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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无敌则早从人群中捉了一个背着药箱的人出来替袁傲策包扎伤口。
由于他今日表现‘突出’,白道人早已见怪不怪,放任自由。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下来。
冯古道与凌云道长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凌云道长站起身道:“轮到贫道来领教明尊高招了。”
冯古道双手在扶手上一搭,跟着缓缓站起道:“能够得武当掌门指点,冯古道不胜荣幸,还请凌云道长一会儿手下留情。”
凌云道长捋了把胡须,“好说好说。”
……
别好说啊!这种时候要玩命地上,好歹赢下一局。
眼见五个希望只剩下最后一个,白道急得头发都快白了。
凌云道长和冯古道站在场地两端,一人手中持剑,一人手中把箫。一人沉稳如巍巍泰山,一人飘逸如皑皑白云。
白道屏息。
场中静极。
有马蹄声依稀可闻,从远处狂奔而来。
这种时候有谁会来?
场中所有人都引颈而望。
凌云道长不由看了冯古道一眼,却见他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轻笑。
马蹄声越来越近,人马俱可见。
为首的白衣青年眉宇英气逼人,但容貌明艳若灼灼海棠,不可方物。
他高踞马上,神情清冷,目光朝众人一扫,落到凌云道长身上。
“道长,由本侯替你出战如何?”
凌云道长道:“雪衣侯?”
“正是本侯。”薛灵璧翻身下马,剑从袖中滑落,握在手中。
凌云道长踌躇。
严晨胸口的痛还没有过去,这下子屁股又坐不住了。
比起总和魔教眉来眼去态度暧昧的武当掌门,这个一出手就扫荡睥睨山的雪衣侯显然更可靠。
“既然侯爷纡尊降贵,我等自当奉命。”他抢在凌云道长开口之前道。
凌云道长看向冯古道。
冯古道苦笑。
若说三味楼一别时,薛灵璧对他是全然的恨,那么天山的救命之恩便让他有些分不清这恨究竟还有多深。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当初严晨否定了三味楼,选择了五里亭,以免故地忆旧恨,添新恨。
严晨见冯古道犹豫,心中越发觉得他和凌云道长有什么私下不可不说的协议,说出来的话越发的冲,“明尊难道怕输?”
这句话虽然短,可理解出很多意思。
最表面的是可理解成为冯古道与薛灵璧交手,怕输给他。但往深里想,他怕薛灵璧难道就不怕凌云道长?这又可以分成两种意思,一是薛灵璧武功比凌云道长更高,而凌云道长的武功不如冯古道。二是冯古道知道凌云道长不会赢他。
无论是哪一种意思,都让这句话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薛灵璧转头看他,“你是谁?”
“青城,严晨。”严晨答得无奈。看来他在青城山的确呆得太久了。
薛灵璧道:“你可以代表白道武林?”
严晨窒住。
薛灵璧不再理他,看向凌云道长道:“道长,请。”
事已至此,凌云道长若一味坚持,且最终输给冯古道,那么谁都能看出这里头的猫腻。
所以他只能拱手让位。
薛灵璧缓缓走到冯古道面前,“伤好了么?”
冯古道道:“没有。”他心中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即便这一场输了,他也可以将赌注赖掉。毕竟无论是输赢的赌注还是比试的方法,他都没有亲口答应过。
薛灵璧将剑一抖,淡淡道:“第一招,风水轮流转。”
冯古道道:“很快吗?”
“很快。”
……
不是吧?又是个出口成招的?!
白道众人想呐喊。
但是他们很快就喊不出来。
薛灵璧出剑了,招式快如闪电。
即使已经知道他要出的招式,冯古道还是连换了三种步法才避过去。
薛灵璧停下,却没有继续进攻,“第二招,一怒沉大海。”
冯古道苦笑道:“这是报复?”
