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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是最好的。
——谁想要他死他反而不死。
——谁要他的命他就要对方的命!
他一招就制住了方应看。
但他没有马上下杀手。
他顿了一顿。
停了一停。
他下不了手。
可是他下不了手别人却下得了手。
下手的人是他的“亡妻”。
亡妻的“幽魂”已自对崖飘了过来,忽悠间已到了近前。
由于她背光而至,残霞满天,“五里雾”笼罩着崖前,加上血肉飞溅、血光暴现,呼啸中米公公的棍影如山,重重叠叠,山高意寒,心头恍惚,方巨侠只见依稀来的是晚衣,而未分明到的是不是爱妻。
但伊已出手。
出手一剑。
剑刺其心。
这一剑比剑还狠,也更难抵挡。
因为这一剑不是剑。
——什么剑不是剑?
那是“无”。
——无就是没有。
没有剑。
至少,是看不到实体的剑。
但无剑之剑比剑更锋更锐。
剑风更急、更疾。
剑取巨侠心房。
方巨侠拔剑。
他是在他肉体里抽剑。
——方应看的“血河神剑”仍嵌在他肌骨里。
他是用“登峰造极神功”强把剑吸着不放,但无论功力再高、内力再精深,在血河神剑下,负创依然奇重。
他现在只是强撑。
他以“血河神剑”格过一记“无有之剑”。
“无剑之剑”已给他挡住了,但“亡妻”的身子仍然向他飘来,不,冲来。
来势就像剑一样。
她本身就是一把剑。
——要拦截这一剑,除非先把这“剑”斩断:
杀了她!
可是方巨侠做不到这一点:
不管爱妻是死是活,要他杀她,决计做不到!
他只有飞退。
但已无路可退。
他已至崖边。
天旋地转,目眩头晕,摇摇欲坠,昏昏如暝。
就在这时候他竟及时以“龙门神功”护体,“亡妻”人剑合一,刚攻到他的身体三尺之遥,突然,一道极强的罡炁反激,女子失惊叫了半声,眼看要给这一道炁气激落于万丈深崖。
然而在巨侠未分辨来者是否爱妻之前,岂容她如此坠崖惨死?
巨侠负创仍以“翛然来往去”的绝世轻功,腾身而起,一把扶住那女子。
这时候,他已发现那女子并不是爱妻。
不是晚衣。
只是两人的脸容很有点相似,且一样的美。
但她不是她。
绝不是她。
永远不是她。
方巨侠更感心疼。
更受打击。
他为救这女子已人在半空,下面是绝岭深谷,山岚奇劲,毒雾飘飞,无有着力之处。
虽然明知不是亡妻,他也不忍放手,任之坠入深崖。
这时候,一棍又破空破不空、法通法不通地当头打落下来。
——那是米苍穹的“朝天一棍”!
巨侠以“血河神剑”一架,虎口一麻,突然,剑作龙吟,脱手飞出,跟唐非鱼射来的一点白光对撞,发生爆炸,落下山崖。
“血河神剑”已脱手。
巨侠不得不弃剑。
因为居然连这“血河神剑”柄上也淬了毒,而且还是剧毒。
看来,这些人是下了决心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了。
毒正迅速蔓延,且与体内、体外毒力配合,攻入五脏。
这一刹那间,巨侠已面临死亡的挑战。
面对死亡的打击。
——有时候,他的确常感觉到死亡要比生存还亲切。
虽然每一次都能活了过来。
——可是,这一次呢?
这一回能吗?
——他还有下一回吗?
