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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王渐渐平定下来,点点头,目中露出一丝狠劲:〃好,咱们慢慢来!周大人,你给我严刑拷打那个女盗……非让她招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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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昨日突然被押入这房间,已整整十个时辰没闭眼了,各种酷刑接二连三地加在身上,厉思寒先是咬牙不作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呼号出来……在这个所有犯人都闻声变色的酷吏手中,任是铁打的金刚也会屈膝,何况她一介女流?
〃呀,我倒是忘了,你们江湖中人有武功,这拶指又奈何得了你?〃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狱吏,看着断在地上的一付拶指,冷笑道。
刑讯室中,只燃了一盆火,火光明灭中,映得他的脸如同魔鬼!
方才他用拶指夹住她的十指,收紧时,她觉得连心地痛!她叫骂,她呼喊,她流泪……可始终不曾开口求饶!
〃你说呀,是谁派你行刺朝廷命官的?是不是北靖王?〃酷吏葛一索晃着明晃晃的钢扦,阴阳怪气地问,〃乖乖的招了,就不会吃接下来的苦头了。〃
厉思寒断然摇头:〃 不是!〃
钢扦瞬间已插入她右手拇指,掀掉了整个指甲!
她痛得几欲昏过去,耳边又听到葛一索问:〃那么,赃银去哪儿了?〃厉思寒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全被我花光了。〃语音未落,她右手食指又已血肉模糊!
她不作声,任凭十指一个个被撬掉,终于忍不住昏了过去!
〃哼哼,别以为装死就能对付过去!〃葛一索冷笑,毫不动容,〃对付这种江湖大盗,我可是见得多了!来人,用冷水浇醒她,再吊起来,给我狠狠地打!〃
他啜了口茶,把满是鲜血的双手往衣袂擦了擦。
〃禀葛爷,犯人又昏过去了!〃一名狱卒过来,嚅声道。葛一索冷笑了几声,倒是露出了一点兴趣:〃喝,这女贼很硬气么?死去活来都不肯招,我倒看看能撑多久!〃
在接下来长达一整夜的酷刑中,她终于在昏迷中忽然喃喃说了一句什么。
〃停手。〃葛一索吩咐,走到了她面前,忙凑上去细听。
〃岳……霁……云……〃只听得几个微弱之极的字,他如获至宝,忙转头令手下记下:〃这个叫'岳齐云'的人必是同党无疑,快上报寺监大人,从速捉拿。〃
他得意地扬扬手中的鞭子阴阴冷笑:〃我葛一索,只要犯人有一丝气,管他是铁打的人,我也要他开口招供!〃
北靖王府中,有人正在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思寒被秘密审讯?还是葛一索这老狗?〃北靖王大惊失色,手中茶盏跌得粉碎!他顾不得王爷的身份,一把拎住了传话的手下衣领子,厉声问,〃这是真的?你这奴才为什么不早说!〃
那青衣童子一看主人铁青的脸,吓得结结巴巴:〃王……王爷那时……正、正在见王、王宰相,小的……小的不、不敢……进去禀告、后来……后来……〃
〃后来你就忘了,自己去睡了是不是?〃北靖王几乎是咬牙一字字地问,〃所以他们就……就折磨了思寒两天一夜!〃
他反手一掌,青衣童子被打得直飞出去!
金承俊不说一句话,双手用力地握着剑,大步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北靖王一把拉住他,平定着自己沸腾的情绪,问道。
〃我去劫狱!〃金承俊一字字道,目光亮得可怕,〃你根本救不了她!我只有自己来!〃
〃你给我站住!你这是去送死!〃北靖王平定了喘息,脑子尚自清醒,〃一定有人在暗中做手脚!不然思寒区区一个女盗,又怎么被严刑拷打?一定有人针对我,要我为救她而在关键时刻乱了阵脚……你此时去了,是自投罗网!〃
年轻王爷的脸上虽激动难抑,却仍有着惊人的敏锐与精明。
金承俊霍然回身,冷冷问:〃那么,小王爷,你准备如何?是要按兵不动,等他们慢慢折磨死了思寒,等你登上了皇位,再下诏救她?〃
他语音中有入骨的讥讽,北靖王一怔松手,跌坐回椅中,垂头想着,身子渐渐发抖,目中忽然有闪电般的亮光闪过!
