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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甄可是又有感触?”
“只是忽然对您动心的对象寄予同情。”
此人若没有同等对应的坚强与才智,只怕是祸非福。
“怎么棋甄大发善心想出手帮助弱者吗?”
“弱者?!”她不禁笑起反问:“能从三皇子您手中脱身,又让您深陷得难以自拔,这样的人会是需要棋甄帮忙的弱者吗?”
主位上的人再次放声的大笑,回荡风波一晚的殿堂。
“说得好,能从本皇子手中脱身,又让本皇子深陷得难以自拔,这样的人岂会是弱者……能让本皇子尝到揪心之痛的,岂是弱者……”
朱毓敛眯起双瞳,一种控制已久的隐忍情绪渐渐有些要崩解般,这三个月来,苏少初几乎隔绝了双方可能有的接触,不但皇宫难见她踪影,各大庆典也鲜少再见她,偶尔出现的身影也必是让他只能远眺,他无法真正见到她!
少初爱弟,你把本皇子耍弄至此,还想置身事外吗?
对你的渴望如果淹没本皇子,本皇子也必拉你一起灭顶!
入夜的帝都街道,因细雨而洒上一层雾蒙,敛去几分夏末白昼的炎闷,冷清的街道已不见人烟。
迎着微徐的清风,白衣少年持着伞,漫步在雨夜下的街道,彷似享受月夜下的细雨,也悠然感受着这份入夜的宁谧。
发丝、衣袂像主人透出的气息般,飘逸轻快,经过一排茂盛的大树下,伞下的双眉微蹙,风淡徐,却见落叶纷坠,细雨中夹杂着几点鲜红,当一股骤来的破风声响从上逼来时,利刃刀光已直取伞下之人!
仅是眨眼之瞬,刀甫一触及油纸伞面上的图案,一晃影,伞与白衣少年都失去了踪影,大刀直刺落地。
面对失去踪影的目标,原藏子树上的覆面黑衣人愕然的抽刀再起,身上已负的伤却重得令他踉跄,鲜血夺喉而出,他抹过嘴边的血,强撑着身躯,方才的人似乎不像追兵,对方持着伞他看不真切,可是人怎么忽然不见了!
“阁下伤得不轻。”
忽由身后传来的声,覆面黑衣人骇然的持刀要回身,肩背却传来一道如气灌过的劲力,一股窜麻像瘫掉他全身的力气,刀不禁脱手,昂壮的身躯颓然倒落雨地!
悠立一旁的白衣少年看着被他点中穴道后倒下的人,对方身上有熟悉的剑痕。
“封言的剑招!”
此时不远处的三皇府方向传来喧嚷与焰火,少年灵敏的耳目已听到那浩大的步履重踏声汇集,接着聚集后的人再分队散开,依过往的经验,应是皇城侍卫队开始搜寻入侵者。
“刺客吗?”白衣少年不禁有趣的淡扬唇角。“会被封言所伤,必是刺杀三皇子了。”
白衣少年蹲下身,拉开对方的覆面黑布,竟是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庞,闭紧的眼眸旁似有一点黑痣,但更引起少年注意的是对方面颊靠耳旁有一久违的图纹——一道弯纹上刺着云朵。
“冉流玄虹。”声中下无一丝微讶。“外族来的刺客。”白衣少年大叹摇头。
看来无法无天到就爱只手遮天的三皇子,为非作歹已到天地难容了,他被刺客锁定的刺杀次数,皇室中,大概没人敢抢第一名。
此时远方的焰火与步履声已逼近,显然侍卫队即将寻来。
“小兄弟,看在你刺杀的目标,我虽不便拔刀相助,也只好路见不平了。”
皇城火红的门楣顶着艳阳蓝天,威武的卫士们森严罗列,防守在各殿与重要出入口和台阶广场上。
千重宫阙的皇城深处,三名宫女领着一名白衣蓝衫的俊雅少年,穿过廊楹殿柱,来到一圣缓典雅的偏殿,左右宫女随从延着台阶林列。
