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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僙道:“别不提啊,我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
杨雨稀道:“莫非那首领口中的叛徒就是那味辛?”
那飞龙嗤笑道:“他至多是个爪牙,还办不成这样周密的计划。”
杨雨稀道:“那么,依那首领之见?”
“他身后起码有两个人。一个是朝廷宦官,精通易容术,不久前离开京师。”
那飞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席停云耳里不啻于九天惊雷!
赦僙沉声道:“莫非你说的是千面狐席停云?”
那飞龙道:“除了他,还有谁能将我假扮得如此惟妙惟肖?即便不是他本人,也是徒弟或手下。”
赦僙意味不明地嘿嘿冷笑了两声。
杨雨稀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道那首领说的另一个人又是谁?”
那飞龙道:“那个人,呵呵,我们不正在他的山庄里吗?”
赦僙明知故问道:“原来你是说王妃,王妃失踪多时,你可真懂得挑人下嘴。”
那飞龙沉声道:“你以为王妃是怎么失踪的,哼哼,哼哼。”两声哼哼,颇有些说书人卖关子的意思。
杨雨稀焦急道:“莫非那首领知道王妃在哪里?”
那飞龙道:“老王爷视王妃如珍如宝,不但派遣自己十二亲卫亲自护卫,还暗中派了王府潜卫随行,若非极亲近的人,又怎么能无声无息地将王妃带走?”
他言下之意,莫不是说带走王妃的人是王妃的哥哥况照?
席停云的手被紧握了一下,借着窗内微弱的火光看霍决,只见他头抵着墙,面色冷硬,眼睛里燃起两蹙短急的火焰。
他怕霍决一时愤怒惊动那飞龙,不由轻轻地晃了晃手。
霍决身体微震,转头看他,眼中闪过茫然,但很快回神,微微点头,随即又侧头继续倾听。
虽是简简单单的反应,却叫席停云心里荡漾起一圈怪异的涟漪。适才,霍决是忘了自己在他身旁吗?若非极信任,如霍决这般身份的人又怎会在旁人身边如此鲁莽地走神?尤其那飞龙刚刚还暗示自己对南疆图谋不轨,万一自己真有此心攻其不备,他岂非束手就缚?
……
不。或许,只是这件事太叫他吃惊了。
席停云定了定神,继续听下去。
杨雨稀道:“此事非同小可,那首领可有证据?”
那飞龙道:“我若是有证据,早就向老王爷揭发他了!可惜,老王爷被他蒙蔽太深,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赦僙突然鼓掌道:“不错不错。”夜深人静,他也怕动静太大引人怀疑,只拍了两下便收手,“那老哥,我真是小看你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说起故事来不但有头有尾还很引人入胜呢?”
“我虽无证据,却不怕与况照对质!我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处境全都是拜他所赐,呵,我若是下地狱,也绝不会叫他逃出生天!”他这番话,怒气怨气火气三气合一,纵是赦僙也不敢再触他霉头,一径沉默。
杨雨稀道:“这里或许有些误会,若能与况首领当面讲清楚是最好不过的。”
那飞龙道:“讲清楚之后,我想请杨总管代禀王爷,还我清白。”
杨雨稀呵呵笑道:“杨某一定据实以告。”
那飞龙道:“有杨总管在,我心里总算踏实了。”
杨雨稀道:“不知那首领夜宿何处?”
“锁琴山庄多的是房间,我随便找一间空房将就一宿便是。”
“若那首领不嫌弃,不如就在院中歇下,明日也好一道出门。”
“如此就叨扰了。”
赦僙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慢慢说吧,我可要睡了。”
他推门出来,反手将门关上,霍决和席停云趁机拱着身子蹿了出去。
到院外,霍决停下脚步,神色阴冷。赦僙很快追出来,小声道:“王爷,你看……”话到一半,他迟疑着看向席停云。
席停云识趣道:“我有些困了,先走一步,两位请。”他记忆极好,顺着原路回房,往床上一躺,很快便入了梦乡。梦到半途,他听到门口动静,勉强睁开眼睛,依稀看到霍决进门的身影,便翻了个身,又很快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凌晨醒来,他才发现自己昨晚竟下意识地睡在床上,而霍决蜷缩着两条腿,塞在他昨晚坐的椅子里,睡得正香。
他盯得太久,以至于霍决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个究竟。
两人视线相交,席停云尴尬地坐起身道:“抱歉。”是他睡不惯两人一张床,却让霍决睡椅子。
霍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请说。”
“帮我把腿拉直。”霍决皱眉道,“麻了。”
席停云将腿拉直之后还想帮他松松筋骨,谁知他霍决直接用真气冲击腿部经脉,一会儿便好了。
“其实,这样练功也不错。”霍决道。
席停云知道他想解除自己的尴尬,不由感激地笑了笑。
霍决却转过脸去,木然地看着窗外的树。
“王爷。”
“我帮你重新易容吧?”
“为何?”
“让你偶尔能笑一笑。”他含蓄地承认自己当初偷工减料。
“……好。”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o^)/~
☆、平地风波(一)
与平主其他手下一道用过早膳,他们二人便被平主叫到前院去。
昨日进庄,席停云已将路上景色尽收眼底,今日重游,却发现景物焕然一新。平淡无奇的假山被凿得千奇百怪,趣味盎然,盈盈立于碧水红鱼中间。凉亭亭盖朱红新漆,远远看,如一团火烧云从天落下。
走近了,亭中人物一览无遗。
颜初一执壶笑道:“鸿运当头,好兆头。”
平主将酒杯挪了挪,避开颜初一伸过来的壶嘴,转头看况照道:“况兄好本事,一夜之间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地翻修如新。”
况照道:“平兄见笑。舍妹离家多时,山庄荒置至今,是我疏于照料。她平日里最喜欢热闹,要是看到诸位前来做客,不知多么高兴。”
平主道:“王妃还没有下落吗?”