他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霍然抬头,一字字道:〃好,我救她!〃
〃你过来,听我说,如今之计,要救出小寒,最快的方法就是……〃他在金承俊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金承俊的脸色突然变了!他震惊至极地看着北靖王,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说为了她,你什么都肯做么?〃北靖王缓缓道,声音中有一丝奇异的颤抖。
金承俊这才回过神,问:〃你……你是说真的?〃
〃不错!〃北靖王斩钉截铁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过了良久,金承俊缓缓点头:〃你都愿意,我当然肯做。〃
他目光蓦地一变,萧瑟中隐隐有热意:〃真是狠得下心的人啊……小王爷,你必当成为一代霸主。如果以后小寒有你照顾着,我……我也放心了。〃
北靖王点点头,一字一顿道:〃你放心。〃
两个人的目光都有些悲凉,那样缓慢而慎重的对语,仿佛已是在诀别。
因为,北靖王那一句话说的是……
〃替我杀了父皇!〃
北靖王府的夜分外静谧。在密室中,北靖王亲手将一瓶东西递给金承俊,两人面色均极为肃穆。
〃这是我亲手配的药,拨开木塞后药水化汽而出,让人闻后毒便入腑,半日气绝。不会留半点痕迹。〃北靖王脸上郑重,缓缓道,〃父皇早已必死,一口气不断,拖至今日以致朝野混乱……身为人子,此事不得已而为之。但事关重大,金兄务必马到成功。〃
金承俊目光闪了一下,本已苍白瘦削的脸上郑重之色:〃王爷放心,此事无论成败,绝不会连累王爷……王爷肯为小寒冒此风险,在下真是铭感于心。〃
北靖王长长叹了口气,苦笑:〃我这次也忒大胆了,只盼事情顺利。〃
北靖王微微一笑,顿了顿,又转过话题,郑重道:〃听说大理寺已准备从速处死厉思寒及一干同党,所以我们也切莫慢了手脚。明晚你就下手罢。宫中路线我已绘出,沿路守卫士兵宫人,我自会借故调开,你自己小心。此事关系重大,切莫对任何人透出一点风声!〃
金承俊缓缓点头,只说了两个字:〃放心〃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看着他的背影,北靖王忽然长长吐了一口气……
不错,他是利用了金承俊!周昌是南安王那边的人,以他一向的精明,如何会做出贿赂的这一步臭棋?……他只是想借此将厉思寒推入险境,从而假手金承俊这个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除去老皇帝,早日巩固自己的帝位。
他要这个天下!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阻拦他登上那个位置!
〃听,这女盗又在唤了!〃张牌头摇头叹了口气,把一粒花生米抛入口中,〃人都没几口气了,还没日没夜地叫,真烦死人了。〃
旁边一同当值的小赵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老是叫什么'岳齐云',还有什么'承俊大哥'?……整天反反复复地叫,我看这两人八成是同伙。〃
〃是啊,肯定有同伙,只可惜那女人忒硬气,死活不肯招。〃张牌头又拈起一粒花生米,正准备扔进嘴里,突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小赵顺着他的目光向门口一看,忍不住也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门口不知何时早已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一袭斗篷直披到踝,半边脸上戴着寒光照人的铁面,静默的站在牢狱门口,听着里面的一切声音。
〃铁面神捕,您、您老人家来了?〃好半天张牌头才反应过来,忙上来招呼。小赵则仍是坐在那里,直盯着他看,满脸又是崇拜又是兴奋。他年纪轻,还在崇拜英雄的时期……干公门这一行的,哪一个不把铁面神捕当作心中至高至上的神?
铁面神捕却没有看两人,一向凌利泠洌的目光里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情绪。他甩开两人急步走到牢前,也不答话,用手一拉,铁锁应声而断!