前方镀着一层金光的白玉石阶上,皇后一身繁丽后袍端坐在长榻上,尽管两鬓已微霜,珠辉玉坠中,那份端庄祥和的气质,是岁月洗不掉的高雅。
“苏家第六子苏少初,见过皇后娘娘。”苏少初以四大家族行仪的宫廷之礼,单膝颔首行仪。
四大家族历代长期扶持天都王朝,行礼之仪不同于朝廷命宫,身分独特不同于一般人,故,苏少初虽不俱官职身分,却不以百姓草民自称。
“孩子,再上前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苏少初颔首步上前,直至皇后长榻下的白玉石阶前才抬首,听到上方传来赞叹。
“苏家人各个皆是好样貌,莫怪皇子们皆为你苏家人倾倒。”
平缓的声听不出轻重,这话却令苏少初一怔,忙再单膝跪仪。
“皇后娘娘言重了,苏家人绝不敢冒犯皇室尊贵。”
“你不用惊慌,哀家此言无恶,起来吧!”皇后笑,伸出手道:“你扶哀家到御花园走走。”
苏少初起身上前,搀扶这位母仪天下的尊贵女子,左右十多名宫女紧侍身旁。
当今皇帝再怎么后宫佳丽、美妃无数,对这位年长于自己的皇后却是十分敬重的,因此和皇后甚少互动的苏少初也谨慎以对。
后方一群宫女紧围,三名持着金色紫纹的锦缴顶遮替皇后遮阳。
“少初。”来到花园中的皇后忽唤他的名。
“少初受宠了。”被皇帝、皇后直唤名字是一种荣耀。
“算来,哀家见过你的次数屈指可数,皆是你不同年岁时,听闻你幼年便常居于关外,之中虽也回中原住过些年,却到十六岁之后才真正回到中原。”
“正如皇后娘娘所言。”
“哀家对你的印象,一直是个漂亮的孩子,小小年纪面对场合倒是进退得宜。”
“承皇后娘娘赞言。”
“今回再看你,已是俊逸的少年,你这样貌倒有几分你娘当年的影子。”说到这,皇后忽叹了。“哀家未进宫前,与你娘亲和陆家老夫人形同姐妹,进宫后,大家倒是疏离了。”
“不,娘亲非常挂念皇后娘娘的凤体与一切,只碍于宫规繁琐,未敢多扰。”
来到阳光炽盛地,上头顶遮也像被阳光透过般,热意上人。
“皇后娘娘,那边的月桃与杜虹花开得更加美丽,藻池上的各种水生花也相当娇艳,让少初陪您往那走走。”
苏少初巧妙的侧身,挡住了烈阳直射皇后,微笑的扶着这位老人家,朝一排大树遮荫的石阶道。
皇后忽停了步伐,看向他,凝视得非常仔细。
“可是少初说错了话?”这个盯视来得奇。
“无论宫内与宫外,哀家听闻你不少事,尤其你的性格,对女子极为细腻与耐性,也因这样的温柔,从以前到现在,苏四少是个非常多情的人始终传言不断。”
“这……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你的容颜、神态,哀家愈瞧愈觉得,你眉宇中的神韵脱俗得有着不该属于男子的灵气。”皇后柳眉善目的双眸略略眯起。“要是女子,身为苏家第六子,便该是我天家人了。”
四大家族得五子,第六子看天意,若得女,便属天家人。
这句话是民间百姓皆能朗朗上口,意谓:历代以来辅佐朝廷的高、段、陆、苏四大家族,只要是第五子之后的第六子,若得女孩,便是皇室中人,不但皇帝会收为养女,赐予公主封号,行仪更如皇亲之贵,但是这样的荣宠,却是一种政治筹码!
一旦遇有外族求和结亲,甚至大赏征战凯旋的武将要臣,皇族赐婚,公主下嫁便是最好的尊荣,这时被授予公主封号的“天家公主”便得负起此一政治联姻的结合,这是皇族的自si处,不愿牺牲自己骨肉!
有鉴于此,除非有心攀权附贵,否则没人愿将骨肉送进宫中,任人操弄,因此为免骨肉分离,四大家族多不生超过五子。
“少初堂堂男儿,皇后娘娘之言,令少初不知该做何回应!”
