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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行商哪肯这样放走两人,和同伴怒骂着追上来,眼见就要扯住了慕容隽的衣袖。然而此刻,人群里有几个青衣白袜的人悄无声息地簇拥了上来,不声不响拦住了那几个人的去路,一时间双方推推搡搡,混在了一处。慕容隽和琉璃转瞬便溜之大吉。
“好了!我不和你吵——真是太丢脸了!”琉璃一心想要离开这个讨厌的家伙,叉腰站住了身,回头瞪着慕容隽,“你,给我听好了!我,卡洛蒙家的琉璃,如果将来要嫁给某个人,那么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爱他,而那个人也一定要全心全意对我。绝不会有什么半心半意、两面三刀的龌龊事!”
慕容隽在一边听着这个少女当街发出的关于爱的宣言,脸上的微笑渐渐凝滞。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吧?!”琉璃指着他,怒道,“还说什么包养面首,呸,不要脸!你这种心怀龌龊的家伙,我见了就想揍!”
一语毕,她拂袖转身就走。
“九公主息怒,还是先跟我回望海楼去吧!”然而慕容隽却不肯就这样放开她,一把拉住:“帝君正在和令尊恳谈,只怕很快就要传你去觐见了——连着几年你都托辞不去见驾,帝君今年可是点名说了要让你去。”
“我不去见那个老色鬼!”琉璃嘀咕着,挣扎。
“怎么能这样说帝君呢?”慕容隽哑然,“男人都好色,何况他是万乘之尊……”他还想说什么,然而刚一转头,脸色却微微变了一变,竟是把说到半截的话都给忘记了。
琉璃正在挣扎,看到他的脸色,不由诧异——他们认识也算是有好几年了,总觉得这个年轻的城主高深莫测,待人做事滴水不漏,左右逢源,无论对着帝君还是对着路边摊贩,脸上永远是微笑着的,似是带着一个天生的面具一般,完全看不出一丝真实的喜怒。
然而此刻,这张面具却似忽地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与往日不同的表情来——那种表情,忽然间又微妙地中和了片刻前的厌恶,让她重新对这个人好奇起来。
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琉璃好奇心起,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条通往渡口的道路上人头攒动,完全不知道他看得什么。她正在纳闷,忽地只听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后面乱哄哄的摊子顿时安静了,那些行商们一起转过身,探头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是殷仙子的车驾么?”
“呀,今天怎么连她也来了?”
“当然了!今天可是海皇祭,殷仙子就算平时深藏不出,少不得也要来献舞的……那一出‘魂归’的戏,也只有她能唱。”
“可不是?老子这次来叶城,就是为等着看这个天下第一美人儿一眼!”
“看到又怎样?回去梦里再抱上一抱?”
周围议论纷纷,人群从背后不断涌来,冲得他们两个不由自主地顺着往街边涌过去。“啊?殷夜来?”琉璃一听,登时也是惊喜不已,露出了孩子般的好奇,“我来了叶城好几次,却还没看到过这个传说里的第一美人呢!”
两个人身不由己地随着人潮一起出了小店,簇拥到街边。然而跑得慢了半拍,等到街边发现整条街已经站满了探头观望的人,完全无法插足挤进去了。
乐声由远而近,逐渐到了面前。琉璃拼命踮起脚尖看去,然而一堵人墙挡在眼前,她个子又娇小,无论怎样都看不见。听得乐曲声已经从前面飘过,前面的人群里发出啧啧的赞叹,琉璃心急如焚,对慕容隽说了一声:“帮一下忙!”
慕容隽也正在出神,还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忽然觉得肩膀一痛,一股大力直压了上来,整个人止不住地往下一挫,双膝一软几乎跪地。
“你干什么?!”他撑住了身体,一抬头,便看到琉璃的脸在他上方三尺之处,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竟然猴子似地窜到了他的背上,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快下来!”慕容隽又好气又好笑,压低声音低叱。然而琉璃根本不卖他的帐,攀着他的肩膀,只管探头往人群外看去,嘴里嘀咕:“哼,说你不是诚心诚意想娶我,果然是没错……只是借你的肩膀一用而已,就这般小气!”
说了一半,她忽地惊叹,“哇!”
方才短短的片刻谈论之间,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歌吹声已然飘近身侧。街道两边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低低的赞叹和议论如同一阵风似地传递着,无数双眼睛看向从官道上缓缓行来的宝马雕车。
那一驾被珠玉精心装饰起来的彩车,由六匹白色的马拉着,从街那边辚辚而来。那些纯白色的骏马比普通的马要高出两尺,每一匹马的头顶都有独角,额心有星形的记号,证明那是来自天阙山脉的天马血裔,每一匹都是稀世珍宝。
天马拉着香车缓步而来,光芒四射。车厢的四壁都被拆除了,车上堆满了各色鲜花,四角垂落着洁白的纱幔,用华贵的明珠装饰着,小巧的金钩在风里轻巧地荡着。在轻纱开阖的间隙里,可以看得到车上放着一架深红色的美人榻,榻上斜靠着一个女子。
在花团锦簇的香车上,叶城的花魁却只穿了一袭素衣,静静靠在那里,用一支玉簪随便挽了个发髻,乌黑的长发逶迤至膝,仿佛一挽墨玉。她没有看四周聚集来的百姓,手里闲闲地捏着一柄小小的银刀,有一下没一下地修着指甲,偶尔微微皱着眉头咳嗽。
“啊?也不见得多漂亮嘛!”琉璃攀在肩头看了一眼,有些失望,心直口快地嘀咕,“年纪也不小了,看样子有二十七八岁,凭什么还说她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啊?”