薛灵璧没有回答,因为第二招已出。
一怒沉大海的威力显然比风水轮流转要强得多,冯古道不得不举箫相抗。
作弊有理(五)
剑与箫相交刹那,冯古道便觉得手腕一震,身体被硬生生地逼退半步。
薛灵璧在空中转身收剑,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
白道众人不由发出“呜”这样的失望声。
薛灵璧目光紧盯冯古道,缓缓道:“第三招,霜雪盖九州。”
顿时,剑花漫天散落。
冯古道不敢藏私,反身迎上,一手将箫舞得密不透风。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只听叮叮声不绝于耳。
冯古道手中的箫越来越沉,冷汗不断从额头背后渗出。腰上的伤口已经迸裂了,痛楚如针扎。
薛灵璧突然换招,右腕反手一挑,将箫挑飞,左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腰。
冯古道面颊一抽,疼得嘴唇发白。
两人落地,薛灵璧看着自己左手的血渍,皱眉道:“这里几时伤的?”他记得羵虬伤得应该是另一边。
冯古道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你不在时。”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薛灵璧却听得心中莫名一荡。
但偏偏有人不识时务地□来道:“侯爷赢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白道欢呼声一波高过一波。
薛灵璧抬手。
欢呼声骤停,但一双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他。
薛灵璧转身,漠然道:“谁说本侯赢了?”
严晨忍不住站起来,“侯爷一剑将明尊的武器挑飞,可不是赢了?”
薛灵璧道:“本侯输了。”
……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纪无敌钟宇也就罢了,怎么跑出一个雪衣侯也是猪油蒙了心的?!
严晨几乎想找一盆黑狗血泼过去。
一个两个到底中了什么邪气!
薛灵璧回头,垂眸望着冯古道,徐徐道:“本侯愿赌服输。”
冯古道身体一震,忍不住抬起头来。
薛灵璧的脸依然板着,但眼底的情意却满得溢了出来。
冯古道顿时觉得伤口的疼痛一下子弱了下去。
“咳咳。”凌云道长见严晨呆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只好站出来收拾场面道,“按照之前的提议,这五场比试……”他顿了顿,给所有人足够的缓冲之后,才道,“魔教全胜。”
比起刚才白道的失态,魔教一个个倒是表现出足够的冷静。
莫琚摸着铁拐,花匠摸着头上的鲜花,端木回春摸着杯缘,袁傲策……被纪无敌摸着受伤手上的。
总之,一个个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白道心态眼中失衡。
冯古道适时道:“无论比武输赢如何,老暗尊造成的各派损失,我教会一力承担。”
同样一句话,比武前和比武后说出来,就是两种分量。
原本愤愤不平的白道受损门派这是全偃旗息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他们断然没有不就坡下驴的道理。
于是原本闹哄哄的白道顿时安静下来。
冯古道转头看了花匠一眼。
花匠心领神会,端了杯茶上来。
冯古道接过茶,冲白道众人道:“老暗尊是魔教前辈,老暗尊的任何失礼便是我教的失礼。我在此以茶代酒,正式向各位赔罪。”他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茶。
薛灵璧的脸色顿时一变。
白道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先漏这个口风。
纪无敌坐在魔教阵营里,悠悠然道:“喝了这杯茶就是一笑泯恩仇么?”
