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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失惊再用手叩铁栅,发出清脆、悠长的清响,叫道:“庄主,习庄主。”这回的声音是略为提高了一些,在石室里面回响,又折振入耳膜中,刺耳,而不难听。
习笑风似乎迷惘了一下,还弄不清楚声音是哪里传来的,只见他搔搔乱发,说了一句没有人听得懂,中途停顿了六次的奇怪话语:“貂婵生来喜欢吃糖,张飞张仪一齐迷失,唐三藏到观音庙念经,煲里已经没有药,天予人万物人无一物予天皆可杀,坦荡神州只有我……”
这六句奇怪的话,听得他们五人俱是一呆。
唐失惊最先叹了一声,道:“庄主他,已经疯了……”
不料这句话倒似乎是给习笑风听到了,只见他发狂一般的跳起来扯着自己的头发,狂叫道:“我没疯,我没疯,谁说我疯了……”又似野兽一般地长嗥:“你们来了,一、二、三、四、五,哈哈,五岳!五座高山!来呀,来啊,你们来超渡我呀!”
然后扑到铁栅前,双手抓住铁栅石柱力撼,狂嚷道:“妹妹啊,妹妹,“碎梦刀”,我的梦碎了,我的刀呢?还我“碎梦刀”来!”
唐失惊无奈的向铁手、冷血摇摇头。
五人只好循着来路,退了出去。
遇上这样的情形,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铁手和冷血这才明白唐失惊、习英鸣、习良晤三大总管不让他们会晤习笑风习庄主的原因!
三
出到大厅,离开地窖里那怪异霉湿之气,众人这才彷佛真正舒了一口气。
铁手抱拳道:“我俩因不明白……个中内情,惟适才一再强诸位所难,要见习庄主,实在是不好意思,望三位不要见怪才好。”
唐失惊黯然道:“哪会见怪,劳二位费心关心之处,是习家庄所欠的情!”
铁手忽问:“是了,适才总管提及庄主夫人和小少爷均告失踪,却是怎么一回事呢?”
唐失惊道:“这本来是庄中丑事,不足为外人道……只是铁兄问起,我也不敢不答,唯望二位听后……”
铁手忙道:“在公在私,我们都不会与他人说起,吃我们这门饭的,更要守口如瓶,这点请大总管尽可放心。”
唐失惊笑着道:“二位侠兄不让在下难为,实在感激不尽……两天前,其时刚好刮着狂风暴雨,庄主提着剑,追杀小少爷,可怜小少爷只那么一点的年纪,一面哭着嚷着求饶,一面狂奔庄外,庄主夫人出来劝拦,也着了庄主一刀,踣倒于地,我们赶过去时,夫人只叫我们去追庄主,阻止他对小少爷下毒手,但仍然是迟了一步……”
铁手不禁问:“怎么了?”
唐失惊叹着气,摇着头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看见庄主一刀斩着小少爷……可怜小少爷逃到江边,也无路可逃了,吃了庄主一刀,就往下掉,掉进江中去了……”
铁手沉声道:“据说……习家庄严令弟子不可接近流水的是吗?”
唐失惊黯然道:“自然,小少爷不谙水性,又捱了一刀……唉……”
冷血道:“他这样疯,也不是办法,你们把他关起来,能关到几时?”
唐失惊同意,道:“是呀,庄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可是列着队等候着庄主批示呢。”
冷血问道:“那么庄主夫人呢?”
习英鸣接道:“自从那两夜凶杀后,我们小心翼翼,劝得庄主回来,夫人已经……可能因伤心庄主丧心失魄之故,离庄出走了。”
习良晤也道:“哼,庄主听到夫人出走,一点也不伤心,居然还挥了挥刀,说:‘好!省了我的事。’夫人一直待我们不薄,这话教人听了也愤慨。”
铁手道:“如此看来,习庄主的情形实在是十分严重。”
冷血又问道:“习家庄还有些什么亲人呢?”