2。红毛丹
布在“血河神剑”剑柄上的毒,是“下九流”的剧毒,叫“红毛丹”。
——那其实不是一种液体,也不是粉末,而是一种细菌:这种细菌比纤毫还细、还小,不过若有神目定睛、放大观察,它们是一只只长满了红毛、体如丹丸的小菌,它们本身并不噬人、咬人,也不叮人、吸血,只不过,问题是它们肠肠肚肚俱是毒质,一旦遇力,这些小菌自就成齑粉,躯体即行捏破,烘成一团,汁液渗于肌肤,即侵入肺腑,如体内本潜伏毒性,会给激发更烈,成了毒上加毒,比直接在体内肠胃中毒更可怕。
死也无妨(2)
方巨侠的身子已开始翻沉。
沉坠。
他虽身中数毒,挨受数大高手突击、狙袭,情伤心绞,但依然战志不懈、临危不乱!
他的手一掣,“刷”的一道银光,直叮米苍穹!
米苍穹一棍虽吐,但棍未至银光已打至咽喉,他也似蓄势已久,应变奇急,腹一翻,棍头一缩回撩,丁的一声,已接下了那一道白芒!
白芒打飞。
那是一支银色箭!
箭疾飞。
这小箭居然把米有桥的尖头细腰粗柄熟铜棍打出了一个尾指尖大的缺口!
方应看目中金碧大现,撮口作啸,不知他用什么诡奇功力,伸手一招,嗖的一声,竟破空将那支银箭吸来,一手拿住。
一时间,他脸上充血,双目发金,真个是欣喜欲狂的样子。
却在此时,方巨侠的身子明明已向下沉坠,却突然紧了一紧,搐了一搐,竟在半空间顿住了、凝住了。
方应看也颈筋贲露,额筋毕现,吐气沉声,一抓抓住了鞭身,用力一拉。
原来,巨侠的身子虽已离崖翻落,但他一手执鞭,他的韦驮鞭鞭梢仍缚住了方应看的颈项,使他身体沉落至鞭绷直到极限时,自然硬生生地顿住了——除非鞭身骤断,不然的话,如果巨侠坠崖,免不了也得扯方应看一齐落下。
这刹那间,方应看已没有选择。
他只好用力一扯。
呼的一声,巨侠给扯飞上崖来!
巨侠的身子一飞过崖口,巨侠一扬手,发出了一箭。
银光乍闪。
方应看也咬牙切齿,一挥手,也打出手上银箭。
这一下,是他们义父子二人正式对垒。
对决。
——也是直接交手、过招!
两人用的都是箭。
——“金漆神箭”,原名“大摩箭”,是“金字招牌”镇山之宝,原有一大一小、一长一短两支。
现在这对义父子是各持一矢,各执一端,正在决一胜负。
——也决一生死。
对决过程,兔起鹘落,但整体的变化是这样的:
巨侠的人本已落下山崖。
但他手上的鞭并未放手。
鞭梢仍缠缚在方小侯爷颈上。
方巨侠沉坠到一个距离时,鞭便自方应看脖子和方巨侠手上突然绷紧,如要巨侠翻落山崖,只怕方应看也得殉葬。
方应看运劲于颈。
那是“忍辱神功”。
——要不是这等吃苦耐痛的奇功,方应看那白玉似的脖子只怕也得折了、断了。
他以“山字经”的奇劲狂力,用力一扯,一面以诡气护住脖子经脉,一面发力把巨侠先行扯上山来再说。
巨侠人未重现山头,已左手一托,先行地将杀他的女子稳稳送了上去:他可没意思要杀她。
那女子虽不是晚衣,但他也认识。
他忘不了她的味道。
——既是处子,也是姹女的暗香。
那是雷媚。
——“无剑神剑手”雷媚。
雷媚身上的香是一种流动的香,这跟晚衣不同,爱妻的香是静的。
他先把雷媚托上山顶,可是有一大高手已屡败屡试地正等着方巨侠出现,以下毒手。
这个人便是唐三少爷。
唐非鱼蓄势以待。
他知道方巨侠绝不会如此容易地死去。
他算定他一定还会冒起。
——巨侠一旦冒升,他就等着他,等着下手。
是以,崖口一旦蹿升出一个影,他立即出手。
他出手的时候,身上正嵌有十七、八块烂肉、碎骨。
而那当然不是他的肉髓肌骨。
而是“黑光上人”的皮肉血骨。
米苍穹那一棍子把詹别野砸个稀巴烂,还把他的身躯变作千百道人肉暗器,飞射方巨侠,但为巨侠口喷“大漠神功”所激,改射向“小穿山”和胜玉强,两人狼狈抵挡,已给击退,但仍有部分余骸,击向唐三少爷和任劳、任怨。
任劳以“虎爪”挡架。
啪的一声,有一块皮肉,他一手接个正着,怪叫一声,退了三步,再猛一个翻身,险些落到崖下,这才立得住桩子,但已十分踉跄,翻掌一看,满手是血,不但抓在手心里的碎肉鲜血淋漓,连手背也在冒血:原来已给那一块肉震穿了爪心,还震折了两根手指!