哪怕惊愕在心中,苏少初面容上适时牵起的是身为一个“男子”被说成女子会有的愠色。
“以少初之才,若生为女子也确实可惜了。”对他的反应,皇后倒也是笑着。
随即一行人来到一座拱桥边,皇后挥退一群紧随服侍的宫女。
“你们都先停住,哀家要和苏家六公子说些话。”
“是。”众宫女们全欠身一礼。
苏少初扶着皇后步过拱桥,来到对岸绿柳垂杨处,绿水漾荡,密柳垂遮敛去热意,环绕这处小岸是一个能说隐秘话的好地方。
“哀家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少初心中可有数?”皇后站在柳树垂荫下,看着湖畔道。
“皇后娘娘有何训斥,少初恭听。”
“你和三皇子之间的流言蜚语已经是笼罩整个皇城和帝都,少初不会不知吧?”
“只是好事者所传的市井流言,还望莫打扰皇后娘娘的清静。”
“太子已经告诉了哀家关于你的事。”
“太子!”
苏少初面色一变,太子说了?!说出身为苏家第六子的她是女子的秘密!
哪怕皇帝在太子建议下,已废除四大家族第六子为女便是天家人的传统陋规,但再怎么说,苏家当年隐瞒第六子为女是事实,罪犯欺君,一旦被有心者生事,那……
“太子相当欣赏你!说你文武双全、机智聪颖,辞锋幽默折人,虽然生性多情,却是个胸襟宽容稳重的少年。”
少年?!
“是太子太过赞言了。”暗松口气后,苏少初小心因应。
“太子看人向来慎重,能受他赞赏,哀家相信少初确实才智非凡。”
皇后沿着小岸边漫步,少初忙再上前搀扶。
“毓儿生活放纵无度,哀家并非全然不知,对他,皇上和哀家有太多亏欠,因此皇上和哀家也总是尽量满足他的愿望,但是荒唐过度就无法再任由他如此下去。”
“少初明白。”不就是因为如此,才溺宠出朱毓这个淫魔鬼皇子,简直是天家妖孽。
“如果不是日前那场花季庆典,三皇儿表现出这么失常又强硬的态度,哀家也不会去相信流言,他竟然会去喜欢一名男子!”
皇后停下身子,拍拍扶住的手。
“哀家并非瞧轻少初,而是毓儿身为皇子,喜欢上不能传宗接代的男人,这件事,少初可明白哀家的立场?”
苏少初唇畔牵起完美的笑容。有皇后的力量在,朱毓对她所产生的威胁,将是最好的反击盾牌。
如果朱毓真反制的要揭穿苏家第六子是女儿身,那便是由她那孪生弟弟,苏雪初上场,要验正身也行,第七子苏雪初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儿郎,苏家从一开始隐瞒了第七子的存在,就是深恐未来有个万一,这一招,让她可进也可退。
“皇后娘娘莫要担忧,少初和三皇子之间只是一场误会,并非如传言般……”
“少初现在是在告诉哀家,这件烧得像燎原一样的传闻,还有皇儿庆典失常,全是我三皇儿自己……一头热吗?”
皇后双瞳忽转为犀利的直视苏少初。
“毓儿是众皇子中,哀家最挂心的,哀家始终相信毓儿喜欢的人,对方也一定付出了感情,否则便是有人骗了皇儿的感情,无论是谁,哀家都不会轻饶的。”
苏少初看着皇后那双眼瞳,隐藏在慈眉善目下,是几不易察觉的内敛精芒,这是一个有城府与深睿者的瞳芒,从头到尾皇后都在探她,缓缓的,她勾起唇角的浅笑。
“是少初话有失言,一切望皇后娘娘开示。”
“哀家平日修佛诵经,希望以此功德佑我皇儿们平安无难,更不希望见到他们痛苦不快,毕竟儿的难受,令母伤心,哀家的毓儿虽非己出,却是由哀家照护长大,他的一举一动牵动哀家的心,只要他快乐的笑,哀家就快乐。”
皇后那不易察觉的“慈眉笑颜”再次迎向她。“如果哀家要你对我皇儿付出你该有的柔情,你说,会不会是太过以势压人了?”
好一对专门以势压人的天家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