小赵在一边看直了眼,对更是敬佩到地上了。
〃岳霁云,岳霁云……〃躺在稻草堆中的人仍在不断地唤着,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承俊、承俊大哥……〃
铁面神捕目光又变了,一丝明显的痛苦在脸上一闪即没……这还是她么?几天不见,好好一个人,怎么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俯卧在稻草堆中,整个后背血肉模糊,药味、血腥、腐臭,引得一群绿头苍蝇围在伤口上吮血,伤口上还杂着碎石沙粒!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门口听到那一声〃岳霁云〃的呼唤时,心中又会泛起深深的震动……多少年没听人叫过这个名字了!而今,在一眼看到她的惨景时,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痛楚会撕裂他的心!
〃厉姑娘。〃他的声音有一丝发颤,他几步上前,不顾秽臭,俯身轻轻把厉思寒扶坐起来。左手扶着她,右手闪电般地点了她几处大穴,反手印在她顶心百汇穴上,一般强烈和煦之极的内力立时从顶心透了进去,传入四肢百骸。
张牌头与小赵在牢外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神捕为什么要对一个女盗如此关切……在他们看来,捕头与盗贼根本是完全对立的,何况是名震天下的第一神捕?
过了片刻,只见厉思寒苍白的面色透出淡淡的血色,慢慢睁开了眼睛。铁面神捕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又茫然、苦痛,转为惊讶,他锐利的目光甚至还捕捉到了刹间的喜悦,只是最后又变成了一片疲惫。
〃多谢神捕前来看望。〃她声音微弱地道,苦笑不觉漾满了颊边……够了,一切在她被关入死牢时就该结束了,又何必多生枝节呢?他这是为什么了?来巡检一下被他亲手缉拿地犯人么?或是同情她,对她曾经救过他心存一丝感激?
〃怎么会变成这样?〃铁面神捕冷冷问,一边解下斗篷,盖上她流血地背部。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让厉思寒心底一震,她下意识地往后避了一下,可他地左手铁一般环着她的肩扶着,让她动弹不得。
〃很简单,他们要我招出赃银下落,我不招,又不肯顺他们意思栽赃给猪一只,只好认打了。〃她说得很轻松,可一笑就痛得龇牙咧嘴。
铁面神捕心下登时雪亮,知她是被卷入朝廷的争位之斗,才无故受害。一种更严重的信任危机再次涌现心头……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官,什么又是贼?大明的律法,就代表了公正么?
他自小立下的人生准则,再一次摇摇欲坠。
〃对了!你……你有没有承俊大哥的消息?〃厉思寒蓦地开口问,急切地道,〃他应该早已到京了的!〃
铁面神捕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涩声道:〃我从没听过他的消息。〃
〃连你也没消息?〃厉思寒唉了一声,忧心忡忡,〃那不对劲,他若到了京师,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除非他故意躲起来了。老天保佑……他千万别去做傻事。〃
她费力地合十祈求上苍……铁面神捕的目光沉了一下,因为他看见这双手已没有了指甲,一片血肉模糊!
他忍不住回身打开药盒,一把拉住她的手,上药包扎起来。他敏捷而老练地包扎着,甚至能感觉到那双手在微微颤抖。
〃多谢神捕费心。〃厉思寒的声音轻微而又渺茫,仿佛从远处传来,〃反正就要死了,浪费药干什么呢?〃
她轻轻一笑,笑容中依稀可见往日的天真妩媚,但却又带着无尽的凄凉……不仅仅为她自己,也不仅仅为了无法言明、即使言明了也永无结果的感情,更是为了这世间虽不公正、却是人力无法改变的际遇!
泪水几乎要溢出来,她终于咬牙忍住,低下头,看着在为自己包扎的铁面神捕,她目中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感情。不错,这个人使她倾慕,使她敬重,使她觉得安全,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完完全全不同于对其余朋友们的。也许……这就是爱。
可她知道自己无法说出口。社会地位的悬殊,身分的差别并不足以一向倔强坚强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