任怨眼尖,发现不对劲,以小巧功夫,飞跃闪腾,一一避过骨肉激射,还冷哼啐道:“这也能硬接的吗!”
他把骨碎残骸一一避去,但在说话间,一个不察,一块连皮带肉的骸肢险险擦过,任怨忙把臂肋一张,弓腰仰身闪过,但骸肢仍扑地穿过了他左边助袖,打了一个洞,穿衫而出!
死也无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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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残肉尚有此劲道!
任怨变了脸色。
却见任劳也变了脸色。
黑色。
——原来米公公的“朝天一棍”之力,使“黑光上人”的残骸骨肉全成了极其厉害的暗器,但更可怕的是詹别野的“黑光大法”,就算死了,法力犹在,浸淫体内,其盖世神功并未瓦解,演变为躯体尽毒,受奇劲大力一激喷溅,任劳沾上了,不但受了伤,也中了毒,毒力行血,一时脸为之黑,无以化解,痛苦非常。
3。静香
可是,当中有十几块烂肉断骨,却打在唐非鱼的身上。
唐非鱼这个人,好像完全不懂得如何闪躲,都给打个正着。
碎肉烂骨都嵌在他身上。
然后他就鼓着气,半蹲着身子,憋在那儿就像一只大蛤蟆似的。
他在等。
一直等。
等什么?
等巨侠。
巨侠一自崖边蹿升上来,他立刻怪啸一声,一绷一抖,全身骨碎肉屑,全成了呼呼劲啸、虎虎狂哨的暗器,没头没脑地打向来人。
——唐三少爷这个人,好像是从不必带备暗器似的。
他总是用别人的兵器为暗器。
——唐非鱼这个高手,好似完全不用手发暗器。
他老是用自己身体来发射暗器!
可是冒蹿上来的不是方巨侠。
而是雷媚。
——当年的“郭东神”!
雷媚出手狙击方巨侠,一击失利,二击仍不得手,却给拖坠深谷,眼看粉身碎骨,反为巨侠所救,托她上崖顶。
不意一上崖,就遇上猝击。
那一捧皮皮肉肉、血血骨骨,却成厉害暗器,迸射过来!
雷媚这时候,却忽然做了一件事:
她一剑就射了出来。
在这一刹那间,云海处好像悠生起了一种乐曲:
静韵。
在此一瞬间,天地间似乎飘传了一种味道:
静香。
——一种静静的香。
香的静。
静静之香。
——香香的静。
那其实不是一种声音。
也不是一种味道。
而是一种武器:
一种极厉害的功力所发出来的兵器!
她本来是一流的刺客。
她也是第一流的剑手。
她的趁手兵器是剑。
她的看家本领也是剑。
不过,她后来在剑术上的修为,已达到了“无剑”的地步,她手上已不必用剑,已经发挥比操持剑同样甚至更强大的功效。
她手上已无剑。
她无须用真剑。
——但她无须用真剑并不代表她没有真的剑在手、在身!
而今她就拔出了剑。
剑作箭使。
剑如矢。
她动作漂亮、姿势优美,出手一剑,飞了过来。
她把剑当成箭。
脱手飞出。
——她以箭法使剑。
更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