慕容隽刚要说什么,却见车上的美人却似听到了这一句刺耳的话,抬起了目光,向这边看了过来。那一道视线掠过了人山人海,堪堪停在了攀着慕容隽肩膀的少女身上。丽人的眼神凝聚起来,饶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往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那一瞬,慕容隽只觉的全身的血都一下子凝结了。
只是停顿了那一瞬,宝马雕车便又擦肩而去。
然而,那个淡淡的笑里蕴含着着绝世的风华,竟让琉璃看得呆住,半晌才回过神,低喊:“哇!看到了没?她对我笑……对我笑诶!”
琉璃心怀明朗坦荡,并没有女人之间的嫉妒,双手情不自禁地捶着慕容隽的肩膀,惊喜地道:“真奇怪,开始还不觉得她如何好看,可这一笑起来,简直让人魂都飞了!她……难道也会幻术么?她是不是人啊?云荒大地上的人类,会有那么好看的么?”
“……”慕容隽目送着殷夜来离去,似没有听到她的话。
殷夜来那一眼的眼神意味深长,竟让他如遇雷击,一瞬间回不过神来——他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她不期而遇。人潮人海里,他站在路边,脖子上亲密地攀着一个少女,看着她的花车过去,发出不屑地评论——方才的那一刹那,她会想什么呢?
琉璃还想说什么,看到慕容隽的表情,忽地微微一愣。
“啊……”她恍然大悟地从他肩膀上跳下来,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慕容隽耳边低声笑,“我明白了——原来你喜欢殷仙子?哎,哎!很有眼光嘛!”
没有料到这个看似什么也不懂的丫头居然如此敏锐,慕容隽眼里陡然闪过一丝光,很快就回过神来,又恢复成平日无懈可击的温文尔雅模样,微笑:“那是自然。殷仙子艳绝天下,只要是男人,哪个不为她倾倒?”
“嘁!我说的可不是这种喜欢。”琉璃不屑地冷嘲,“你刚才……”
慕容隽不待她继续说下去,岔开了话题,只道:“观潮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九公主还是赶紧去一趟望海楼,只怕帝君已经在等了。”
“我等会儿自然会过去。”琉璃却依旧不乐意。
“别孩子气。你如果不去,会令广漠王很为难的。”慕容隽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回走,一路走一路教训,“你是他最宠爱的独女,怎可令父王在帝君面前下不来台?”
琉璃拼命地想挣开他的手,忽地吹了一声口哨:“小金!”
慕容隽一惊,闪电般地甩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子花样百出,不仅养着一对云荒罕见的比翼鸟,袖子里更藏有一条名为“金鳞”的蛇,剧毒无比,来去如电,他以前就曾经吃过一次大亏,从此后再不敢轻易碰这个丫头。
“哈哈哈……吓倒了吧?”琉璃趁机跳开,大笑起来,回头扮了个鬼脸,“小金牙齿断了,这几天在养伤呢——哎,反正我不会嫁给你,别啰嗦了,早点去找殷仙子吧!”
她笑着,如一条游鱼般灵活地跑进人群里,转眼不见。
慕容隽望着她的背影,默然摇了摇头,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今年已经是第三次提亲了,广漠王父女还是一点也不松口。这一对父女,还真难对付得很呢。特别是这个丫头,外表看似单纯不通世事,然而心思却是敏锐非常,竟是个不可小看的人物。
如果将来真的娶了她做妻子,只怕也少不得要暗自提防。
慕容隽默然想着,脸色沉了下去,抬头看着宝马雕车远去的方向——看热闹的人群簇拥着香车美人,已经是朝着南方码头边涌去了,沿路好不热闹,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夜来,不,堇然的风姿更胜过昔年,的确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
不过,方才,她是看到了人群里攀在他肩头的琉璃了吧?她又会怎么想呢?她会以为是自己带着新欢的未婚妻子,来围观作为歌舞伎的她么?她的眼神意味深长,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味过来里面到底含着怎样的滋味。
或许事到如今,她怎么想,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当人潮里的琉璃和车上的殷夜来视线相对时,他陡然便有一种恍惚——茫茫人海里,隔着十年的光阴,他忽地发现了先后和他生命相关的这两个女子竟然有了某种共通之处。
是的……是的。十年前,当他第一次在落珠港码头遇到堇然的时候,她的眼神也如此明丽澄澈——那是某种不曾蒙上尘垢的、如同明珠玉露一样的光芒,是从小在权谋里长大的他一直缺少、却毕生渴望的东西。
——如果昔年的堇然有着琉璃这样的显赫出身,一切便美满无憾了……
可惜,世事从来不能圆满。上天对自己从来不会如此仁慈慷慨,把什么都配得完美无缺了再送到他手边。从小到大以来,他每一次要得到某样东西,都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这一路走来,他一个接着一个地牺牲了身边的所有人,不仅仅是堇然,还有他唯一的兄弟。
慕容隽站在闹市里,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内心忽然间空了,彷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眼之后被抽离了出来,缥缈不知道去了何处——甚至连腔子里的那一口气,似乎都是冷的。
周围人山人海。然而,一切的热闹却仿佛都与他无关。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发呆了。最近那么忙,好容易出来一趟是有正事要做的。
一个声音在心里冷冷提醒,试图唤醒他。
慕容隽苦笑了一声,手指伸到怀里,触及了一封密函——那是缇骑大统领都铎今日秘密发来的函件,用语客气,行文隐讳。然而他却知道,对方是在催讨一年一次的“红利”——如果不能及时把今年的这笔钱交给这个缇骑大统领,那么,慕容氏便要面临着灭顶之灾。
因为他有太多的把柄捏在这个人手里,无论哪个,都能置全族于死地。
可是……现在的镇国公府外强中干,为了筹办一个风光的海皇祭便已经倾尽全力,几乎抵押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