唐失惊答:“习庄主本来还有一个弟弟,一个……”
铁手即问:“大总管话里“本来”的意思……”
唐失惊又叹了一口气,却不接话,在旁的习良晤道:“庄主也把他唯一的弟弟逼落江中,大概……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
铁手道:“哦……”
冷血道:“那么说,习庄主还有一个妹妹了?”
习英鸣这才有了笑容,“是……玫红姑娘总算还平安,所以……我们把庄主关起来,也不敢让玫红姑娘见到他……怕万一庄主那个……那个起来,连玫红姑娘都给害了,到时习家庄有事,我们都不知道找谁拿主意才好?”
铁手道:“这当然,还是慎重的好,习家庄在武林中自有其地位,却不知那位……玫红姑娘,能不能掌得住舵?”
唐失惊摇首叹息,“这位……玫红姑娘么?就是跳跳蹦蹦,爱养兔养鸟,滋事打架,对庄中大小事务,就是少理……所以……”
铁手望向唐失惊道:“现下世事混淆,习家庄在两河武林是泰斗圭臬,希望唐大总管及二位当家能稳得住大局,造福武林,是为之幸。”
唐失惊苦笑道:“这担子……实在是太重了,所以我才请二位勿把此事张扬出去,否则……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万一江湖中人知道习家庄把舵的出了事,来混水摸鱼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铁手笑道:“我们也是在江湖上好混的,自是晓得,绝不外传……既然凶案已发,习庄主看来神智的确不太正常,又已为你们羁守,且待我们回去研究案情,再行定夺,你们暂且安心吧。”
冷血道:“你们庄的……玫红姑娘,却不知在……”
唐失惊道:“这几天的事,她也心情很坏,多在外边,很少回来。”
铁手道:“既然如此,今日多有打扰,就此谢过了。”
唐失惊忽道:“天下“四大名捕”耳目自然灵通,这是人所皆知的,但在下仍有一事不明……”
铁手笑道:“大总管请直说。”
唐失惊道:“这些事情,所谓家丑不外扬,庄里上下都不会说,就算苦主,也给我们打点过,谅也不致传出去,二位是在京城,却不知因何到此,如何知道这事的呢?”
铁手微笑答道:“我们倒不是专诚为此事而来,只是在下正好到此地办一件案子……”
冷血忽截道:“我们知晓习家庄的事情,原因非常简单。”
唐失惊有些诧异:“哦?”
冷血道:“因为习庄主逼他弟弟和一个青楼可怜女子落江捞月的时候,我们的船就在附近。”
三个总管互望一眼,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来,习英鸣问道:“那么……”
冷血道:“所以习二庄主习秋崖并没有淹死,他就在我们处。”
习英鸣、习良晤一齐“哦”了一声,唐失惊则喜道:“二庄主没事吗?那,那太好了!”
铁手回答道:“他此际受震荡太大……我们先救女的,再去拯救男的,所以他也灌了不少水,过几日,让他复元了我们会把他送回来的,现刻骚扰已久,就此告辞了。”
唐失惊忙揖道:“请。”
习英鸣向唐失惊请示道:“我们送铁二侠、冷四侠出去。”
习良晤首先引路:“请请。”
第三章 唐失惊要杀我
第一回 一个名字换一只鼻子
一
离开了习家庄,铁手第一句就说:“唐失惊要杀习笑风。”
冷血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铁手道:“习笑风他自己说的。他曾说了一句中途停顿了六次的怪话:貂婵生来喜欢吃糖,张飞张仪一齐迷失,唐三藏到观音庙念经,煲里已经没有药,天予人万物人无一物予天皆可杀,坦荡神州只有我……就这几句话。”
冷血反覆沉吟,眼神一亮,道:“这几句话里最后一个字……”
铁手点头道:“谐音便是:唐失惊要杀我。”
冷血道:“唐失惊要杀他?”