况照苦笑道:“当日老王爷已将知情的不知情的,有关的无关的,全都找过问过,可惜毫无线索。”
庞小大道:“听说王妃是从山庄回南疆王府的路上失踪的。”
“是。失踪前几日我还接到舍妹书信,说皇帝送了些贡品给王爷,等回府之后就送过来,没想到……”况照伤感地闭上眼睛。
席停云和霍决走到平主身侧。
平主冲他们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
“哈哈,况老大好兴致,大清早地就叫我们过来吃酒!”赦僙嗓门粗,脚步快,边说边走,片刻已进了亭子,挑了个平主身边的位置坐下,冲众人拱手后,抓起平主的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还魂酒来得正是时候。”
况照面色恢复如常道:“老赦昨日睡得可好?”
“好的哩!”赦僙道,“就是想到有个人在这里,手痒得慌。”
况照不料他说得这样直接,笑笑道:“你若想练手,庄子里多得是人,你随便挑一个。只是他们都是我辛苦栽培出来的,你手下留情,不要打坏了。”
赦僙道:“嘿嘿,我赦僙虽不能说才高八斗,但道理懂,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两只眼睛瞧得分明!况老大的好意我心领,冤有头债有主,我再怎么莽撞也不会迁怒旁人。”
况照道:“有些话说出来就好。”
庞小大道:“怎不见那兄?”
况照道:“我已派人去请,或许耽搁了。”
其他人遂笑呵呵地引了其他话题说起来。
席停云偷瞧霍决,怕他睡了一夜的椅子站得腿麻。
霍决面露疑惑。
席停云悄悄拉着他的袖子,往他朝里挪了半步。如此,凉亭的柱子便在霍决身后,可借力倚靠。
霍决望着他,嘴角微扬,露出易容之后的第一个微笑来。
明明是一张普通的脸,席停云却仿佛看到初见时满脸傲慢的冲天辫少年融化了冰霜的模样。
“大人!”一个侍卫急急忙忙地跑来,至亭前才猛然停住,抱拳道:“诸位大人见谅,我有事向大人禀报。”
况照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起身边向外走边道歉。
那侍卫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却听得他面色微变,问道:“人在何处?”
“还在屋中,我已让人看守。”侍卫道。
况照回头,面色凝重。
赦僙问道:“况老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反正我们兄弟都在,有事我们商量商量。”
况照沉声道:“下人奉命去请那飞龙,却发现他死在了屋中。”
“什么?”
其他人都面露惊色。
席停云心中吃惊,越发留意众人脸色。南疆各大势力的首领此刻都在锁琴山庄,凶手只怕就在其中!
“我们先看看再说。”庞小大也吃惊,只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相较之下倒显得有些泰然自若。
况照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
赦僙快步追上,随后是庞小大,平主最后。颜初一本比他早走一步,却故意放慢脚步与他并肩。“平主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平主道:“不及你夜夜笙歌风流快活。”
颜初一笑道:“平主大人真是我生平第一知己,对我的事……样样都了若指掌。”
平主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颜初一道:“这句话我都用在情场上的。”
平主脚步瞬间一顿,等颜初一走出两三步才重新跟上。
两人对话席停云和霍决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霍决突然道:“你觉得呢?”
席停云一时没回过味,“觉得什么?”
霍决沉默了好几步,才缓缓道:“兵法。”
席停云怔忡,脑海萌生一个朦胧的念头,又觉得是个误会,纠结着到了那飞龙住的院落门口。
况照等人一步当先进去,平主站在门口,将屋里屋外堵了个满满当当。
席停云和霍决站在平主身后,依稀看到桌上仰面躺着个人,衣服正是昨日夜里赴宴的那飞龙穿的那一身。
况照道:“没想到我锁琴山庄竟会出这样的事情!诸位放心,我况照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庞小大道:“那飞龙穿戴如此整齐,好像一夜未眠啊。”
颜初一接道:“又或者死于脱衣上床睡觉之前。”
平主道:“为何不是他和衣而睡?”
颜初一回头看他,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他们三人虽是在讨论那飞龙的死因,但神情怡然自得,全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闻讯时的讶异已将他们对那飞龙之死的全部感想表达得淋漓尽致。
况照道:“我想,此事还是交给官府来处理为好。”
庞小大笑道:“我们这里不就有个官府?”他朝赦僙看去。
赦僙站在那飞龙的尸体旁,脚尖正对着那飞龙的头顶,低头打量尸体入神,连其他人将目光齐齐对准他都毫无所觉。
“老赦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况照问。
赦僙道:“我在想他是怎么死的。”
况照道:“待我将此事移交官府,官府自会差个水落石出。”
庞小大道:“杨总管呢?”
况照道:“还未起身,不过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席停云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霍决一眼。杨总管此时不在场可是大大的不妙,万一其他人借机达成一致,将脏水泼到王府身上,那就连个申辩的人都没有。
赦僙道:“杨总管上了年纪……”
他话戛然而止,只因杨雨稀已经急冲冲地进院子,“谁说我上了年纪?”
众人回头要笑,却很快怔住。
“杨总管。”被挤在屋子里最深处的况照走出来,跟着怔住。
杨雨稀身后,那飞龙正好端端地站着,背着阳光,生龙活虎。
庞小大淡然道:“看来那首领和我们开了一个小玩笑。”
那飞龙连连冷笑,“还是个叫很多人失望的玩笑!”
况照道:“无论如何,毕竟是命案,我看还是派人通知官府,诸位,还请花厅稍候,待我先处理此事。”
“况兄且慢。”颜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