎点点头,却不言语。
伍定远见他心事重重,歉然道:“都是在下连累兄台,害得你跟我四处逃亡,实在过意不去。”说着站起身来,深深一揖。
那卖面郎忙道:“些微小事,何足挂怀。”伍定远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岂能说是小事一件?总之在下欠你一份情,日后必当图报。”
卖面郎摇摇头,看着黑夜中落下的雨滴,沉默不语。
伍定远见他愁眉不展,便打话道:“我与兄台亡命一场,却不知彼此姓名,说来实在难为情。”他哈哈一笑,自道姓名,说道:“在下姓伍名定远,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卖面郎叹了口气,说道:“小弟名叫卢云。”
这卖面郎就是那落第秀才卢云。他自离开扬州后,一直在江湖漂荡,每日以卖面糊口,四海为家。闲暇时习练武艺,日子虽不宽裕,但比起给人轻视笑骂的日子,已然强上许多了。只是他始终斩不断心中的情丝,明知和顾家小姐难有了局,还是每日郁郁。
几个月前他到了京师,就此长居下来,哪知刚巧不巧,遇上伍定远过来吃面。只因他性格易于激愤,一时冲动出头,便阴错阳差地卷进这档事情里。
伍定远见卢云面有愁容,还道是为了他的事发愁,便道:“卢兄大可放心,我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了,到时不会再连累你,可别再烦恼了。”
卢云一怔,忙道:“伍兄误会了,小弟是为了旁的事烦恼,倒不是忧心日后处境。”
伍定远一奇,暗道:“这人还真是奇怪,这当口还有什么事比性命更要紧的,他居然还有心思去想旁的事。”他细细打量卢云,见他三十岁不到的年纪,虽然衣衫褴褛,但那一身浓浓的书卷气还是透了出来。
伍定远问道:“卢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怎么会沦落到卖面的地步?”
卢云微微苦笑,说道:“乱世文章不值钱,能保住一条性命吃饭,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说着摇了摇头,无奈中却有三分自谑。
伍定远听他自嘲,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乱世文章不值钱,兄弟果然是个读书人!”他笑了一阵,问道:“卢兄弟日后有何打算?就这样一辈子卖面吗?”
卢云摇头道:“走一步算一步了。倒是伍兄以后要如何度日?那些人还会继续追杀你吗?”这回轮倒伍定远沉默不语了。王宁大人已遭革职,天底下无人能救得了自己,血案沉冤,无一得报,饶他精明强干,这时也不禁惘然。
黑暗中两人各自怀着心事,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两人相互凝视,又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伍定远哈哈大笑,朗声道:“天下无难事,我就不信我一辈子便这么倒楣!总有我西凉伍定远出头的一天!”卢云见他脸上满是光辉,便点头道:“伍兄面相堂堂,绝非凡人,自当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伍定远听他这般说,自也微微一笑,道:“不瞒卢兄弟,我以前住在西凉,得罪了一批歹人,这才给人一路追杀,沦亡到京城来。”他自知仍是逃犯,便不愿明说自己的身分,以免吓了卢云。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仗着我身上还有一样法宝,未必不能替自己平反。大家走着瞧吧!”
卢云一愣,奇道:“法宝?什么法宝?”
伍定远自知羊皮兹事体大,知道的越少,便多一分好处,当下只含浑地道:“我手上有这帮贼人作恶的罪证,来日遇上了清官,自能以此平反了。”
卢云哦了一声,颔首道:“原来如此。伍兄带着要紧东西,难怪会被人追杀了。”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便把供桌拆了,取过地下的旧蒲团,分当床睡。二人面对面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