铁手道:“他是这样说。”
冷血道:“看来习笑风的事不简单。”
铁手道:“习笑风的人也不简单。”
冷血道:“唐失惊是个不易对付的人。”
铁手笑笑:“他是。”
冷血道:“尽管习良晤竭力装成只老狐狸,习英鸣更加圆滑精明……但唐失惊根本就不让人对他有敌意,而他对人也似乎全无敌意。”
铁手颔首道:“他这种人,就算面对的是敌人,他也一样可以让对方感觉不到敌意。”
冷血道:“所以要做这种人的‘敌人’,实在不容易。”他又补充道:“幸亏我们不是他的敌人。”
铁手笑道:“却不知跟踪我们的,算不算是敌人。”他说完了这句话,就听到一声冷哼,这声冷哼就像是一个刁蛮的大小姐稍不如意就对自己的追求者大发娇嗔一般,冷血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人恰如其声的女子。
这个女子正在指着铁手。
不是用手指而是用刀,一把又轻又薄,但比一般刀长一点的快刀。
这女子瓜子脸蛋儿,翘得高高的鼻子,眼睛发着亮,红唇也发着亮,白生生耳垂上的金环也灼着亮光,好像不管她站到哪里,一切的光亮都给她一个夺去似的。
所以她就噘着小嘴,使她的薄嗔更添娇娆。
冷血一见到这样的女孩子,彷佛头重一下子增加了六十五斤。
其实冷血无论在任何时候见到女孩子,都恨不得把逾重的头提着来行走,追命就曾谑笑过他,说冷血见到女孩子,就像大象见着了老鼠,遇到了命里的克星。
当然,以冷血的仪表才能,有的是女子的青睐,说起来冷血第一次的亡命逃逸,就是为了给一个叫黑目女的女子追逐。
现在这个女子,用刀指着铁手,快碰到他的鼻子,铁手苦笑道:“姑娘,你知道你拿着的是什么吗?”
那姑娘答得倒爽朗:“刀。”
铁手又苦笑道:“你知道我……在下我是干哪一行的?”
姑娘回答得更爽朗:“捕快。”
铁手只好说:“我是捕快,你拿着刀,通常,如果给我在街上碰到有人拿刀指着另一个人的鼻子,我会……”
姑娘倒是问了:“你会怎样?”
铁手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狠的样子道:“我会把他用分筋错穴手法擒住,点了他七道麻穴软穴,用十六斤重的大铁链,锁他回衙门,再以三十二斤重的枷锁把他钉上,押他回又脏又不见天日的蛇鼠出没、蛆虫横行、臭气熏天的监牢里再说。”他说完后,望定那高挑身材的姑娘。
那姑娘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不好。”她说:“要是我,谁敢锁我,我会先一刀把他的鼻子割下来,然后再砍掉他一双耳朵,塞到他嘴里,先让他叫不出声,再用十根钉子,把他十只脚趾钉在地上,叫他移动不得,再叫他右手用刀,切左手的肉,切一块,我就给他加上一些盐,我再替他加一把糖,等蚂蚁来齐之后,就没我的事了。”她调皮地向铁手问道:“你看我这个方法是不是比你的好?”
铁手不禁睁大了眼:“你是谁?”
她的刀又伸近一寸:“一只鼻子。”
铁手侧了侧头道:“姑娘的芳名是‘鼻子’?”
“去你的!”那姑娘当真骂了出口,一点也不脸红,“要知道我是谁,凡是问我名字的,代价是一只鼻子。”
铁手的鼻子不禁有些发痒,只好问:“你要别人的鼻子干什么?煎?炒?腌?还是羡慕大笨象的鼻子,所以你收集起来驳上去?”
那姑娘寒了脸,一刀就要刺来。可是冷血这时已忍不住说了话。一句话。
“一个大姑娘家,拿了刀子,当街指着人家的鼻子,这像什么话?”他刚说完了这句话,他鼻尖上又多了一把刀!
刀本来在姑娘的右手,刹那间已换到左手,刀本来是指着铁手的鼻子,现在是指着冷血的鼻子。
冷血道:“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姑娘杏眼圆瞪,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冷血道:“我不是东西。”
那姑娘倒是嗤嗤地笑了出声,“原来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东西。”
冷血没好气道:“我当然不是东西,