冯古道道:“当然。”
纪无敌摸着下巴道:“我明白了,喝了这杯茶就等于接受赔罪和赔礼……是吧?”他故意将礼字拖长音。
冯古道笑得别有深意,“当然。”
薛灵璧不由多看了纪无敌一眼。
白道的屁股开始在椅子上蹭来蹭去。冯古道和纪无敌一搭一唱将话说得很明白,喝了茶就是魔教的苦主,能接受魔教的赔礼。若不喝茶也是苦主,但是这苦主能够上哪拿回这赔礼就难说得很了。从眼前看,辉煌门和雪衣侯府显然都是站在魔教一边的,关系稳得很。经此一役,以后要再想联合各大门派,也师出无名。其他门派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跟着他们瞎耗。
思前想后,这杯茶都是不得不喝的。
白道受损各大门派掌门苦笑着互视一眼,一个个站起举杯喝茶。
不管是情愿不情愿,这桩事总算收尾。
眼见那些白道门派气势汹汹而来,垂头丧气而走,魔教众人心里一个个都怎一个爽字了得。
端木回春见冯古道面色刷白,忙上前道:“明尊,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四周的气氛顿时僵住。
端木回春转头,却是薛灵璧正冷冷地盯着他。
“真是好久不见。端木庄主。”他愿意原谅冯古道是因为他是情之所钟之人,但这不等于他会顺带原谅端木回春当日的欺瞒和误导。
端木回春苦笑道:“侯爷。明尊伤口裂开了。”
薛灵璧冷哼,“本侯也会包扎。”
冯古道无力地拱手道:“那还请侯爷快点一展身手。”
薛灵璧干脆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所幸白道人士早就走得精光,留下来的只有魔教、辉煌门和雪衣侯府的下人,而他们对眼前的这一幕显然是视之若等闲的。
冯古道趁薛灵璧检视伤口,向纪无敌搭话转移注意力道:“纪门主想过今后何去……何从么?”
纪无敌道:“回家。”他又看了看袁傲策手上的绷带,“养伤。”
冯古道道:“只怕从今之后,白道将再无辉煌门容身之所。”
纪无敌捂着脸,差点掉泪,“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花匠、莫琚、端木回春都同情地望着钟宇,齐齐无语。
纪无敌道:“我一直都觉得无论是我爹还是我,都和名门正派格格不入啊格格不入。邪魔歪道才是我们应该得到的称号。”
冯古道:“……”
“所以我决定以后会和魔教长久往来的。”纪无敌说得斩钉截铁。
莫琚解释道:“其实我教并不是邪魔歪道。”
“你们不是魔教吗?”
莫琚道:“魔教是魔教,但是……”
纪无敌道:“你们能找出一个比你们更符合邪魔歪道的门派吗?”
花匠顺口道:“血屠堂。”
说到血屠堂,薛灵璧□来道:“这次白道之所以敢如此大张旗鼓,怕是与血屠堂有关。”
冯古道一边忍痛,一边笑道:“血屠堂果然是打不死的蟑螂。”
花匠纳闷道:“血屠堂主不是已经被明尊杀死了吗?”
冯古道道:“若是这样轻易就能杀死,他就不是第一大杀手组织的组织者了。”
薛灵璧将伤口包扎好,站起身,面无表情道:“当初那个假血屠堂主追杀你……我知情。”
冯古道努力地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道:“哦。”
薛灵璧扫了他一眼,“你不问?”
“你不是说了么?”冯古道笑容不改。
薛灵璧沉默地望着他许久。
久到纪无敌不耐烦道:“天都暗了,还能看到什么啊……啊,阿策,你在哪里,我都看不到你了!好黑啊。”
袁傲策没好气道:“废话!你把头埋在我怀里。”
“你好好养伤。”薛灵璧对冯古道低声说完,转身走到马前,翻身上马。
冯古道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你在何处落脚?”
薛灵璧捏着缰绳,马在原地踏了好几步。
“开封知府衙门。”他说着,调转马头,朝来处奔去。
花匠托腮道:“听说侯爷之前是去了京城。”
莫琚道:“明尊是从天山直接赶到开封的,尚且日夜不歇。若是从天山到京城再到开封……”
花匠打了个哈欠,“我听得就累了。”
冯古道道:“既然累了,还不赶快回去。”
“回哪里?”花匠眨眨眼睛。
纪无敌闷闷的声音从袁傲策的怀里传出来,“当然是知府衙门。”
花匠明知故问道:“去做什么?”
“蹭饭吃。”
由于冯古道是另外找轿子抬回来的,所以入开封城的时候,天色全黑。难得城门竟然还敞着,等他们进城之后才关上。
轿子并没有如纪无敌所言,去了知府衙门,而是一转转回原本分舵。
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